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阿礁

  阮明姿去灶房做了個簡單的四紅補血粥。

  材料都是現成的,用了紅豆,紅皮花生,紅棗,出國前放入紅糖,熬得香甜濃稠又可口。

  她端著粥出來,端到少年床頭:「……來,喝點粥。大夫說你五臟六腑都受了傷,我怕吃旁的東西你會不消化。」

  少年看向阮明姿,有些僵硬的抬起胳膊。

  意思很明顯,是要自己吃。

  阮明姿眉毛微微的抬了抬。

  倔,真是太倔了。

  不過她也沒說旁的,只是把炕上的小几往他跟前放了放,把碗放到少年順手的地方,然後再把瓷勺放入少年手裡。

  「你這樣吃比較省力一些。」阮明姿道。

  少年默了默,費勁的點了下頭。

  阮明姿又回灶房,也端了一碗出來,坐在桌子一旁,還特特挑了離炕有些遠的地方喝粥。

  偶爾看一眼少年的情況,卻發現他哪怕行動不便,吃相也相當文雅,透著一股子斯文勁。

  阮明姿嚼著粥里的花生,心想,這果然是不一般的人家裡出來的,宜錦縣那些有頭有臉的人家的作派都沒有這個來的優雅好看。

  阮明姿用完一碗,見少年也已經吃完,碗和瓷勺一道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

  「還要再用一點嗎?」阮明姿問玄衣少年。

  「不了,謝謝。」玄衣少年聲音依舊沙啞,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阮明姿的錯覺,聽著比昨兒要好一些了。

  阮明姿點了點頭,把少年的碗勺順手都給收走了。

  用過飯,阮明姿又把熬好的藥端來給少年喝。

  這藥阮明姿熬的時候就聞出來了,苦得很,那中藥味熏得阮明姿眼都有點想流淚。

  少年大概力氣恢復了不少,端過碗眉頭都不帶皺半下的,直接一飲而盡。

  阮明姿恨不得當場給這位不怕苦的壯士鼓掌。

  不得不說,孫大夫治療頭疼腦熱還是挺有一手的,少年喝過藥沒多久,臉上那緋紅便看著淺了些。

  阮明姿裝作看不懂少年的死亡凝視,若無其事的伸出手,用手背在少年額上試了試溫度,然後再若無其事的把手縮了回來。

  屋子裡的空氣都仿佛要凝滯了。

  阮明姿裝作無事發生,同整個人都要崩起來的玄衣少年談起了別的話題:「……那個,村裡的孫大夫雖然也給你開了藥,但你的五臟六腑到底是受了傷,在村子裡也不好調養。要不我們去縣城調養?」

  少年定定的看著阮明姿一會兒,半晌才垂下眼眸,啞聲道:「不必麻煩。沒什麼大礙,只需靜養,藥物只是輔助。」

  見少年一口氣說這長句子不帶停頓磕絆的,看著是比先前好上不少。

  阮明姿抿了抿唇,知道這就是個倔的,也懶得跟他在這上面爭執。

  身體是人家的,她還能強按著人家聽她的不成?

  「行,」阮明姿很是乾脆,「那你好好休息,我這幾天給你搞點有營養的。」 .

  阮明姿把頭髮簡單的攏成個髻,隨手拿了根梳妝檯上的桃木簪一別,又把她的弩弓拿布條一圈圈纏到胳膊上,做好這些,利利落落的便要出門。

  「你……」少年沙啞開口。

  阮明姿回身,挑眉看她:「怎麼了?」

  玄衣少年沉默了會,這才道:「為什麼對我這麼……」後面那個「好」字,他顯然有些說不出口,阮明姿善解人意的很,主動替他把話補全了,「你是想問我為什麼對你這麼好嗎?」

  玄衣少年又沉默了。

  阮明姿見他這副不自在的模樣,忍不住就打趣:「你就不能當我人美心善?」

  少年冷漠抬眸。

  阮明姿自己先「噗嗤」一聲忍不住笑了出來:「我開個玩笑,別介意。其實你兩年前救過我,當時你帶著一個穿灰衣服的……」她比劃了一下,「騎著馬,把拐賣我跟我姐妹兒的人販子殺了個精光,還讓人把我們送了回去。」

  阮明姿朝他露出個燦然的笑來,猶如漫天星雨散入銀河,「當時馬車裡不止我跟我姐妹兒,還有好多少女。你救了這麼多人的一輩子,我救你一命,照顧你,都是應該的。是你該得的福報,你就放心在我這養傷就行。」

  少年又陷入了沉默。

  阮明姿輕快的說完這些,見少年坐在那沒有說話,只是從一側望去,下頜都繃得緊緊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對了,」阮明姿這才想起一件事,笑盈盈的看著那冷雋的少年,「我叫阮明姿,立刀元的阮,明亮的明,風姿的姿。你還能記起你叫什麼嗎?」

  少年頓了頓,這才緩緩道,「不記得了。」

  「……也總不好老是那個,那個的稱呼你。」阮明姿有些苦惱。

  少年看著似是不太在意這個,「隨意。」

  阮明姿挑了挑眉,她其實不大喜歡給人起名字,給人起了名字後總有一種奇奇怪怪的感覺,像是蓋戳一樣。

  不過……阮明姿不由得看向少年的臉。

  他頭上包著的繃帶有些微微鬆了,散了些,眉眼依舊是清雋冷麗的,嘴唇薄薄的抿起,看著便有種不太好相處的疏離冷漠感。

  「名字也只是個代號,咱們也是為了彼此稱呼方便,沒有別的意思啊。」阮明姿小小的做了個聲明,「我撿到你時,你躺在亂石灘的礁石間。要不,就叫礁石?……阿礁?」

  新出爐的阿礁對這個名字似乎沒什麼意見,漠然的「嗯」了一聲,算是應了。

  阮明姿先前還沒覺出什麼來,但把「阿礁」喊出來後,她總算察覺到了哪裡不對。

  ……她還真不是故意的。

  但玄衣少年都已經漠然的應了,她這會兒倒也不好改口。

  阿礁……就阿礁吧。

  阮明姿有點心虛的移開眼神,咳咳兩聲:「那,阿礁,我這就出去了。你在家好好休息。」

  少年冷冷淡淡的又應了一聲。

  陽光透過窗柩映在少年那有些蒼白的臉上,從眉眼到鼻樑,再到薄唇,無一處不恰到好處。

  少年清雋又冷漠,垂著眉眼,抿著薄唇,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阮明姿忍不住嘴角就翹了起來,甚至還想吹個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