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難有萬無一失的法子。」秦月染不急著回答，而是抬手很自然的搭在旁邊旁邊的引枕上，似笑非笑地看向朱如是，「一路趕來，甚是口渴呢，不知道可否跟太子妃討一杯水喝？」
小几對面，朱如是微怔。
在兩人之間的茶几上就有一套茶具，小茶壺裡的茶水也是剛剛泡好的，若真的想要喝水，直接抬手給自己倒一杯茶水就是，何必多此一舉，故意開口問自己呢？
短暫愣神後，她就明白了——這哪裡是在詢問？這分明是故意讓自己倒水，讓自己展示彼此合作的誠意。
明白過後，朱如是深吸了一口氣，嘴角還是保持著好看的弧度，面色如常地拿起桌面上的茶壺，又從盤子裡取出一個白色花口杯放在了秦月染面前，動作細緻的給杯子裡添上了茶水。
倒完水後，朱如是將杯子推到秦月染面前，笑著道「請用，這裡面是今年雲貴那邊新貢到宮裡的雪頂含翠茶，好年景一年才產百斤，我有得萬貴妃喜歡，分到了一點，此番還是第一次從東宮庫房裡拿來待客。」
沉靜中透著一絲清冷的茶香從花口杯里裊裊升騰。
秦月染垂眸斜睨著桌上的茶杯，看了半晌，伸手舉起杯子，同樣姿態優雅的淺酌了一口，然後道「的確不錯，雲貴上貢給宮裡的，果然都是好東西。」
把茶杯的茶水喝了多半後，秦月染放下手裡的茶杯，這才不急不忙地回答剛才朱如是的問題「不過，雖然沒有萬無一失的法子，但只要肯細心安排也是有常人難以察覺的法子。我從前也是聽我娘說起過這事兒，她曾給我講過……」
語氣微頓，然後繼續道，「母親說，曾經她還是做姑娘的時候，就親眼看著我外祖母是如何收拾那些不聽話，又恃寵生嬌，仗著肚子裡有貨就托大拿喬，處處不守規矩，給主母臉色瞧的姨娘、貴妾。那便是捧殺。」
「捧殺？」朱如是茫然，好看的瑞鳳眼中也是一片茫然之色。
她雖然是家世顯赫，出生名門，但卻從小接受的都是大家閨秀的教導，學習的是如何做好一個內宅主母，他母親和父親成婚多年，他父親也只有一個小妾而已，一個常年駐守邊陲的大將軍，內宅哪裡會有一群鶯鶯燕燕？
就連唯一的小妾，都是皇帝看在軍功份上，賞的西域舞姬而已。
那舞姬又不會大晉國語，模樣也不是父親所喜歡的。
所以這些年來，她母親從未經歷過家宅內鬥的事情，更沒有什麼管教姨娘小妾的手腕。
如今秦月染說的這個，她是完全聽不明白。
「所謂捧殺，即使是要請太子妃日後，不管是什麼事情，都順著秦月朦，依著秦月朦，若有什麼好吃的，好用的，也要緊著她來。」
「什麼，這不是縱容嗎？」朱如是臉色一沉，明顯有些惱了，「你大概還不知道吧，如今東宮裡已經是凡事都緊著她來了，就連每日請安奉茶都免了，這也就罷了，就連太子也都放出話去，說是日後見了我，連行禮都免了。我已經快要在東宮裡顏面盡失！」
「顏面算什麼，成大事者，就要能屈能伸呀。」秦月染不以為然地扯了扯嘴角，語調了多了幾分自嘲，「太子妃怕是忘記了，之前我是如何嫁給五皇子的了，那個時候，我這個景安侯府嫡女的顏面，早就在京城內丟光了。可我不是一樣忍下來了？小事都不能忍，可以籌謀大事？」
朱如是竄起的火氣瞬間滅了大半。
旁邊的秦月染又繼續道，「若掄起折損顏面，我想，我當初丟的人，可比如今太子妃您遇到的這點芝麻大的小事要丟的大得多了。」
這句話確實說得不錯。
朱如是也反駁不出什麼，當初秦月染和五皇子在護國寺里拉拉扯扯，曖昧不清，傳遍了京都，原本大家都只是猜測或許只是攙扶，或者擁抱了一下，如此定親也是好事，總算侯府的老姑娘也要嫁出去做五皇子的正妃了。
哪裡曉得幾天後，卻傳出了秦月染要做側妃的消息。
這個消息一傳出來，滿城皆驚！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都是盛傳當初秦月染和五皇子是在護國寺里暗通款曲，而非是嘴上說的攙扶 一把。
若真的是攙扶了一把，何至於去做個側妃？
若萬貴妃瞧不上景安侯府，嫌棄侯府如今沒有昔日的榮光了，直接推掉這門婚事就好，又何必答應了，卻只是讓秦月染做一個側妃？
此事明顯有鬼。
尤其是在秦月染以側妃的身份出嫁到五皇子府上當然，雖然是以半幅正妃儀仗來迎娶的，但依然是京城裡最大的笑話。
那天永安長街上，不知有多少人站在長街兩側的亭台樓閣里，看著秦月染的出嫁隊伍，各種嘲笑譏諷。
只是沒想到，風水輪流賺的如此之快，這才幾個月過去，自己反倒就要成了笑話了。
朱如是神情忽然落寞下來，挺直的脊背有些頹然的塌下去一些，無奈說道，「你說的有理。那你就繼續說說，究竟是怎麼個捧殺的法子吧。」
「我外祖母當年懲治小妾，很有一套。只要是哪個還懷著身孕的小妾跋扈起來，便把自己當做大肚佛，凡事由的她去，只要相見，便一定是笑臉相迎，且有什麼好東西，都是緊著小妾。尤其是燕窩、人參、魚翅、雪蛤這樣的滋補品，流水一樣的送過去，再賣通個郎中，說小妾母體虛弱，不好生育，需要多多進補。」
話語忽然藝體能，秦月染紅唇揚起的弧度中，平添進去一抹殘酷，「等她肚子吃大了，胞宮裡的孩子吃的肥滿，就會不好生養，到那個時候，在她生產之日，只需要買通產婆，悄悄懂一些手腳，她不就……」
話音再次停下，後面的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朱如是沒想到這就是所謂的『捧殺』之法，直接聽呆了，飽滿的鵝蛋臉瞬間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