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吳大人暗示各里正自行處理之後。
里正回去一琢磨,也拿不定吳大人這是要搶收還是不管?
有那聰明的會來事的,找陳縣丞和師爺一打聽,再去縣城裡走一圈,赫然發現糧價不知啥時候漲了。
城裡那些大戶人家也開始忙著搶收了,一個個裡正頓時急了。
他們那點田地,跟人大戶人家比起來算個啥,人家都在搶收,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得趕緊張羅提前收割的事了。
有村民早就聽到消息,已經開始下田收割了。
減產就減產,總比顆粒無收啥也沒有來的好不是。
也有那打死不信的固執人,死活聽不進去活,任憑里正和村長好話說盡,人家就是不干,不捨得丟棄那一半糧食。
「我活了大半輩子,就沒見過這樣的天象會下大暴雨的,還發大水,咋可能嘛!」
「里正您也別勸了,你要收那是你的事,咱家還得過幾天,咱這小家小戶的,可不比您老人家家大業大,損失點口糧,日子也能過,咱們可就指著這點收成呢!」
還有那說話難聽的:「我說里正爺,您也一把年紀的人了,是不是見不得咱日子舒坦呢!」
關里正又急又火大,急得嘴角都長燎泡了。
他這都是為了誰,這些人收不收的,說白了跟他能有多大關係。
可都是鄉里鄉親的,也不想看到人到時候拖家帶口的去要飯啊。
他兒子勸道:「爹,你幹啥非得勸人家,萬一不發水,你害人家沒了口糧,不得找你拼命啊!」
糧食是鄉下人的命根子,你叫人家提前收割,萬一最後沒那事,那不是毀了人家口糧,不得遭人埋怨死啊。
關里正顫巍巍道:「我也不想信啊,可城裡人都在搶收,我找人去打聽過,就是陳縣丞家的田地,也都收割完了!
人官老爺和有錢人都信,你說我能不信嗎?」
他兒子悶著頭不吭氣了。
他家老婆子勸道:「各人有各人的命,人家不信,你還能咋樣?
話是這麼說,可村里沒少了人說嘴,好些人都說,關里正是老糊塗了,虧他還是讀書人出身,居然信了那些鬼話。
張家大伯娘揮著鐮刀跟張大伯說:「我覺得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盤龍村那頭總有些古怪。
之前石場的事,也是打他們那傳過來的,他爹,你別心疼了,咱寧願少收些,也不能叫水全淹了去啊!」
張大伯跟小兒子道:「去你叔家走一趟,跟他提個醒兒!」
張大伯娘嘀咕:「有啥好提醒的,說了也得他聽才是啊!」
她如今看這個小叔子,那是越看越不順眼,得虧公婆不在分家了,不然得把自己嘔死。
張大膽躺在樹蔭底下,慢悠悠道:「這麼毒的日頭,說要發大水?嗤!發火還差不多,我大哥也是糊塗了!」
張家小子勸道:「叔,都收呢,你還是多少收一些吧!」
王氏也怯怯道:「當家的,要不.....咱收幾畝田的,多少存一些.....」
張大膽一口唾沫吐了過來:「你個瞎老娘們趕緊給我閉嘴,啥時候這些事輪到你做主了?」
張英在一旁拱火:「爹,這老娘們指定是不高興,她兒子在別人家吃香喝辣,故意想害咱家沒糧食,叫人笑話呢!」
大病一場過後的張彪,靠在柱子上虛弱道:「王氏,是不是三茅子找了遊方道人,故意想來害咱們家?」
他那日在山上被嚇得不輕,一閉上眼睛,就是紅衣黑髮的女人,一張慘白的臉陰森森盯著他,搞得他現在都不敢閉眼。
王氏抹眼淚:「彪子,你....你咋能說我....」
王氏不敢再吭聲,低垂著腦袋,轉頭去了地里。
王婆子家也在為這事吵鬧。
「娘,你別信他們胡鬧,這日頭曬得地上都快裂口子,咋可能發大水嘛!」趙二柱賴在屋檐下的涼蓆上,死活不肯起身。
「再說了,我活了這麼些年,秋收下雨又不是沒見過,你見過啥時候,下大雨鬧得淹了田地的!」
何氏背著稻子回來:「我把話說前頭,你們不收,回頭沒糧食,我可不會分一顆米給你們!」
王婆子瞬間想起之前收麥子下雨的事,揮著鐮刀朝趙二柱衝過去。
「你收不收?你不收,老娘今兒就先把你給收了!」
趙二柱嚇得跳腳就跑:「我收,我收還不成嗎!」
像趙二柱這樣,被老人趕著去搶收的人不少。
還有的則是,兒子要收,老人不願意。
「我都半截身子埋黃土的人了,啥場面沒見過?這天咋看咋都不像發大水的,這時候收回來的稻子,顆粒不飽滿,糧食出的少,你們不懂麼?」
任憑小輩怎麼勸,老人就是不聽。
還有的直接躺田埂上,不准小輩動鐮刀。
「我都這把老骨頭了,要真發大水,我就是淌水,也得把稻子給撈回來!」
各村為這事吵吵鬧鬧沒完,一回頭才發現虞老頭家不但已經收割完了,穀子都曬乾了。
再看人家家裡繩子上晾曬著乾菜,還整了幾大罈子的醃菜,地里的苞米大豆能收割回來的,也全都收割回來了。
眾人才慌忙收割,晾曬場再次為這吵鬧沒完。
人就是這樣,人家沒動,自己不著急,可人家開始動了,自己就急了。
虞老頭回家拿了個餅子,邊啃邊想著去看看糧倉,琢磨著糧食咋往山上收拾。
打開門一看,人都差點懵了:「糧食呢?」
「爹爹和娘已經搬.....」柒寶吭哧吭哧背著一個小冬瓜從地里回來,話還沒說完,她就抬頭看向天空。
天色陡然一暗,狂風呼嘯而來,將院裡樹枝搖來晃去,接著便是一道閃電划過黑暗,轟隆隆的雷聲震的人耳膜疼。
豆大的雨滴隨之落下,轉眼之間,就在院裡積了水。
虞老頭臉色一變,一把撈起柒寶;「快快,往山上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