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夕的話音還沒落地,跪在左側的白詡身軀不可控制的一震。→
愣了一下,然後觸電般的轉過頭看向旁邊跪姿筆挺的秦月夕,剛才還不情緒外漏的雙眼此刻已經寫滿了驚訝。
怎麼可能?
若說是秦月夕能拿到高健這份供詞,就已經是不可思議,怎麼可能還能在讓高健親自出來指認自己?
畢竟當初自己可是親眼看著高健是如何痛斥秦月夕,將秦月夕視作洪水猛獸,恨不得千刀萬段殺之後快,怎麼會才幾天的時間,就轉了性呢?
白詡還沉浸在震驚之中,身後的柵欄已經被守在門口的差役打開了一條縫,一個身著普通土黃色短褐,雙腳包裹著竹板紗布的男子已經被外面的差役一左一右的架了進來。
此人一出現,在場所有人的視線又紛紛轉移到了這個人身上。
之間來人衣著乾淨整潔,頭髮也是梳的一絲不苟,用深藍色的粗繒將頭髮纏住挽成一個男士髮髻。
有眼尖個高的人盯著一看,立即在人群中叫喊出此人的名字「哇,真的是高健!之前那個月夕酒坊的前任掌柜!」
「不錯不錯,就是他,他們家住在內城東區的一個大胡同里,我之前去哪採買置辦東西的時候見過此人!」
「他怎麼回事,好像身上是受傷的,兩條腿不能沾地,莫非是現在兩隻腳都斷了?」
眾人一時間又開始在外面小聲議論。→
白詡更是自打高健出現在公堂上之後,一雙眼睛就好像是黏在了高健身上,一刻也沒有離開過。
他清楚的記得,之前高健受傷的只是右腿腳踝,為何這次出現連左腳的腳掌也裹上了紗布,走路都需要兩個人攙扶?
莫非是秦月夕將高健找到以後,嚴刑逼供,這才讓高健說了實話?
想到這一點,緊張到一直緊握的拳頭忽然就鬆了幾分力道,白詡暗暗舒出一口氣來。
原來如此。
他剛還在想怎麼高健才離開幾天的功夫,就會突然轉性,怎麼可能放下對秦月夕的那麼大的仇恨與成見,轉臉就跟幫著秦月夕對付自己呢?
現在看到高健這雙腳,他就什麼都想明白了。
只有高健被活捉後,經歷了嚴刑逼供,才會性情大改,倒戈相向。
此時此刻,圍在柵欄一個角落的白管家也是焦急地關注著裡面的情形。
看到高健被差役抬到公堂上後,更是焦灼不安的在原地跺腳。
直到衣角被扯了扯,白管家轉頭一看,是自己剛才派出去的小廝,忙跟著小廝從人群中擠出去。
走到衙門口附近一個人少的角落後,兩人停下,白管家抓著小廝就問「我讓你話五百兩銀子去請的訟師方明鏡呢?」
「請了,管家您放心,我已經去請了,方明鏡聽說是龍魚坊的官司,又看咱們一下子給了五百兩銀子,說會幫咱們這個忙,已經在拿了銀子後,就坐著轎子往這邊走了。奴才是專門一路跑回來給您老送信的。」
小廝語速極快地回答著。
聽到鄴城裡遠近聞名的訟師肯接下這個案子,白管家懸在半空的行也總算是放下了,「好,好,只要這個訟師肯來,咱們家坊主就應該會沒事。」
「是呢,這方明鏡可是這十里八鄉有名的訟師,有他肯接案子,經他的嘴巴一說,咱們坊主報官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嗯。」白管家舒心的點點頭,「那這案子,你們可有給方明鏡細說一下。」
「大概給那方訟師說了。不過小人去請的時候,坊主這邊還沒升堂審理,奴才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也只是給訟師說了個一個大概。具體的,還得訟師過來再看看供詞什麼的。」
「行,那先這樣,我再去看看坊主那邊。」白管家說完拔腿就走,十分憂心地又跑回到剛才的位置,觀察公堂里的審案情況。
裡面,高健被兩個差役抬進去以後,坐在座椅上的沈長青就立刻瞪大了眼睛,視線盯在他的了之裹著紗布的腳上,眉毛抖了一抖,顯然是想問什麼,然還是忍住了,轉而給身邊的師爺揮揮手「師爺,看人證高健腿腳不便,來啊,搬出一把椅子來給此人坐下。」
師爺聽話的將自己身後的小椅子搬過來,放到高健屁股底下。
等高健坐穩,沈長青拿起烏木做的驚堂木在桌面上輕輕一拍「人證高健,本官這桌上的供詞可是你親筆所言,句句屬實嗎?」
「稟大人,供詞上所言,都是本人親筆,且……句句屬實。」高健前半句說的還算流利,只是說道後面的時候,話語還是停頓一下。
「這麼說……」
沈長青剛剛起了個話頭,一道亮如洪鐘的聲音就從柵欄外傳入公堂「大人,且慢!」
「誰?」
沈長青看向柵欄外。
此刻柵欄外的百姓也自動讓出一條道路,一人多寬的小道中央,一個穿著月白色回字紋織花滾邊的斜襟長袍男子,頭髮用儒巾挽在頭頂,還垂下兩條深藍色垂緌,步伐從容的從外面走了進來。
人群中,有一部分人認識此人的,馬上就低聲喊出了該人的名字。
「這不是咱們鄴城有名的訟師方明鏡嗎!」
「對啊,聽說是只要有他去了,那官司就十拿九穩了,而且是誰錢多,誰才請的起。」
「嚯,那這次請他得花多少銀子啊?像是咱們這種平頭百姓是不是得把全家人賣了才能請得起?」
眾人在外頭交頭接耳的議論的同時,方明鏡就好似沒有聽到這些議論之聲似的,面不改色的走入了公堂中央。
「方明鏡,你這次又是來給被告辯駁的?」
看到是方明鏡,沈長青的臉色微微一沉。
「是啊大人。小人是永業二十一年考中的秀才,仕途上無法進益,也就只能回來咱們這個小地方給人打打官司,謝謝狀紙了,剛才貿然打斷大人的話,也是實在情急,還望大人不要見怪。」
方明鏡進來後,不等縣令吩咐,就十分嫻熟地走到了靠著被告左邊的那塊地磚上,擺明了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