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著虞明惜,發現她全身都濕透了。
當即大驚:「快請大夫!」
主事忙上前道:「全京城最好的大夫都在這兒,剛已經給尊夫人開了藥,如今正在裡頭熬著呢!」
府尹大人緊隨楊執身後也到了,和楊執不同的是,他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聽手下人將事情講清楚了。
他皺眉道:「楊大人的夫人跪在府衙門口,你等為何不請人進去歇著?」
主事一臉無奈:「大人,冤枉我等了,這圍觀之人都能替在下做證,我等口水都說幹了,楊太太就是跪在外面不挪一步,生怕我等害她性命。
天地良心,我等秉持大人教誨,對待上府衙的苦主,無論是公卿王孫還是庶民百姓,咱們都一視同仁啊!」
主事一番唱念做打,把話說的非常漂亮,讓府尹心裡很舒服。
楊執看向主事:「到底怎麼回事?我家娘子為何跪在府衙門口?」
他質問之時,無意中瞥見了柒寶和虞二郎,心中一動:
「虞柒,莫不是你......」
「可不能賴我身上!」柒寶一臉冷漠,截住了他的話:「這幾位大夫,都是我替尊夫人請來的。
可惜,尊夫人不領情,信不過我,連這滿京城的人都信不過!」
楊執目光掠過那幾名大夫,其中兩位還是與他家常來往的,這樣的人,斷然不會被虞家收買,替她說話。
而且,他話出口之後,心裡又開始後悔。
以先生與柒寶的心胸,他們又豈會做出那等腌臢之事來。
他將虞明惜抱進府衙偏廳,替她扯開領子透氣,親手擰了帕子替她擦拭。
夫妻幾年,如今連孩子都有了。
他心裡卻對虞明惜生不出一絲悸動,只有共患難的相濡以沫,遠沒有梁璟冽看柒寶時的熱烈。
有些人,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他楊執不是念著別人,不知眼前人的涼薄之人。
「楊大人,你出來一下,大人有話要與你講!」
楊執從宮裡出來,還沒人告訴他,林氏過世之事。
「夫君!」虞明惜恰在此時醒來。
她一把抓住楊執的手:「夫君,婆婆....婆婆她.....」
楊執心一凜:「母親她怎麼了,可是又離家走失了?」
自打前年起,母親腦子就有些糊塗,渾渾噩噩不清醒,時常走出去,就不記得回來的路。
家中就兩個婆子伺候,虞明惜又大著個肚子,自己照顧自己都很是不便。
他想要多些銀錢,可以有人手伺候母親和虞明惜,偏生京城物價其貴,他又不願如旁人那般掙些不乾淨的銀錢。
虞明惜不善生意,之前掏空積蓄開的兩個鋪面,都陸續賠錢。
一家子老小,就靠他那點俸祿,著實有些拮据。
虞明惜哭了起來,哭得撕心裂肺。
楊執心也跟著難受:「到底怎的了?你懷著身子,眼瞧著就要生了,這般大悲大喜可不好!」
虞明惜哭得不能自已:「夫君,婆母....婆母沒了!」
「沒了?」楊執一時沒反應過來,好半天才抓著虞明惜的胳膊急促道:「你仔細說清楚,母親沒了是什麼意思?」
我與張媽錢婆子出去找了許久,都沒能找到婆母的人。
想讓人給你送信,可家中實在騰不出人手來!
一直....一直到晚上,才有衙役過來,說....說在天香樓附近的巷子裡,發現了婆母的屍體!
夫君,你打我罵我吧,都是我沒伺候好婆母,才會讓她被人害了性命!」
楊執腦子一片空白,許久都回不過神來。
他....母親沒了?
那個只會在他面前抱怨命運不公,數落他祖母二叔,就連死去已久的父親,都被她時不時翻出來罵幾句的母親,死了?
他整個人呆愣在那裡,一時不知該悲傷的嚎啕大哭,還是去問府尹大人,為何出這麼大的事,居然沒人通知他!
心像是被人揪住,狠狠摁了一下,疼的有些抽搐喘不過氣來。
整個人似被人摁進了水裡,冰冷的窒息從口鼻一點點堵住心肺,難過的呼吸都困難。
偏偏,內心有個陰暗角落,似乎又在歡喜。
那個人....那個無時無刻,不提醒著他何為恥辱,讓他狼心狗肺忘恩負義,陷害恩師的人,她....她終於死了?
「夫君!」虞明惜見楊執一直沒動,伸手拉了他一下:「他們說....他們說,當日見了趙大人的馬車經過。
而且,虞家人進城那日,婆母抱住了趙大人,他.....」
「閉嘴!」楊執臉色鐵青,咬著牙道:「以後,以後你安心養胎,外間的事,不許插手!」
虞明惜一驚:「夫君,你莫不是還想......」
楊執盯著她的眼神陰鷙晦暗:「我說,這事你不准再提,該如何處置,我自己心裡有數!」
他站起身來,不顧虞明惜泫然欲泣的脆弱,起身朝公堂那邊過去。
柒寶叫住他:「楊執,有些事,我想你有必要知道!」
楊執回頭,眼睛猩紅看著她:「虞柒,我母親已經死了,她已經死了,便是有天大的罪過,她已經死了。
你們.....你們可不可以放過她,不要再往她身上潑髒水了!」
隨後而來的虞五郎怒道:「楊執你要點臉,就你那個娘,誰給她潑髒水了?
當年我爹被你們家害成那樣,我們說什麼了!
事到如今,你還好意思說,給你母親潑髒水!
走開,別拉我,今日我就是要把話說清楚,不是誰死了誰就有理!」
虞五郎怒氣沖沖甩開拉他的虞四郎,瞪著楊執似乎要吃人。
楊執眼淚滾落笑道:「是,你們如今厲害了,便是我母親遭受不白之冤,也只能.....」
柒寶聲音清冷叫住楊執:「楊執,你母親怎麼死的,真相如何,自幼定論,現在,我要說的,是關於你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