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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楚楚睜大眼睛,眨了眨看著他,「所以大哥,你剛才不是在安慰我?」
就是要把她女兒弄走,好去陪他?
關於空間的事情,梁鳳蕪又問了許多,回答不上來的林楚楚只管往那個虛無的老和尚身上一丟。
什麼異於常人的想法,什麼亂七八糟的發明。
梁鳳蕪好奇地想要再進空間裡轉轉看看。
也被林楚楚以身體虛弱,沒有力氣拒絕了。
關於空間的開啟,她表示,不是能隨時隨地,也得看失態是否緊急。
反正都是她一個人的秘密,想怎麼說怎麼說。
梁鳳蕪也說自己沙場那麼多年,對什麼長生不老什麼的根本不感興趣。
若是她空間裡的靈泉水能延年益壽,可別光想著自己和自己男人,別把爹娘給忘了。
至於謝伯那邊就更好辦了。
自從她從空間裡出來,那老頭賊精賊精的除了把脈基本沒過來過。
老爹坐鎮朝綱,到底是年紀閱歷在哪裡擺著,大刀闊斧沒幾日就徹底肅清了,梁鳳蕪從前執政上的掣肘。
朝中經常唱反調的傢伙們都被清理得基本不剩。
梁鳳蕪的身體也好的差不多了。
他恢復上朝的前一夜,第一件事就把行宮裡,那個唐家塞進來的婕妤給廢了。
唐琦作為新帝一手提拔上來的兵部尚書,臨陣倒戈,參與偽造聖旨造反。
逼宮當夜就被梁鴻晟鎖拿下獄。
唐家一時間從風頭無兩再到跌入泥潭,前前後後用了不到半年時間。
「北望兩京故土,客居半壁江山,二帝拘於蠻人之手實乃千古奇恥,朕登基以來,企望以辛勤安撫民心,穩定局勢,北伐平戎乃復還江山,乃朕畢生己任。」
「眾卿家,千秋功業不在一時。」
「千秋功業不在一時。」刑部大牢里,陳老面向牆壁,看著狹小的窗子,說:「今日功績留於後人評說,但楚楚,鴻乾是皇帝。」
「皇帝是天子,是九族至尊,他一個人承載著整個大昭的尊嚴和脊樑。」
「帝王可崩猝,可廢立,但絕不可流落蠻人手中屈從受辱。」他背對著林楚楚好像無顏想見,「你是好孩子,我知你對義父失望,不理解我為什麼會這麼做。」
「禹王父子不堪大任,義父哪裡能不明白。」
「可比他們更重要的是大昭的氣節,帝王絕不能落在匈奴人手中,若是不把他迎回來。」
「你大哥的江山,即便穩固繁華,鴻乾與他而言就是一塊貼在大昭身上,永恆可恥的傷疤。」
他本想說,自己的計劃是先讓禹王父子短暫繼位,左右兵權都在梁鳳蕪手中,待把梁鴻乾接回來後。
再把江山交與他手。
閻永錚和林楚楚站在欄杆外。
看著這個曾經給予過他們溫暖的老人。
「義父……」林楚楚心裡動盪,明知他們之間不過是對忠義的分歧,卻還是忍不住勸說,「義父,現在江南局勢剛剛穩定下來,軍民都為了北伐在做準備。」
「江南雖是魚米之鄉,卻仍舊有人尚且填不飽肚子,為了接回太子堂哥,已經讓朝廷入不敷出了,我大哥因此不得不向江南豪族低頭,娶了他們的女兒。」
「即便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您還是要堅持把那樣人品的皇伯伯給接回來嗎?」
陳老脊背抖了抖,不知道他是不是哭了。
長久的沉默後,他嘶啞開口,「楚楚永錚,可是太子去了啊!」
「我們花費了那麼多銀兩,接回來的只是一具涼透了的屍體。」他頓了下道:「楚楚,你真的以為陛下就是個性子爽朗簡單的武夫嗎?」
梁鳳蕪當然不是心性簡單的武夫。
皇帝這個位置與後宮鬥心眼,與朝臣斗謀略,若是頭腦簡單的人,在那個位置上恐怕一天都做不下去。
「大哥他是不是心性簡單,這個我不好定論。」林楚楚道:「可是義父……平心而論,他若真的只是個簡單的不能在簡單的魯莽武夫,你當初會因為他性子良善簡單就擁立他登上皇位嗎?」
皇權本就是天下最難走的路。
一路上荊棘叢生。
行差踏錯都能將一家老小性命丟掉。
不管梁毓的死梁鳳蕪有沒有參與其中,林楚楚始終相信,他的本性並不壞。
「不論禹王父子如何,可自我大哥登基以來,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以百姓為先。」
牢籠中的陳老沉默著,沒人知道他此刻想著什麼。
