阮鳳瑟縮了下,有些不忍,但見著趙婆子一臉的凶戾,她也不敢再多說什麼,連忙把話題挪到了阮成章身上:「我方才聽二丫說,章哥兒要去高秀才那讀書了?」
高秀才的文名,是十里八村都曉得的,阮鳳在落馬溝也經常聽他們那的人提起高秀才,都是滿滿的敬仰與艷羨。
阮鳳提到這個,可算是搔到了毛氏的癢處,她露出一絲又得意又矜持的笑來:「哎,其實我原本以為去高秀才那拜師很難的,只是人家高秀才見了咱家章哥兒,起了愛才之心,非要收章哥兒進他家的私塾……」
趙婆子連連點頭,一臉的與有榮焉:「章哥兒打小就聰明!不愧是咱們老阮家的種!」
阮鳳真心實意的誇讚了幾句。
她是知道高秀才的私塾有多難進的,她那漢子前頭娘子留下的兩個孩子,都想去高秀才執教的私塾讀書,可惜人家沒看上,興沖衝去拜師,怏怏的回來,回來後朝她這個當後娘的發了好一頓脾氣。
再一想自己娘家的侄兒,這麼輕易的就考上了,阮鳳也覺得臉上有光。
毛氏見說的差不多了,慢吞吞開了口:「對了,說到這個,大姐,章哥兒進學是咱們整個阮家的大事,等章哥兒考出功名來,你在落馬溝也能挺直了胸膛不是?」
阮鳳連連點頭。
毛氏眼裡精光一閃,面上卻顯出幾分愁苦之色來:「……只是,章哥兒的束脩……」
毛氏這麼一說,趙婆子立即反應過來,一拍大腿,拍板道:「是了,你是孩子他大姑,合該也出一份力!你自個兒拿個主意,看看出多少合適?」
這是要讓阮鳳出銀子了。
阮鳳遲疑猶豫了一下,毛氏在一旁煽風點火,慢悠悠道:「大姐啊,也不是我說,你家果哥兒才三歲,還不到進學的時候,等到了進學的年紀,我們章哥兒也差不多該考出來了,到時候也正好帶帶你家果個兒!你說呢?」
阮鳳被毛氏說得怦然心動,心一橫,從懷裡掏出塊銀子來,放到桌子上:「二弟妹說的是!我剛掌家,身上銀錢也不多,買完東西就剩下這三兩銀子了,就都給章哥兒當束脩了!」
毛氏大喜,趙婆子也笑得眼睛眉毛都擠到了一處去。
這可是銀子啊!
……
阮家其樂融融的時候,阮明姿正艱難的拿枯木當拐杖,撥開灌木叢,往人跡罕至的林子裡鑽。
她蹭了一身的枯枝敗葉,頭髮上也沾了不少雜草。
阮明姿提著氣,小心翼翼的追蹤著地上的那點腳步痕跡。
她方才在一處水源處發現了麂的新鮮腳印,她順著蹤跡一路追過來,還在不遠處發現了新鮮的糞便,應該是不久之前剛留下的。
阮明姿的腳步越發小心起來,麂生性膽小,有點風吹草動就飛快的連蹦帶跳跑走,很難對付。
阮明姿的謹慎給她帶來了好運,她躡手躡腳鑽過灌木叢之後,就見著不遠處的一處草灘上,有隻小麂正在那低著頭吃草。
阮明姿眼眸沉了沉,從箭筒中抽出一支長箭,這箭頭是她前兩日剛拜託村里鐵匠幫忙打造的,開了刃,銳利的很。
她眯著眼,將長箭搭在弓弦上,弩對準小麂。
幾乎是在她鬆手的同時,鐵箭的破空聲引起了小麂的警覺,然而終究是鐵箭更快一些,小麂還未逃跑,鐵箭已呼嘯而至,射中了小麂。愛 .
小麂掙扎幾下,倒在地上,死了。
阮明姿心跳得飛快,這還是她頭一次射這麼大的動物。
在現代時,麂是保護動物,是不能打獵的。她甚至還在林子裡救過一隻被獵夾夾住的赤麂。
阮明姿走上前,那小麂估計得有四十斤,沉得很,以她眼下的年紀跟體力,扛起來有些費勁,只能拖著走。
但阮明姿又心疼小麂那一身皮毛,拖在地上怕是會有些磨損。
這麼好的毛皮,她還想著給阮明妍做件禦寒的衣裳。
想了想,阮明姿從身後的背簍里拿出砍刀,砍了根稍小些的竹子,又用麻繩把竹子扎捆在了一起,做成個簡易的拖板。
她費力的把小麂的屍體放在上頭,用竹子做成的拖板拖著往外走去。
這東西是真的費勁,她為了追蹤這隻小麂又跑出了很遠,等費勁千辛萬苦把這隻小麂拖下狗薊山時,阮明姿整個後背都被汗浸濕了。
村子裡有扛著鋤頭鐵杴從地裡頭勞作回來的村人,見阮明姿拖了這麼一隻小麂回來,都驚呆了。
村子裡不是沒有獵人,但哪怕再老練的獵手,想要獵到一隻小麂,那也是不容易的,大多都是靠下夾子。
「姿丫頭,這是你自己獵到的?」村人難以置信的問。
阮明姿咧嘴笑了笑,額上的發都被汗打濕了,看著很是辛苦:「也是趕巧了,這隻小麂怕是摔著了腿,跑不快,才讓我瞎貓碰上死耗子的逮住了。」
村人看看阮明姿那瘦削的小身板,再看看躺在拖板上的那隻少說幾十斤重的小麂,倒也信了這個說辭,嘖嘖稱奇,滿口夸道:「你倒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阮明姿有些失笑,她先前不知道聽了多少句喪門星拖把星的謾罵,村裡頭還有不少人覺得她跟她妹妹克父克母的,明里暗裡都不願意跟她們有接觸。
想不到有一天還會被人說「有福氣」。
雖說阮明姿不太在意這個,但她也不想她家妍妍被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
阮明姿笑盈盈的拖著那竹子拖板直接往屠戶家走。
屠戶也是剛從鄰村收豬回來,殺豬刀還沒洗,正坐在院裡頭歇息,就見著阮明姿拖著只小麂過來。
「叔,你給這種大小的小麂剝皮得多少錢啊?」阮明姿問。
「你這孩子倒是厲害的緊,這從哪弄到的?」屠戶滿是驚嘆,「……小麂的皮不算難剝,你給十文錢,再給點下水就夠了。」
阮明姿又把先前應付村人的那套說辭說了一遍,聽得屠戶也是連連讚嘆阮明姿運氣好。
屠戶是多年的老屠夫了,雖說沒怎麼剝過小麂,但殺了這麼多年的豬,手藝嫻熟得很,剝個小麂還是輕而易舉的。他手持尖刀,手起刀落,很快就幫阮明姿把一張完整的小麂皮給剝了下來,唯一的孔隙還是阮明姿先前鐵箭射中的那處。
屠戶又按照阮明姿的要求,把小麂給切割成了好幾塊,為了表示感謝,阮明姿把一套下水都留給了屠戶。
剝皮又去了內臟的小麂也還是有些重,屠戶得了全套下水,正高興著,索性直接幫阮明姿把那幾大塊小麂肉用收豬肉的板車給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