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通判的聲音後,一直坐在鑲大理寺靠背椅上,萎靡不振的周世傑立馬來了精神,瞬間抬頭看向跑來的朱通判,激動詢問「怎麼個好法?那兩個人是不是答應了?」
「是啊是啊,那兩個人起先不肯直接答應,非說要去看看現場,看看好不好下手,才決定接不接任務呢。」通判點點頭,嘴角也掛著笑意,「好在下官托人在他們耳邊念叨一整天,還提出加價一倍,他們才肯接下這單生意呢。」
「哦,接了就好,接了就好。」
周世傑雙手抓著茶碗,緊張的無意識的捏緊茶碗,「郭一賢實在不能留。昨晚上據說是郭一賢精神失常了,說是差一點把自己婆娘崔氏一手給掐死,我接觸郭一賢那麼久,我還能不了解他嗎?我才不信他這才剛關進大牢的第一晚上,就瘋了。」
昨天晚上消息傳過來的時候,他也曾考慮過,這郭一賢到底是真的瘋了,還是裝瘋的?
畢竟這次郭一賢遭遇的可是滅頂之災,幾乎是要掉腦袋的事情,這麼大的事情壓在頭上,的確會讓人崩潰。
但也沒有道理關進去的第一晚上,還沒經歷大理寺二審,就瘋癲成這個樣子。
思來想去,他跟通判一商量覺得還是郭一賢裝瘋的可能性更高。→
而這次,貪污糧稅的案子已經捅出去了。
在想保住郭一賢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旦拖到把郭一賢押往京城大理寺受審,那個時候可就是十幾道酷刑等著。
雖說自己頭上還有人罩著自己,但萬一扯到京城裡那位大官人身上,貴人出手幫自己的同時,豈不是還要怪自己一個處事無能的罪名?
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一切可能都給掐死。
讓郭一賢因為『意外』死在岳陽城裡,這樣一了百了,萬事大吉。
所以,他才讓通判私下裡找一些在江湖上專門負責幹這種事情,給人善後的人物。
周世傑提著的心雖然放下了,但又馬上緊張地詢問「不知道你這次找的人靠譜不靠譜啊?可別是江湖騙子。把原本的價格提高了一倍,這可就是……一萬雪花銀了。」
他這些年,就算吃了幾次郭一賢上貢過來的回扣,加起來也不過才剛剛兩萬兩。
這一下就要花一萬兩銀子出去,那他豈不是這兩三年來白跟著郭一賢忙乎一場?
看出周世傑的心有不甘,通判低聲寬慰「大人您的往開處想,您想想啊,一萬兩銀子,能賣一個安心免去日後所有的後顧之憂,也省的日後郭一賢到了大理寺亂說什麼,到時候需要花錢找關係通路子的地方更多,以內只會花的更大。」
「咱們現在是攤上事兒了,不能老想著銀子了,應該想想的是如何趕緊全身而退。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咱們沒事,日後這銀子也有法子在撈回來。至於我找的人,您放心,我也是拖了我一個好兄弟找來的,江湖上有名的殺手,飛仙樓的殺手。」
說起這兩個殺手,通判開始侃侃而談起來「咱們是在朝為官的,不曉得江湖上這些瑣事,我也是聽我這個兄弟說起才知道的,原來就在這兩年時間裡,江湖上突然冒出了一個小有名氣的殺手組織,叫『飛仙樓』。飛仙樓的原本寂寂無名,也不知是換了主子還是怎麼回事,這兩年突然聲名鵲起了,辦事從無失手,且很難被官府察覺。」
「是嗎?」
周世傑是做官的,對江湖上的事情根本不曾聽過,聽著這些寬慰之語,又看通判說的如此信誓旦旦,心裡也好受許多,煩躁的皺了一下眉頭,然後無奈地點點頭,「行吧,既然是熟人介紹,也不需要那麼顧慮了。今晚去我書房,我給你先取兩千兩的銀票做訂金。」
「好,那下官傍晚的時候再來。」
「去吧去吧。」手直接抬起一隻手,顧不上看通判一眼,只是無奈的揮了揮手。
通判離開後,周世傑肚子坐在椅子上,維持著手舉茶杯的姿勢,一直到手裡的茶水徹底的放涼了,才想起端起茶杯,將冷透了的茶水一飲而盡。
……
敞開的窗戶旁,穿著一襲玄色銀線滾邊長袍,外罩一層白色素紗對襟褙子的男子立在窗邊。
傍晚時,有風從城外山坳里裹挾著塵沙吹拂過來。
捲起了男子垂在窗邊的闊袖。
衣袂飛揚,即便有一些塵土隨著晚風一起吹到臉上,男子也依然不為所動,還是靜靜駐足在敞開的窗戶旁,抬目遠群山之外的蔚城方向。
一直到身後虛掩的房門外響起了子渡的腳步聲,立在窗戶邊的男子才回過神,循著聲音側目,「郭一賢那邊的遊街結束了?」
「是啊。」
子渡推門而入,走到顧梓晨的身後,抱拳行禮後,大笑著道「主子,你今天不出去看郭一賢的熱鬧甄氏太可惜了。」
「有什麼可惜的,不就是關在站籠里遊街?哪有什麼好看,咱們自己不是也被關到過這站籠里嗎?」顧梓晨薄唇一勾,話語裡 有著幾分自嘲的笑意。
子渡一經提醒,腦海里也迅速浮現起三年多前,他跟著子墨他們以及老丞相等人被人塞入站籠里的情景。
的確,這個站籠他們也是進去過的,也嘗過其中是什麼滋味。
就算他是身有武功,練過的人,被關在站籠里,連續遊街三天,身體也受不了了。
更別提當初一起關進站籠里的老丞相,還有老夫人了……
從刑獄司出來就只剩下半條命了,又在站籠里折騰了三天,把剩下的撿回來的這半條命又去了一半。
出站籠的時候,老夫人他們基本上就累的只剩下一口氣了。
唯一和郭一賢他們這次不同的事,當初他們被關入站籠遊街示眾的時候,那些百姓都是跟這囚車默默相送,沒有任何一個人提著菜籃子丟爛菜葉子的。
甚至還有一些人跟在囚車後面一直替他們喊冤。
現場唾罵他們的,就只有當時和徐近宸一黨的手下門客。
和今天的郭一賢的慘狀相比,還真是天上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