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有福氣的姑娘

  建安十五年。

  和縣縣城一處宅子裡,和風徐徐撩過草簾,穿過朗朗讀書聲的明堂。

  「三郎,站起來,說一說今日我們要講的策論,你有什麼想法!」站在台上的趙蓮舟猛的一拍戒尺。

  靠床邊一手托腮一手扶著書遮掩的虞三郎,嚇得渾身一激靈,茫然無措的站起身來。

  「學生....學生以為......」他支支吾吾,眼神瞟向坐在旁邊的虞四郎。

  虞四郎將頭扭到一邊不理他。

  今年恩科重開,入秋就開考,他晚上還有閒心看野史,鬧得白日裡一上課就犯困,不收拾收拾不曉得厲害。

  虞三郎又看向坐他前面的楊執,希望這人能把書立起來,多少給他點提示。

  父親講的題目他都沒聽清,咋說想法啊!

  楊執正襟危坐一動不動,像是感覺不到背後炙熱的目光。

  坐在後排的柒寶差點笑了出來,她三哥一向威風,可這會兒就跟霜打的茄子,蔫吧的不像樣。

  該!誰讓他不自律!

  趙蓮舟踱步到虞三郎面前;「你看他們作甚?他們身上有寫解題嗎?」

  而立之年的趙蓮舟,唇邊蓄了些許鬍鬚,面上威嚴之勢漸甚,便是輕言細語,也能讓人莫名覺得一陣壓力。

  虞三郎低頭;「先生,學生錯了!方才學生走神,壓根沒聽清先生所講!」

  趙蓮舟微微笑道;「你那是走神嗎?鼾聲把帘子都震動了,口水差點打濕書本,這只是走神?」

  虞三郎越發惶恐,他不怕父親大聲斥罵,卻怕極了他這般和風細雨的模樣。

  「先生,學生以後再不敢了!」

  趙蓮舟哼了一聲:「再有下次,就跟人去做泥瓦匠吧!」

  虞三郎鬆了口氣,再不敢打瞌睡了,坐下認真聽講。

  林氏非得將兩隻雞塞她手上:「你跟嫂子見外是不是?這是我婆婆在鄉下養的,你們一家都來城裡了,吃個雞鴨都得去買。

  這不是現成的,幹啥要去花那錢呢?」

  自從知道重開恩科之後,趙蓮舟就帶著一家人搬進了城裡。

  特意收拾出這麼個學堂,親自教導幾個孩子,希望幾個孩子今年順利過關。

  這幾年,楊執和虞家幾個孩子走的近,打從他中了秀才之後,便有不少地主將田地掛在他名下,給家裡增添了一份收入。

  隨著虞家生意越做越大,他那啞巴二叔也在虞家找了份工,給虞家趕車送貨。

  楊老太見孫兒出息,家裡小兒子也有了進項,整個人倒是開朗不少,不再像從前那樣罵林氏了。

  趙蓮舟本打算只教自家幾個孩子,奈何林氏帶著楊執過來,苦苦哀求讓趙蓮舟收下楊執。

  這孩子也確實不錯,趙蓮舟憐他不易,也就收下和虞家幾個孩子一起學習。

  林氏感激之餘,便時不時送些蔬菜瓜果過來。

  虞水蓮嘆了口氣,雖說他們不在鄉下住,可家裡有田地有莊子,隔幾天就有長工送蔬菜雞鴨過來,哪裡就缺這些東西了。

  只是林氏非要給,她也不好拒絕。

  「那就多謝嫂子了!」虞水蓮接過雞與林氏道謝。

  林氏笑道:「幹啥客氣,趙兄弟能教我家小執,我這心裡,不曉得多感激呢!」

  她目光閃了閃:「柒寶這兩年抽條抽的快,這一瞅就是個大姑娘了,也不知道誰家小子有福氣,能討著這般福氣的姑娘!」

  虞水蓮抿了抿唇,看向一臉天真跟小孩兒沒差的女兒:「我和她爹就這麼一個獨苗苗,哪裡捨得早早就許人家,定是要多留幾年的!」

  林氏頓了一下:「可朝廷有規定,若是女子十六未嫁,怕是要......」

  虞水蓮隨口道:「我家不差那點罰銀!」

  虞家生意如今做的極好,還做的很是順遂。

  楊復森兩年前調任綿州任知州。

  楊氏家族見楊復森不靠家族資源,仕途也能走的坦蕩,足見是個能幹的。

  楊老爺子便對這個兒子上心了幾分,如此,虞家在綿州益州一帶的生意也是做的風生水起。

  外頭生意多是宋維銘在打理,他向來與人為善,又喜結交各路人馬,在黑白兩道都很是吃的開。

  白家不是沒有想過跟虞家斗一斗,只是孫如海在中間來去,又有楊復森護著,這手到底沒敢伸出去。

  趙蓮舟與虞水蓮私下道:「咱就這麼一個小閨女,性子單純如孩童,去了旁人家定是受不得公婆妯娌那些閒氣,不如多留幾年,要是遇上那合適的,咱招進來就是!」

  話是這麼說,虞水蓮心中還是忍不住犯愁。

  如今家大業大的,孩子又是個沒心沒肺的,要是遇上那不懷好意、心思深沉的算計可咋辦。

  林氏見虞水蓮不願提這事,倒也不再多言,笑著看向兒子:「小執,我做好了飯菜,你可要回家用飯?」

  楊執擺手:「娘,你先回去吧,有朋友請我們吃飯,還要和三郎他們去書肆,就不回去了!」

  「嗯,我也不在家吃飯,娘,我要出去吃好吃的了!」柒寶高高興興跟虞水蓮說了一句,就和虞五郎蹦蹦跳跳往外頭去。

  虞三郎追了出來:「柒寶,等等我!」

  楊執笑了笑,也跟著兄妹幾個走了。

  「那...我先回去了!」林氏笑容有些勉強,跟虞水蓮打了招呼,一轉身那臉上的笑容就有些掛不住了。

  虞水蓮送走人,回後院跟葡萄架下的趙蓮舟道:「你說這楊家嫂子,我都說不用她送東西,還非得送,送了吧,我瞧著她臉色又不咋鮮亮,怕是這心裡不大舒服。

  咱兩家認識也快十年了,我....我咋就對她喜歡不起來呢!」

  初夏陽光穿過葡萄架,斑駁落在趙蓮舟身上。

  他放下手裡的書,拉妻子坐下:「就像柒寶說的,這人和人之間啊,那也講究個磁場,你和她就是磁場不合,勉強也沒意思,不喜歡少來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