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致在短暫的錯愕之後,隨即露出狂喜的表情,對葉長卿又用上了慣用的撒嬌又委屈的語氣說「長卿哥哥,你還是信任我的是不是?我就知道我們一起這麼多年的情意,不是別人三言兩語就能調撥的!」
葉長卿垂下眼瞼,並不看她,只是淡淡地說「別人……是指我師父師娘?」
「不不不!當然不是他們,他們也是一時不察聽信了小人的讒言,是受人蒙蔽的,我心裡是不怪他們的。」
林芳致連忙改口,她現在必須牢牢地把握住最後一個機會,只要葉長卿還願意相信她,一切就都還來得及!
「到現在,你還在試圖騙我……林芳致,你嘴裡可還有一句真話?」
葉長卿悽然一笑,看向林芳致的眼神里,最後一絲猶豫也消失了。
情勢再度急轉而下,林芳致的得意甚至都沒有持續很久,笑容就這麼僵在了臉上。
怎麼回事?剛才他不是說了秦月夕另有所圖嗎,怎麼忽然之間就變成她的嘴裡沒有一句真話了?
「連一個跟我毫無關係的外人,都能因為師父師娘的緣故,對我做出退讓,百般思慮如何將對我傷害降到最低,而你……我自詡與你也有幾年的情意,卻原來都是我自作多情罷了。→」
葉長卿原本因為迷香藥效的消褪,本心已經逐漸恢復,他此時再想起顧師傅對他一次次意有所指地勸慰,這才徹底明白了他說過的那些話的意思。
「顧少夫人,請您原諒在下以前的愚蠢和冒犯,葉長卿實在是對你不起,也無顏求得您的諒解。」
他乾脆地轉向秦月夕,一揖到地,久久不願起身。
「葉公子不必行此大禮,我不過是不想見顧叔顧嬸傷心難過罷了,不過這個女人罪行累累,我是不可能會放過她的,所以還望你不要試圖替她求情。」
秦月夕並不在意葉長卿道歉與否,她的注意力此時都在顧夫人的身上。
在經過這樣的驚天之變後,她很擔心顧夫人會因此驚痛欲絕,就此一病不起,然而就算是此時瞞著她處置了林芳致,日後還是要告知真相。
此時去看顧夫人,她臉色雪白如紙,腰身卻挺得格外筆直,相較於葉長卿眼中的死寂,她眼裡的傷痛更為厚重揪心。
林芳致跟在她身邊也有幾年的時間,她是真心把她當成女兒來疼的,甚至一直期待她能成為自己的兒媳。
真相一朝揭曉,卻慘烈得讓人蝕心跗骨。
秦月夕走過去,輕輕托住顧夫人的手臂,立刻就被她的手緊緊抓住。
那手極涼,掌心是一片濕膩的冷汗,即便是在如此溫暖如春的屋子裡,依舊冷得讓人心顫。
顧夫人轉頭看向秦月夕,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月夕,該怎麼做都由你,我和你顧叔都沒有任何意見。」
「不,你們不能這麼對我,你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那不就行了嗎!」
林芳致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下場,她不停地搖頭,嘴裡狀似瘋癲地喊著。
這不是她預想的結局,她也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葉長卿漠然不語地站在一邊,秦月夕則是將顧夫人的手交到顧師傅手中。
「顧叔,您帶顧嬸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我來解決,您放心。」
顧師傅此時已是心力交瘁,可還是看向葉長卿,擔心地說「長卿現在餘毒未解,他……他若是心傷再冒犯了你,月夕……」
「不會的。」
秦月夕搖頭。
通過這些時日的觀察,秦月夕也能逐漸窺伺到葉長卿的本性,是個溫厚良善之人,否則顧師傅也不會將他視為愛子帶在身邊這麼多年。
顧師傅這才微微點頭,帶著妻子轉身走出房去。
兩位老人的背影看起來有些佝僂,仿佛剛才支撐著他們的那股精氣神一下子就散了。
顧師傅還好,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顧夫人卻是完全蒙在鼓裡,秦月夕甚至不敢去想她的心如今破碎成了什麼樣。
眼見著能求救的人離開了,林芳致突然就閉上了嘴,原本哭得梨花帶雨的臉也瞬間變得猙獰起來。
「我做錯什麼了?這田莊本來就該是我叔叔的,他苦心經營了二十多年,就算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憑什麼那老東西橫插一槓就給奪走了?」
「我叔叔一輩子沒娶妻,就我這麼一個侄女兒,也是當做親女來疼,將來莊子也會轉到我的手上,我可以帶著豐厚的嫁妝嫁入豪門的,可這一切都被那個老不死的給破壞了!」
「我只想拿回屬於我的東西,我做錯什麼了?我沒錯!」
她歇斯底里地叫罵著,完全沒有半點之前溫婉可人,楚楚動人的樣子,秀美的面容如同從地獄中爬出的厲鬼,望之令人心生憎厭。
葉長卿仔細地盯著她看,仿佛到現在才看清楚眼前這個女人,那個他所熟悉的林芳致根本從不曾存在過,不過是個被精心塑造出來的假象。
「是誰跟你說那處田莊就該屬於你叔叔的?」
一個冷漠又充滿厭惡的聲音響起,正是隱身在人群後,將一切經過從頭到尾看在眼底的鬼手李。
他沒想到只是因為自己隨手賞賜的一座田莊,居然險些害了顧師傅夫婦和他的徒弟。
初心雖好,奈何財帛更動人心,才會引出這場禍事來。
「李……李先生?」
林芳致看到鬼手李出現,短暫的錯愕後才想起,鬼手李在臘月二十九那日就來顧家過年了,此時不過初二,他還沒有離開,會在這個場合出現很正常。
只是……他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田莊不屬於她叔叔,那該屬於誰?
「田莊是我的產業,你叔叔林潼不過是我雇來幫忙打理事務的總管,怎麼,管的年頭久了,就認為是他的產業了?」
鬼手李看著狀似瘋癲的女人,覺得她的言論實在是不可理喻,若是早知道林潼的侄女是這個樣子,他會更早就棄用那個人。
拎不清自己身份的下人固然可惡,他這個失察的主家更是難辭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