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伯父,小侄原本早就該登門拜訪的,只是顧家出事的時候小侄遠在海外,收到消息的是已經是有心無力,如今真是無顏面對伯父您啊。」
秦月夕還沒走到前廳,就聽到一個似乎有些熟悉的聲音在說話。
他說出來的話字面上明明是很真誠的,可是那種語氣卻帶著一種不自覺的痞氣和油滑,硬是將原本真誠的話生生地削減了幾分誠懇。
聽那人說話,像是顧家的什麼親戚,她除了顧氏夫婦兩兄妹之外,就沒見過別的顧家人,可說話的那個人怎麼會讓她有種格外熟悉的感覺呢?
跟在後面的青雅臉上的表情更加詭異,她抬頭看著秦月夕的背影,似乎是想要提醒她什麼,可她還來不及說話,秦月夕就已經一腳踏進了前廳。 ✳
「爹,聽說李先生回來了,還帶了位客人來?」
秦月夕還沒看清堂上都有什麼人,就習慣性地先跟顧父打起了招呼。
「哎呀,這不是我家的小月夕嘛,快來讓哥哥瞧瞧,是胖了瘦了美了丑了,過得好自然是好的,過得不好咱們就跟那顧梓晨和離吧!」
顧父還沒說話,剛才說話那人就插話進來,噼里啪啦地說了一堆有的沒的,人也已經站在了秦月夕面前。→
秦月夕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眉頭就擠出來個「川」字,再聽到他說得那些不著邊際的話,眸色微冷地呵斥道「胡說八道什麼,真是聒噪!」
她微微頓了一下,又疑惑地問「你怎麼在我家,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眼前這個笑得像朵搖曳的桃花般的男人,居然是她在蔚城遇到的那個「騷包男」!
她記得當時這男人非要賴著蹭她的宴席吃,她便吩咐青雅帶他去摘星樓,包了幾日的食宿費。
後來她赴米府救人,又回百年閣救花,倒是把其他的事情都拋在腦後了,自然也就把那個萍水相逢的陌生男人給忘了個一乾二淨。
沒想到今日突然又看到他,居然還登堂入室地進到了自己家裡,這讓她立刻像只炸了毛的貓一般,警覺性提到了最高,而且還隱隱擺出了攻擊的架勢。
「小侯爺,我顧家迎不起你秦家這尊大佛,也當不得你一句伯父,還是請回吧。」
顧父面容冷肅,語氣和眼神也是格外冰冷,直到他說話了,秦月夕才發現他的話語間隱含著怒氣。→
等等!
小侯爺?秦家?
還有剛剛那個騷包男喊她什麼?
妹妹?
妹妹!眼前這個男人居然是原主秦月夕的親哥,景安侯府金尊玉貴的小王爺秦鳳歌!
難怪一向溫和端方的顧父會這麼失態,曾那麼羞辱過顧家的景安侯府來人上門,他沒直接把人攆出去,已經是謙謙君子最大的涵養了。
「顧伯父,我爹娘確實辦得不是人事兒,您生氣那是應該的,可小侄是無辜的啊。不能因為小侄姓秦,您就遷怒於小侄,那舍妹也姓秦,要不您讓她跟小侄一塊兒滾出去吧?」
秦鳳歌一開口就是滿嘴的不著調,似乎他不是什麼尊貴的小侯爺,而是市井出身的小流氓。
「小侯爺請自重!月夕既然已經嫁入顧家,就是顧家認定的兒媳婦了,你不要說這些不成體統的話。」
顧父話說得很重,可眼底卻浮現出一絲無奈來,這轉變然秦月夕看得就更為不解了。
顧家受了景安侯府的羞辱,上上下下都不待見秦家人,接受秦月夕還是覺得她身世可憐,與別的秦家人不同,更是被秦月夕一心想要顧家好起來的努力和付出而感動,這才把她當成親女兒一般疼進了骨子裡。
但是現在看顧父的態度,對這位小侯爺,她的便宜哥哥,似乎也並不是想像中那麼厭惡,倒像是一種抹不開面子的彆扭和無奈。
「顧伯父勿惱,小侄就是開個玩笑,我與舍妹可是有相當的日子沒見著了,沒想到她居然都嫁人了,哎……」
騷包,不,秦鳳歌嘆了口氣,像是真的很難過一般,又不住地往秦月夕臉上瞧著。
「原來我都離開那麼久了,以前總是黏著我叫我鳳歌哥哥的小跟屁蟲,都已經嫁人了,哎,我說月夕妹妹啊,你出閣的時候,是哪個混帳王八蛋替我背你出門的啊?」
秦鳳歌又湊過來跟秦月夕套近乎,仿佛根本沒察覺到眼前這個已經不是他的親妹子,而是被一抹異世幽魂李代桃僵取代了之後的冒牌貨。
「什麼鳳歌哥哥,你又不是母雞,學什麼下蛋打鳴。」
秦月夕又譏諷了一句,雖然是面對這具肉身原主的親哥,但從外界的傳聞來看,秦月夕跟這個侯府寶貝疙瘩般的小侯爺是一點兒都不熟,就算她沒認出他來,那就推給她出嫁時遇到賊人襲擊,撞傷了腦袋失憶上去。
再說了,本就不熟的人,多年不見認不出來,那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
「月夕妹妹,你是不是生鳳歌哥哥的氣了?我也不想丟下你一去好幾年,可你不知道啊,坐著船在大海上飄的時候,就由不得我了。」
秦鳳歌眼底似乎掠過一絲黯然,可他抬眼看過來時又是一雙笑得招搖的桃花眼,剛才那一瞥就仿佛只是一場錯覺。
秦月夕懶得打理他,徑直走到顧父身邊坐下,看著一直沒有說話的鬼手李說「李先生,之前你說要五六日才能回來,這樣一算,今天還真是第六日,先生估算得准啊。」
「顧少夫人,您是不知道,我這一去,差點兒就回不來了。」
鬼手李的話讓秦月夕一愣,連忙追問道「怎麼回事?您不是只要把東西完好無缺地送過去就好嗎?那東西有不曾有什麼毀損,為什麼會險些回不來?」
「自然是鳳歌哥哥我的功勞啊!」
一張俊美的臉又突然在面前放大,以至於秦月夕一時沒收住她的本能,下意識地拍了上去。
「啪」的一聲脆響,讓前堂忽然陷入了一陣詭異的靜默中,只能聽得幾道粗淺不一的呼吸聲,似乎還有屋外樹梢上傳來的幾聲鴉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