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茶几那邊的幾個掌柜都已經把字簽完，也摁好手印了。
大廳右邊這排椅子上餘下的三個掌柜依然是一動不動，冷眼瞧著那些收好契書，美滋滋走回來的入座的掌柜。
秦月夕又怎麼會注意不到這三個人的反應，只不過忙著要跟剛才簽約的這幾個掌柜講明條款，就沒有立馬開口。
等所有願意簽字的掌柜都簽完字，收好宣紙後，秦月夕立刻從椅子上站起身，看向那三個掌柜，略抬手做了個拱手禮「您三位掌柜趕過來，在蔚城裡住了這兩三日也著實辛苦了。」
「不錯，我的確是來的辛苦！」
這排作為上的其他兩個掌柜尚未開口，坐在最末尾的一名身量瘦高年輕的掌柜就開口了。
且語氣中大有不滿的意思。
此言一出，在場的所有掌柜都聽出了這話里的意思，紛紛轉過頭看向此人。
秦月夕也眼帘抬起，褐色的眼瞳微微放大一圈，緊盯著那名年輕掌柜——這人她認識，名叫高健，也是之前開酒鋪分店的時候招上來的，專管鄴城賣葡萄酒的酒坊，賣酒的利潤不低，且鄴城好酒之人無數，酒坊在那邊算是比美容院還掙錢的買賣，乃是給了他一個肥差。→
起初，這個高健只是當時酒坊開業之時，因為人手不夠而在鄴城本地招的普通夥計。
但因為高健是本地人，而且就在鄴城內城之中住著，來回進出城裡也很方便，再加上此人辦事機靈，又手腳麻利，是個人才，就在當時原掌柜的引薦之下將高健提拔成為掌柜的帳房。
後來原本管酒坊的掌柜因為私事離開，臨走之時再次引薦，也就將高健提拔成了鄴城酒坊里的大掌柜。
只是她對這個人了解不多，原本也該是她親自考核一番在定奪的，只是因為當時著急進京城幫助顧梓晨，加上開設京城分店的事情，她只好十萬火急的走了。
對於高健本人，並沒有直接做考核。
只知道高健此人能力尚可，唯獨脾氣秉性不太了解。
今天又見他當眾表露出這樣不滿直言，難道是對自己有什麼成見？
秦月夕的眼底閃過一抹警惕，直直地看著高健，言語上依然保持著一個大東家該有的風度「這位高掌柜，我知道你跟青雅掌柜一樣，都是從鄴城趕了將近一天的路程才過來的，舟車勞頓，等會議開完，還要勞煩你在坐車回去，這一來一回的，的確是辛苦了。」
「多謝東家還知道體諒我們的辛苦。」高健皮笑又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其他掌柜們都簽契書了，我這個不簽的，不會被東家您穿小鞋吧？」
站在後面的青瑟聽不下去了，忍不住挑眉看向高健「你怎麼跟我們家夫人說話呢？」
「今兒是東家來找我們諸位掌柜的開會說正事，你算什麼，一個小小女使，這會議里有你開口的份嗎？」高健瞬間一記眼刀掃到青瑟身上。
「你——」青瑟被高健一瞪，頓時氣結。
她雖然也是青字輩兒里出來的女使，可比如青雅她們持重老練，年紀又小，脾氣到和顧青青有幾分相似，看著高健那個樣子，差一點就要開口懟過去，「你對夫人出言不遜，我怎麼不能……」
「青瑟，退下。」
青瑟的懟人的話才剛說到一半，站在大廳最裡面的松鶴延年圖前的秦月夕忽然輕聲開口，呵斥了青瑟。
「是。」青瑟心有不甘，氣呼呼地瞪了一眼高健，不爽地別開頭去。
秦月夕則從靠牆的正座這邊抬步，慢慢走向高健面前。
隨著兩人之間距離逐漸縮短，高健臉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在了，單手握緊圈椅的扶手「怎麼了東家，您身邊的丫鬟沒大沒小隨意開口，我不過是說了她一句，您就要發火了嗎？」
「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不過是朝著你這邊走了兩步，高掌柜就以為我要發火了？我秦月夕的脾氣，也不是隨隨便便就對人發的。」
秦月夕似乎被高健這番話逗笑了，嘴角微微扯動了下，但很快臉上又恢復了冷靜的神情，不苟言笑的看著高健，「在三天前我召開掌柜會議的時候，我就明確的告訴過在場所有掌柜，來福利書是給你們準備的沒錯，但簽約與否全看個人意志，我絕對不會強求各位簽約。」
「做生意，講究的就是你情我願，我秦月夕開店做事，就沒有強買強賣這個說法。你若是願意簽約，我當然很歡迎。但若不願意簽約，你也依然是我月夕酒坊僱傭的掌柜。你的月例銀子照樣開，你照樣能使喚你店鋪里的夥計。不存在什麼穿不穿小鞋。」
高健聽到這話，緊張的神情略有放鬆。
可接下來秦月夕的一句話，卻又讓高健警惕起來。
「高掌柜，我這是剛才京城裡回來才幾天，這次召開掌柜會議也是第一次見你，我想知道我這個東家是有哪裡做的不對，讓你對我有這麼大的成見，甚至在前兩天的宅院裡直接大放厥詞，說我弄出這個福利就是為了誆騙你們手裡的銀子？」
高健聞言，如遭雷擊。
周身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略有倉皇地看著已經走到自己面前的秦月夕，「東家，這是哪的話？我什麼時候說過這個了？我不過是手裡沒有銀子，加上家裡用錢的地方多，這才不想簽約的。再說沒有簽福利書的，在場的也不止我一個。」
「高掌柜，你也是個七尺男兒，怎麼就不能對自己說過的話大方承認呢？」
秦月夕嘴角的揚起的弧度更加明顯，好脾氣地繼續道，「三天前，我召開掌柜會議的那天，我再三詢問是否有人對我的福利書有意見或者不解的。你都沒有表態直言，可等你一回到這個院子裡，就跟其他掌柜發生了爭執，認定了我是沒安好心，這福利書就是個陰謀。你那天說了什麼話，你不會才過了這兩三天就自己全都忘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