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聽到杜清怡是帶著婆子過來的，燕雪凝也沒有什麼激動的反應，許久不眨動的眼睛倒是眨了一下，無所謂地扔出這句。
「那，那……」香桃已經六神無主，費力想了想才想到一句，「奴婢去找老夫人去。」
說完這話，香桃轉身就跑。
只是她才剛跑到門口的時候，迎面就撞上了陪同杜清怡一起過來的兩個婆子。
那兩個婆子都是從魯國公府跟出來的家養奴才，身形雖然清瘦卻都很高挑，比香桃高出一個頭來。
兩個婆子冷睨了香桃一眼，不禁擋住了香桃的去路，還將香桃直接頂回了屋子裡，然後一左一右的站在門口，當起了門神。
一襲青綠色百褶長裙的杜清怡，就從堂屋門口徐徐走了進來。
「杜，杜小姐……」
見到杜清怡進來，香桃連屈膝行禮都忘記了，張嘴著吧，下意識的吐出這句話。 ✲
杜清怡還是那副清麗嫻靜的模樣，一雙長眉微微斜飛入鬢，鼻子高挺又小瞧，面頰白皙身上穿的一襲青綠色的裙子，可套在上身的油綠色半臂，更襯得她膚色勝雪。
只是這兩天或許心事繁多，杜清怡臉頰處原本還圓潤的鵝蛋臉頰已經消失不見，雙頰微微凹陷下去，人看起來已經清瘦許多。
而進屋後的杜清怡並未流露出一絲憤恨，看了看緊張好無法言語的香桃，還定下來，柔聲安慰「別怕我不是來找燕雪凝麻煩的。」
聽到杜小姐這樣說，香桃臉上的恐慌才褪去一些。
杜清怡說完這句後，單手提著垂到斜面上的長裙，另一隻手撩開垂在地上的帷幔，往內室走去。
香桃還是害怕出事，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杜清怡一直走到內室，見到躺在軟榻上，面色灰白，長發未綰，一臉死氣地燕雪凝後，杜清怡驚訝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然後又幽幽嘆息，繼續走到軟榻前的一個黃梨木圓凳旁坐下。
「那日，在老宅的前院大廳，我看你手腕傷的很重，就想著抽個空過來看看你。」
坐下後，杜清怡一邊優雅的理了理長裙，一雙美眸盯著燕雪凝，眼底流露出一絲憐憫。
燕雪凝提到這話，扯了扯嘴角「已經到今天這樣了，你我之間，就不用像之前那麼客套虛偽了吧。你不如直接說，你是來看我燕雪凝笑話的。」
杜清怡臉龐一僵，「你怎麼會這麼想？」
「整件事，我輸得一敗塗地。我和你之間，更是沒有什麼情分可言，你也知道了我就是給高健透露你夜行出門的人，你卻還要來看我，不是為了笑話我，還會是什麼？」
燕雪凝這才把頭轉過來，幽冷的視線像是爬行動物一樣，一寸寸的移到杜清怡身上，死寂的眼神里也重新明亮起來，燃燒起一股怒意。
對上燕雪凝這樣毫不掩飾的，且充斥恨意的雙眼，杜清怡心頭一震，萬般不解地問「你為什麼對我恨意這麼大？我真的不是來笑話你的，我想看看你，因為我再過一兩日便要走了，臨行之前，也有幾句話想要問你。」
「我恨你？」燕雪凝嘴角勾出諷刺的笑意，「杜清怡，我不是恨你。我是討厭你。我討厭你總是用魯國公嫡女的身份自居。討厭你自恃清高，明明什麼都有，卻還要一臉全不在意的樣子。」
「討厭我？我……」杜清怡下意識垂首看了自己一眼，然後道，「我和你在京城裡的時候，總共在雅集詩會上見了次面而已，我何曾對你頤指氣使過？」
「你那時是沒有。可你現在有。你自己不覺得，但從你踏入顧家老宅的第一天起，你見到我的時候，你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告訴了我，你是多麼的對自己的身份引以為傲，而我……就因為我如果教坊司，你連看我的眼神，都怪異透了。」
「我沒有！你莫要冤枉我。」杜清怡有些氣憤的反駁，「每次見到你，我哪一句話沒有以禮相待？」
一臉死氣沉沉的容顏也逐漸染上了怒意，燕雪凝歪著頭，視線斜睨著杜清怡，繼續道，「以禮相待？你的以禮相待，不過是見面說了兩句好聽的場面話罷了，轉過頭，私底下卻和秦月夕一起議論我。」
「我也知道你想來問什麼。你想問，我為何要對你下毒手，是不是？」
杜清怡面容僵硬，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她，一時間沒有說話。
燕雪凝微微仰起頭，輕笑了一下，「其實你的死活，對我來說都不重要。顧家倒霉，對我來說這才重要。你……你不過是來的不湊巧罷了，若來的不是你，而是別人，我也一樣對待。」
「你，你真的昏了頭了！顧伯母說你被恨意沖昏頭了，果然是真的。」
杜清怡也有些惱火了，忍不住提高了聲音。
燕雪凝還是倚靠著厚實的軟枕，灰白的臉上掛著一抹慘澹的笑容，接著道，「針炸不到你身上，你自然不會明白我心裡有多痛。我昏頭？我從未這麼清醒過。」
「你，你……」杜清怡氣的不輕，良好的涵養以及對她的最後那一次同情也快消磨殆盡，「你知不知道，是我不忍心重罰你，明知是你出賣了我，我卻不忍讓顧伯父嚴懲你。」
「你那是為了我？顧伯父也是為了我？你們都想讓這件事，大事化小，所以才不願報官，你以為我看不出？」燕雪凝嘲弄地看著她，「說的冠冕堂皇，不過都是為了給自己臉上貼近。這兩天，我已經想通了，其實我之前是不該那樣敵視你。你就算是名門貴女，若在拖兩年，也會成為沒人要的昨日黃花。呵呵呵……」
說完，她就心情甚好的低笑出聲。
「你！」
杜清怡的好脾氣沒了，痛心疾首地道，「從前你在京城的時候，不是這樣的女子的。你怎麼變成這樣！你對我，就一點愧疚也沒有嗎？」
「愧疚，沒有。」燕雪凝搖搖頭，臉上又恢復了漠然的神情，「你現在看也看過了，如果沒有別的話說，就走吧，若是要打我出氣，那也快點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