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個頭小小的,比起大背簍不過高了一個頭而已。
被那一背簍草壓得動彈不得,趴在溝渠里翻不了身,臉上也被草豁傷,一片血口子。
虞水蓮快步上前,替他解下背簍,將孩子給扶起來。
「作孽哦,這么小的孩子,咋背得動這麼多草!」
梁璟冽坐在一旁喘氣不說話。
柒寶見不得他這個樣子:「你不是厲害的很嗎,連趙多福都敢打,幹啥要替他們家幹活?
不是說你爹給錢了嗎?你不幹活,他們還能餓死你不成?」
梁璟冽木著臉不說話。
柒寶注意到他拳頭捏的死緊,小小拳頭上,青筋都冒了起來,顯然,他面上不顯,心裡卻是恨的厲害。
她突然後悔不該說那些話,這人性子偏激,誰知道,他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在譏諷他,心底記仇恨上自己。
她趕忙軟和口氣:「你放心,趙多福他們家就是欺軟怕硬,只要你爹給了錢,他們就不敢拿你怎樣。
你該吃吃該喝喝,別管他們罵啥,打你你就跑,邊跑邊哭叫全村人都看見,看他們以後還敢打你不!」
虞水蓮將梁璟冽拉上來,抽出帕子替他擦拭,拍打褲腿時,梁璟冽下意識一閃。
她頓了一下,察覺不對,伸手撩起梁璟冽的褲腿,母女倆頓時吸了口涼氣。
只見白淨的小腿上,密密麻麻如蜈蚣一樣,各種扭曲的鞭打淤痕,有一處都已經化膿了。
柒寶捂著嘴巴,這疤痕有新的有舊的。
舊的痕跡估摸已經有半年之久了,應該不是林婆子家裡人打的,那是誰打的?
她心中糾結,一邊害怕梁璟冽將來成了叛軍首領,看盤龍村被人屠村而無動於衷。
一邊又可憐這么小的孩子,就要受如此多折磨,想開天眼,看看到底是是誰打的,能不能挽回一些,讓他長大不要那麼偏激。
「天!」虞水蓮一聲驚呼,打斷了柒寶的思緒。
虞水蓮跌坐在地上,伸手就去捂女兒的眼睛。
她不想讓孩子看到這麼觸目驚心的慘狀,太可怕了!
她出身不錯,打小受家人寵愛,即便後來遭遇變故,她爹娘也極儘可能給她最好,從沒捨得動她一個手指頭,更別說打她了。
因此,她也從來不打孩子,大郎二郎向來懂事聽話不惹事。
唯有三郎調皮搗蛋,虞家人也沒誰真的打過他。
除了柒寶破風水吐血那次,虞老頭結結實實打了兩孩子一回。
村里人也打孩子,可都是自己親骨肉,誰會捨得這般折磨自己親兒子。
柒寶拉開她娘的手,下意識開了天眼,順著梁璟冽身上的傷口,看到了他的過往。
「你一個奴婢生的野種,居然要占著我兒子的位置,憑什麼?」一個嬌美柔弱的美人,拿著燃燒的薰香,朝小小的孩子戳了過去。
面容猙獰讓她的美艷隨之扭曲:「賤婢!以為我生不出孩子,竟然妄圖取代我的位置。
哈哈哈,老天有眼,讓我不但有了孩子,還一舉得了對龍鳳胎。
賤人就是賤人!賤人生的野種永遠上不得台面!」
小小孩童被人堵住嘴,疼的冷汗淋淋,無助的被人挾持,最後如破布一般被人丟進房裡。
一屋的華貴,冰冷的錦被下血水流淌,無人過問。
她開了天眼,隨著梁璟冽的記憶,進入了他的世界,那些痛也隨之共情,如燙在她身上一樣。
「太過分了,她太過分了!」小孩子脆生生的憤怒,將梁璟冽驚醒。
他飛快合上衣襟系上腰帶,轉頭要去背那碩大的背簍。
虞水蓮將他一把拽住;「你背啥呀,渾身都是傷,你還能背?」
她不由分說將梁璟冽拽上回了自己家。
「二郎,你給他看看,這傷口能處理不?」
虞二郎見著梁璟冽身上的傷,倒是很平靜,沒虞水蓮和柒寶那般駭然。
他被拐賣的那些年,經歷了太多,缺胳膊斷腿、挖眼睛割耳朵的慘狀,他見得都麻木了。
梁璟冽身上的傷固然可怕,好在腿腳還在,沒到那慘絕人寰的份上。
他細細查看一番:「能是能處理,只是他這些傷口不能見水,還要每天換藥。
咱家藥材不夠齊全,得去城裡配點藥,而且......」
他話沒說完,梁璟冽人不大,卻是瞬間明白了他話里意思。
而且那要買的藥還很貴,人家憑啥要給他花錢。
他掙扎著要起身離開。
林婆子一家死不死的跟她沒多大關係,可村里其他人家待她極好,也都是好人,他們不該落得那樣的命運。
「二哥,你明兒就去城裡給他抓藥吧,我把我的壓歲錢給你!」
虞二郎有些詫異,柒寶不是個小氣的孩子,但也絕對不會特別大方。
她如此幫這小孩,該不會又想撿回家了吧?
虞二郎難得開口道:「柒寶,可不能再往家裡領人了,咱們家人已經夠多了!」
梁璟冽板著小臉,沒控制住情緒,顯然是有些生氣。
這家人想幹嘛?
拉著他回來看笑話好玩嗎?他又沒求著他們救自己。
柒寶撇撇嘴:「他有爹娘親人,為啥要撿回來!
二哥,多福爹娘不會給他看病,林婆子就更不會了,你看他這腿都化膿了,再不醫治,以後就要成瘸子了!」
梁璟冽到底還小,一聽柒寶說會成瘸子,小臉煞白薄唇緊閉,顯然是被嚇到了。
虞水蓮也心有不忍:「二郎,你明兒就去城裡抓藥吧。」
她伸手摸著梁璟冽的頭,柔聲道:「你別怕,二郎醫術不錯,你要是不方便熬藥,就來我們家喝藥吧!」
梁璟冽愣了一下,傻傻呆呆不知在想什麼。
「不要你管1」他突然一把甩開虞水蓮的手,爬起來飛快跑了出去,快的虞家三人都沒反應過來。
柒寶呆呆道:「他....他怎麼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