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秦月夕才洗漱完畢,就見顧夫人帶著青雅走進房間,後面跟著幾個男僕,抬著一隻被紅布蒙著的架子。
「月夕,來,試試你的嫁衣。」
顧夫人笑著說。
她昨晚似乎休息得很好,今天的氣色看起來又比昨天還好了幾分。
她將秦月夕拉到房中的等身鏡旁,示意男僕將架子拿過來,隨即揭開了上面的紅布。
一片極耀眼的紅映了滿眼,秦月夕看著被套在架子上的嫁衣,一時有些移不開眼。
她也曾看過依照古書圖樣還原的各式嫁衣,眼前的這套更貼近明時的婚服樣式,是對襟大袖衫配紅羅裙。
嫁衣的料子為享譽天下的「雲錦」,這種料子以提花木機製造,純靠人的記憶進行編織,而且必須由提花工和織造工兩人配合完成,兩人一天只能造出56厘米,故而有「寸錦寸金」之稱。
若是想造出能做成這一套嫁衣的雲錦,若是只有兩人來完成的話,至少也得一年多的時間。
秦月夕穿越之初,醒來的時候身上就穿著一件破損的嫁衣,雖然景安侯府是以她做替身為秦月染代嫁,但是在嫁衣和嫁妝上倒也不曾有虧,只不過是半路被「賊人」劫掠走了嫁妝,也害得原主一命嗚呼而已。
那件嫁衣秦月夕也有大概看過,雖然遠不及雲錦貴重稀有,但也是較為名貴的緞子。
後來嫁衣被顧母取尚可用的部分裁剪下來,製成各種荷包香囊,倒也賣了些銀錢補貼家用。
如今是秦月夕才算是秦月夕「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穿嫁衣,她不知怎的忽然有些緊張起來,連手心都開始微微出了汗。
等顧夫人開始幫助她試衣的時候,秦月夕才發現那嫁衣根本不止上褂下裙及抹胸三件套,還有鳳冠、霞帔、束腰、絲絛,等等配飾,那一層層一疊疊地裹上來,讓她開始逐漸覺得有些呼吸困難的感覺。
她才做了一個深呼吸,顧夫人就將束腰緊一緊,愈發顯得她身段玲瓏,婀娜動人。
到後面秦月夕已經顧不上欣賞自己穿上嫁衣有多驚艷了,她只覺得肺里的空氣都被擠壓出去,想要再吸進來卻是很難。
顧夫人原來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異狀,只是沉浸中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莫名欣慰驕傲中,將秦月夕裝扮停當後想與她說話時,才發現她居然在努力地憋著氣,頓時哭笑不得地給她拍了拍背。
「月夕,你這是做什麼,試個嫁衣而已,怎麼還憋上氣了,還不鬆緩些?」
秦月夕指指腰間束帶,目露祈求地看著顧夫人。
「你這孩子,真是。」
顧夫人雖然很不情願,但還是給秦月夕調整了一下束帶的鬆緊。
「呼,好了!顧嬸兒,就按照這個鬆緊度就行了,再緊我就喘不過氣了。」
秦月夕長舒一口氣,頗有些抱怨地說。
「你啊,這嫁衣女人一生也就穿那麼一次,就算是辛苦些,忍忍也就過去了。」
顧夫人看著被放鬆的束帶,幾次想要伸手去做調整,最後還是忍住了。
「顧嬸兒,我可是穿了兩次的人,不過還好,嫁的都是同一人。」
秦月夕忍不住自我調侃了一下,說起來第一次嫁給顧梓晨的是原主而不是她,雖說他二人並沒有真正地舉行過儀式,但秦月夕想起來還是隱隱有些彆扭。
她將這種感覺歸咎於自己超強的占有欲,也不打算讓任何人知道,畢竟在別人眼裡上一個穿嫁衣的人也是「她」,自己吃自己的醋?
怎麼想都讓人覺得很可笑。
顧夫人嘆息一聲,終於忍不住對秦月夕說「月夕,你知道這套嫁衣並不是從外面買回來的,而是你婆婆親手編織、縫製出來的?」
「什麼?怎麼會……這,這不是雲錦嗎?」
秦月夕一下子愣住了。
她不是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因為她知道顧母的女紅手藝極高,她也曾經跟著學過一段時間無奈並沒有這種天賦,最後也只能是能躲則躲了。
也就是在這期間,她學到了不少布料、針法等知識,所以才會知道雲錦的製作過程有多難,而且還必須是雙人合作。
所以她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沒想到顧夫人卻告訴她說,這件嫁衣是顧母親手縫製的,這意義可頓時就不同了。
「這是雲錦沒錯,你可能在想,這東西是需要兩人共同完成,所以不太可能是你婆婆縫製的吧?可是你經常不在家,她重金從外面聘一個成手師傅回來與她搭檔,你不是也不會知道嗎?」
秦月夕一想,確實是這麼個理兒,看來還是她的慣性思維盲區引發的誤判,只是問題又來了。
就算是雙人通力合作,完成這樣一匹布料也需要一年左右的時間,她「嫁」過來也不過才大半年而已,那時候顧家連溫飽都保證不了,又哪來的能力去購買編織雲錦的提花機和絲線。
不過她也相信以顧母的人品絕不會用謊言來博人好感,所以也沒有繼續深想下去,而是走過去伸手在嫁衣上仔細撫摸著。
手下的觸感絲滑輕軟,由於繡樣不是用線繡在布料上,而是直接編織在織物里,所以摸上去並沒有凸出厚重的感覺,而是十分的平滑。
就在她的手指撫過領口對襟上的花紋時,目光忽然凝住了。
那上面是用金銀線繡出的雲紋圖樣,也就是這個圖樣讓秦月夕確定 這件嫁衣一定是出自顧母的手。
那圖樣是她曾經幫忙描過的繡樣之一,只是她當時結合了前世看過的雲紋圖樣,將兩者結合改良了一下,當時顧母看了很是喜歡,此後便常常選擇這個圖樣來繡。
她的手微微抖著,無法想像顧母為了趕在這個吉時到來之前,做成這樣一件嫁衣,到底要投入多少精力,付出了多少的辛苦和汗水。
這不是一件普通的嫁衣,而是代表著一個母親能給予她心愛的「女兒」最深的愛與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