內心有怎樣的掙扎。
林楚楚繼續道:「義父,聖人言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文死諫武死戰,若論一個朝代是否真的有氣節,不應該是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嗎?」
陳晉元的脊背猛地抖了一下。
他好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狠狠扎了一下。
掙扎著,衝撞著,卻執拗地仍舊不肯回頭。
他嘶啞而蒼涼地聲音呢喃著,「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不錯,倘若當在京城城門上死戰的人有皇伯伯,他哪怕為了他的百姓勇敢過一次,站在那裡只有一刻,我相信我大哥都不會如此反對把他接回來。」
「可他是天子啊!」陳晉元像是孤鴻哀鳴絕望的孤雁一樣,吶喊一聲,「整個天下都是他的,他是天子啊!」
閻永錚站在林楚楚的身後,沉默不語,他此時想說的話,好像都被林楚楚給說盡了。
他也十分扼腕惋惜梁毓的死。
但對梁鴻乾的自私懦弱也實實在在的痛恨。
「義父,你錯了!」林楚楚字字鏗鏘,「天下不是他一個人的天下,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為人君者擔生民社稷,付忠義與良知氣節,這些都應該是他坐在那個位置上,為無數叫不上來名字的百姓,從坐在龍椅的那一天起他該做的!」
「試問一個為一己私慾的人,他真的值得所有百姓節衣縮食,兒女吃不飽飯,老人即將餓死為代價,就為了換回一個那樣骨子懦夫皇帝嗎?」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陳晉元喃喃重複著這兩句話。
他似乎想起了,曾經年少意氣風發的自己。
想救民於水火,想挽社稷與狂瀾的自己。
冗長而艱辛的歲月里,到底是什麼改變了他曾經的意志。
是啊,他曾立志效忠的是百姓,是千千萬萬的黎民百姓,而不是一人一姓的皇權。
衰老而單薄的身影,落在單薄的日光里顯得是那樣孤獨無助。
閻永錚心上一緊,脫口而出,「義父,陛下並沒有治你的罪,只要你肯,以後再好好輔佐陛下便是……」
梁鳳蕪重返朝堂,跟父親一樣,並沒有治罪與這個成一手策劃逼宮的老臣。
他們之間好像在無聲地角逐。
為了心中仰賴的正義,看到底是誰先低頭。
「晚了……」陳晉元緩緩地轉過身,蒼老的面容上早已淚流滿面,他溝壑縱深的眼角淚水滿盈。
「楚楚,永錚,你們都是我的好孩子。」陳老年邁的父親那樣,囑託著,「義父,從沒後悔過認下你們兩個,你們從來都沒有讓義父失望過。」
「楚楚,義父曾經告誡過你,忌魯莽,忌鋒芒外露。」
「如今看來是義父錯了,你們外露的從來不是愚鈍的魯莽和沒有良知的鋒芒,而是年輕人應該有的熱血和赤誠。」
陳晉元臉上的蒼涼,無端地讓人感覺心裡不安。
林楚楚半蹲下來,伸手剛要推開牢門,卻被他阻止,「別進來,千金之體不墜腌臢之地,把東西放下把,是給義父帶酒來了嗎?」
「是帶了義父最愛喝的高粱燒。」閻永錚道:「義父,晚來夜裡風涼,我們給你帶了被褥,你晚上記得蓋上莫要著涼。」
陳晉元端著酒碗,抿了一口,臉上帶著深深的笑意,「還是我女兒的酒好啊!」
「對了,聽說你生了個女兒?」
「她可壯實?乳名可取了?」
「壯實生下來足有八斤重。」閻永錚像是初為人父那般笑呵呵地,「乳名是陛下給取的,叫八斤。」
「八斤?」陳晉元詫異片刻,朗聲大笑起來,「這個名字好,於九之極數小了一些,又比旁人重了許多,好養活又足夠重要。」
「若不是打牢這地方不好,還真想看看她……」
最後這句,他說的極輕。
夫妻倆都沒大聽清。
「義父你說什麼?」林楚楚問了句。
陳老則席地而坐搖了搖頭,只顧著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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