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中院,修著一排五間房並排在一起的坐北朝南的正房。
其中最中央的房間,是一個沒有設置大門的堂屋,堂屋明亮肅穆,最裡面靠牆的位置擺著一張長條桌案,桌案的正上方掛著一副山水意境圖,山水圖的兩邊還寫著一副對子。
而劉縣令此刻就坐在長條桌案的外側的一張鏤空雕花的黃梨木靠背椅上,手裡端著一杯師爺送上來的熱茶,低頭淺呷了一口,然後嘆氣「今年要用銀子的地方多,錢都花到後宅里了,手裡連個買好茶葉的錢都沒有,竟然只能和高沫了。」
師爺躬著身子在一旁陪笑,「大人您這是說的喪氣話了,這高沫也是好東西了,平日裡茶鋪茶館裡那都是搶著要的,慢一慢還買不著呢。」
「哎,這不都是沒錢鬧得嗎,你去看那些喝高沫的,那個不是販夫走卒,有幾個家纏萬貫的跑去買高沫喝。這高沫再好,也就是茶葉渣滓,喝起來還是跟好茶葉比欠缺滋味啊。」
劉縣令無奈搖頭,又不得不端起白釉茶杯又品了一口。
「大人,月夕商號的大東家,秦月夕前來找您了。」
就在縣令要喝第三口茶的時候,庭院裡突然多了一抹差役的身影,快步跑到堂屋門口,抱拳稟告「那秦老闆,好像還不是空著手來的,手裡還提著兩樣東西。」
「還提著東西?莫非是有事找我?」劉縣令微怔了一下就反應過來,尖嘴猴腮的臉上露出竊喜。
師爺也在一旁附和「肯定是來找您談事的,要不然秦月夕哪有空上門,聽說她這兩日把在鄴城的分店掌柜也召集到城裡了,也不知道是在忙乎什麼。而且她的夫君顧梓晨可是太子身邊的紅人,可不能得罪。」
「見,見見她!」劉縣令馬上下達決定,對站在門口的差役招手,「去,麻溜的跑過去,把秦月夕迎過來。」
「是!」
差役拔腿就跑,往前堂那邊跑去。
劉縣令也在此刻放下茶杯,站起身梳理了一下坐的有些褶皺的斜襟長袍,然後走出了堂屋,往前堂方向走去。
為了表現重視秦月夕,他也少往前走兩步做走樣子,表示自己歡迎。
走了幾十步後,果然在穿堂處遇見了迎面走來的秦月夕。
劉縣令從來就是一個擅長見風使舵的人,一見到秦月夕,還不等對方做出反應,他自己就已經很熱烈的抬起雙手作揖「稀客啊,沒想到月夕商號的秦老闆竟然來了,快到堂屋那邊坐下。」
一直跟在劉縣令身後的師爺也是作揖躬身,表現的比劉縣令更加客氣。
秦月夕作為商人,雖然不喜歡劉縣令這種牆頭草,但作為商人還是和和氣氣的抬起手,給劉縣令行了一個作揖小禮「劉縣令,今日的確是有事過來找您的,屬實叨擾。」
「哎呦,這是說的哪裡話,見外了不是。之前陛下親自下發詔書,給您顧老爺子平反冤案的時候,我當時道喜,專程去顧家村探望了一番呢,那時我就給顧家主母,也就是您的婆母說過了,不管有事沒事,來我這縣衙坐坐也好,畢竟咱們之前……」
縣令說到這裡略有遲疑,眼底閃過意思尷尬,乾笑著繼續說「畢竟從前,我也是奉命盯著顧家,這不是就有些事情上,就做的不是那麼周全,冷待了顧家,再加上岳聞櫻那個女人,油嘴滑舌,又顛倒黑白的,弄了那麼多事兒……讓你們受委屈了。這都是我的不是。」
「怎麼會,是劉縣令您恪盡職守,忠君愛國,上面給您什麼吩咐,您也是按照上頭的意思做的,至於岳聞櫻,那都是老黃曆了,岳聞櫻已經罪有應得,死在獄裡,咱們不提也罷。」
秦月夕在臉上堆起公式化的微笑,客氣地跟著縣令走進了堂屋。
進了堂屋後,縣令立刻交代一旁的差役,「快,給秦老闆也上一杯茶來,別上高沫了,撿衙門裡最後剩下的那點茉莉花茶,給秦老闆泡上。」
差役應聲退下。
縣令也已經走到靠牆的雕花座椅旁,抬手指向並排挨著的另一把椅子,「秦老闆,請坐,別笑話,今年衙門裡的錢緊,我私人俸祿也花的差不多了,所以這茶葉就……」
「那真是巧了,我今天來正好帶了一包不錯的茶葉。」秦月夕一邊說著,一邊漫不經心的看向站在身後的青瑟,「把茶葉取出來給大人瞧瞧。」
「是。」青瑟垂下頭,將隨身攜帶的那個裹著綢緞的錦盒拿出來,放在縣令與秦月夕之間的那張寬大的茶几上。
盒子打開,青瑟又不緊不慢地開始拆裡面的油紙。
站在一旁的師爺,還有劉縣令則一直直勾勾地盯著青瑟手上的動作,實在是好奇秦月夕會拿出什麼茶葉送禮。
隨著油紙最後一層打開,裡面的茶葉也隨之暴露在眾人眼前——略比手巴掌大的盒子裡,堆著一小堆形狀細長的茶葉,茶葉的每一片都是細長內卷,且外部還帶著一層薄薄的絨毛,絨毛細長無比,狀似銀針。
劉縣令直接愣住了,這好像是價格不菲的白毫銀針茶,且看著茶葉的成色、形狀、完整度來說,這可是白毫茶中的極品了!
以他的俸祿來說,他自己還從未喝過這麼好的茶葉,也只是在知府擺滿月酒的時候,跟著去知府的府里喝過一次。
若是要他自己拿銀子買這茶葉,除非一年不吃不喝,方能喝得起這茶。
旁邊的師爺也是看傻了,心道不愧是秦月夕,出手就是闊氣,還沒說要辦什麼事兒,就已經拿出這麼好的東西了。
就是把他還有縣令的俸祿加在一起,也捨不得買這麼貴的茶葉來喝!
「劉縣令,這是一點心意,算不得什麼禮品,手上剛好得了點今年的新茶,我對茶又是一竅不通,不怎麼愛和的,順手就拿過來了。」
在劉縣令以及師爺還在吃驚的時候,秦月夕已經笑著開口,輕描淡寫的將送禮的意思淡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