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秦月夕已經往門口走去，顧梓晨還站著看著她的背影發呆，顧父終於忍不住在桌下踹了顧梓晨小腿一腳，又在他看過來時用眼神催促了一下。
顧梓晨這才仿佛如夢初醒般回過神，連忙把衣襟攏好，隨手披件厚實的外袍就追了出去。
秦月夕走得不快，但此時也已經走出了院子，看樣子是準備先回房把剩下的藥和繃帶送回去。
「月夕，你生我氣了？」
顧梓晨快步跟上拉住她的手，手上微微用了些力道，沒想到秦月夕根本就沒有準備掙扎的意思，被他一拽之下反而往他懷裡撞過來。 ✯
秦月夕及時調整一下腳步，手及時撐在顧梓晨胸口墊了一下，才沒有一頭撞上去，可是臉上那種視而不見的淡漠卻裝不下去了。
「生氣是有的，我想知道到了現在，你受傷了會不告訴我的原因。」
「或許是我可笑的自尊心，不想讓你覺得我無能吧。」
顧梓晨苦笑著，卻又直言不諱地說。
「無能？就因為你腰間那道傷口？」
秦月夕有些迷惑，卻也實在想不出還能有什麼別的理由。
顧梓晨的沉默仿佛是默認了她的話，秦月夕不由得覺得有些啼笑皆非。
「若說無能，我倒是覺得初次見面時的你更無能些。雖說你是傷了腿不良於行，可你還有手，還有腦子，怎麼就至於讓家人淪落至溫飽都難以為繼的地步。」
「而且那時的你冷漠易怒，把全身的刺都豎起來像是在保護你家人的樣子，尤為愚蠢可笑。」
秦月夕毫不留情地說「跟你現在這微不足道的傷口來說，我還是認為那時的你更無不能，更可笑。」
顧梓晨默默聽著，這樣直言不諱的話並沒有讓他有被冒犯的感覺，反而像是把他的一層外皮都剝下來一般，熱辣辣的，又有些疼。
秦月夕說完之後，反手拉住顧梓晨的手，將他拽著往二人的院落里走。
「穿這麼少的衣服就追出來，你是忘了自己才受傷了？」
「傷口不深，我有分寸的。」
顧梓晨的聲音在秦月夕的瞪視下逐漸變小，雖說這樣看起來似乎有些懼內，但感覺似乎還……不錯。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盯著前面那個拽著他一路往前走的女人。→
這一路她都是這樣，拽著他和他的家人一路往前走，走出那片讓人看不見光的黑暗，又重新回到陽光之下。
不，或許該說，她就是投射進黑暗中的，唯一的光。
秦月夕一直能感受到投注在她身上，流連不去的目光，霍地回頭看著顧梓晨，眉頭一挑「怎麼，我剛才說錯了？」
「沒有，你說得對，是我想錯了。」
顧梓晨笑著搖頭。
他這頓罵就是自找的，不冤。
秦月夕把顧梓晨拉回房裡，又重新找了套輕軟暖和的衣服讓他換上，將他周身打量幾遍之後，才說「好了，去看看娘吧。她一樣為爹和你牽掛許久了，你的傷不重，換兩次藥就好了。」
「我真要去廚房了，晚上雖說只是一場家宴，但李先生來了，少不得要準備得豐盛些。」
顧梓晨原本以為秦月夕會追問他受傷的原因，沒想到她卻是隻字不提，便主動告知道「我和爹請祖下山時，遇到一夥賊人，雖說為首的自稱說是年關難過才不得已為之，可那些人的身手都不弱，眼見不能得逞就服毒了，顯見就是一群死士。」
「就算我百般偽裝，如今家裡一日好過一日，你的生意也越做越紅火，想藏是藏不住的，更何況盯著我的眼睛一直都在。」
「我這次受傷也並不是想一直瞞你，只是明日就是除夕，也是你進我顧家過的第一個除夕，我不想讓你為此事憂心，只想緩個幾天再說。」
秦月夕靜靜聽著顧梓晨的解釋，她不算太生氣也不過是大略猜到了他的意圖而已。
「你想得挺好，只是忘了我一個能靠草藥氣味還原配藥和製作解藥的人，嗅覺有多靈敏了是嗎？」
簡單的一個問句，讓顧梓晨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尖，他確實是忘了，那絲血腥
氣連他自己都瞞不過，又怎麼會騙得過秦月夕的鼻子。
「好了，我知道你的想法了，現在去看看娘吧， 我真要去廚房了，有什麼，晚上回來我們慢慢說。」
秦月夕又再次主動握住顧梓晨的手，盯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這樣的事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顧梓晨反手將她的手包在掌心之中，同樣認真地應道「好，下不為例！」
二人再度分別出門，卻是向著各自不同的方向走去。
秦月夕來到廚房，晚上要用到的食材已經被準備好，之前沒有做完的麵食也做好了大半，一切就只等她親自動手烹飪了。
原本她為今晚擬訂的菜單只是一些家常菜，如今鬼手李頂風冒雪遠道而來，她決定還是要拿出幾道鎮場子的菜來才好。
首選菜餚自然是要在國宴菜單里選，畢竟那都是前世最懂美食的國家從幾千年美食文化中篩選出的精華。
臘月二十九是小除夕，魚自然少不了，松鼠鱖魚是必選菜。
佛跳牆是華國傳統美食的扛鼎之作，也在必選名單之上。
文思豆腐極考驗刀工，又爽滑柔潤、清鮮利口， 是不錯的解膩清口的湯品。
至於素菜，就選擇宮廷羅漢齋，只是那宮廷二字要抹去。這道菜要用到姬松茸、小花菇、蟲草花等多種名貴食材，不管是口味和營養都是帝王級別的享受。
原本準備的食材想要做出宮廷羅漢齋來還差了幾樣，不過鬼手李可不是空著手來的，各種名貴的食材仿佛不花錢似的運過來，倒是無意間幫秦月夕湊齊了材料。
追加的幾樣材料才剛送到廚房，沒有秦月夕的吩咐暫時無人處理，恰好她自己接手就順便處理了。
佛跳牆她不是第一次做，但宮廷羅漢齋卻是，所以她的重點反而放在了這道素菜上，也讓所有後廚里參與幫廚的人員又享受了一次五感上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