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了,擺桌!」
「好嘞!」
團玉一蹦就起來了,阿文也饞了,舉著傘跟過去。
外面下著雨,從廚房把飯端出來,送到正屋,飯要淋雨的,他得打傘遮住雨滴。
湯色濃白,香氣撲鼻的熱豬腿連湯帶肉被端進正屋。
霸道的香氣瞬間驅散屋內的苞米味道。
桌上還擺著,一大碟子糖醋茄子,一大盆菇子炒肉,還有一大簸箕金黃酥脆的貼餅子。
所有菜擺好,人上桌。
都是自家人,也沒人客氣。
芳嬸先一人給盛了一碗濃白的豬腿讓,嘶嘶胡椒的辛辣鑽入鼻尖,阿滿迫不及待吸溜一口湯。
又香又鮮又辣,吹了一下午濕氣的身子,瞬間從裡到外透出一股熱意。
毛孔好似都打開了,一碗湯下肚,額頭上冒出點點汗珠。
然後就是吃肉,豬腿熏過,豬皮泛著一絲蜜色,筷子夾起來蜜色的豬皮顫顫巍巍。
玫瑰色的肉泛著油光,在燭火下好似閃著光。
阿滿看得食指大動,迫不及待咬一口,鮮香的肉汁先在嘴裡迸發。
肉皮彈牙軟嫩,糯嘰嘰的,都有些黏唇瓣。
玫瑰色的瘦肉,燉得火候到了,不干不柴,油潤多汁,還帶著一絲熏制的煙火氣。
吃一口就讓人想吃第二口。
頓豬腿下去半盆,桌上才有人說話。
阿滿拿著一個烤出金黃焦邊的餅子吃,慢悠悠夾著桌上的菜吃。
桌下的黑豆和地瓜,得益於今個家裡吃好的,也混了一頓好飯。
臥在桌子底下,兩隻前爪按著骨頭,搖著尾巴,咔嚓咔嚓啃骨頭。
豬腿吃得差不多了,阿滿點一下盆里的骨頭,「豬骨髓沒人吃嗎?
這可是個好東西,沒人吃我吃了啊!」
桌上的人都笑了,芳嬸站起身,幫著把光骨頭運到阿滿碗裡。
說:「骨頭沒劈開,我給你拿廚房裡劈開。」
阿滿讓她繼續吃,她端著碗站起來,阿文這個小暖男跟著站起來。
撐開傘給阿姐和豬骨頭打傘。
大哥和二哥走的時候,都叮囑他要照顧好阿姐。
他答應了,作為一個小男子漢,他要說到做到。
「真暖,以後誰要是嫁給你,應該能挺幸福!」阿滿杏眼彎成月牙,騰出手揉一把弟弟頭髮。
在攔住弟弟的單薄的肩頭,姐弟倆冒雨哈哈笑著衝進雨幕里,直奔廚房。
阿文小臉蛋微微有些紅,對於阿姐說的成親很是不在意,他還小呢。
小兒手臂粗的豬骨,得用斧子或者砍刀刀背才能砍開。
阿滿高高舉起刀背,讓阿文退遠一點。
鏘一聲,砍刀重重落下,筒骨從中間被敲成了兩節子。
白色骨茬子飛出不少。
又連砍了幾刀,幾根骨頭都砍斷,姐弟倆端著豬骨又回了正屋。
對著油盞,用筷子挖著豬骨里的骨髓油吃,這玩意看著油,但是吃著是真香。
姐弟倆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吃得噴香。
最后里面還剩一些,阿文人小,也不怕被笑,抱著骨頭對嘴吸。
一場熱鬧的晚飯吃完,外面已經黑得看不清霧氣了,只能聽到淅淅瀝瀝的雨聲。
桌上的油盞底部積滿了燭淚,中間的蠟燭也燒沒了半截子。
一屋子人各司其職,收拾桌子的收拾桌子,端剩飯的端剩飯。
掃地的掃地。
不過掃地之前,都先把黑豆和地瓜啃的骨頭單獨撿出來。
不然倆饞狗能繞著你的腿,把你煩的掃不成地。
人多力量大,一地的狼藉很快被收拾好。
收拾好,個個都打算回去睡覺了。
前院的油盞一盞盞熄滅,獨留檐下兩盞燈籠,散發著昏黃的燭光。
阿滿和團玉打著傘,打著哈欠,一路往後院走。
簡單洗漱一下,倒頭就睡。
夜半絲絲涼意凍醒阿滿,她迷迷糊糊爬起來,從炕櫃裡又找出一床被子,蓋到身上。
身上暖呼呼的,人閉眼沒一會兒又睡沉了。
第二天,雨依舊沒有停歇,房檐瓦溝下面的排水溝汩汩流著雨水。
清凌凌的水,摸一把沁人的涼。
村子被濃霧籠罩著,對面來個人都看不見,得先問問是誰。
這場雨讓把最後一絲秋老虎也吹沒了,早上爬起來,都要披上薄襖子了。
「真冷啊!」冷風一吹,順著脖子往衣服裡面吹,團玉跟著縮了下脖子,搓搓手,貓腰飛快鑽進了堂屋。
堂屋裡小火爐又點了起來,以往經常跑沒影的狗子,也搖著尾巴,愜意的臥在火爐旁邊。
看到人進來,也是懶洋洋地抬抬眼皮。
團玉看得眼熱,快走幾步,蹲下來,倏地就把有些涼滋滋的手塞到黑豆肚子下面。
冰的黑豆抬頭對著她汪汪叫,爬起來離她遠遠的。
阿滿和芳嬸看得哈哈笑,「黑豆又不傻!」
「它倆的肚皮又軟又熱,好舒服呀!」團玉美滋滋地說,眼珠子一轉,又盯上了一旁的地瓜。
地瓜似有所覺,狗眼睜開,飛快爬起來,搖著尾巴直奔阿滿。
在阿滿右腿邊臥下,懶洋洋的翻個肚皮。
阿滿看的手癢,伸手在它肚皮上擼了幾把,看的團玉噘嘴,看地瓜很是不順眼。
坐下幫著扒苞米皮時,還要瞪瞪地瓜,「你個沒良心的,我平時也沒少餵你啊,咋就不見你對我翻翻肚皮?」
「你和阿滿能一樣?」芳嬸白她一眼,把編好的苞米扔到一旁的框裡,繼續拿六根苞米開始扒皮編辮子。
對不服的團玉說:「黑豆、地瓜、黃豆、板栗四個,丁點大就來咱家。
你家小姐從小照顧到現在,狗又不是傻子,你說它們能跟誰親?」
團玉哼哼兩聲,看著翻肚皮任由小姐蹂躪的黑豆和地瓜,眼饞的口水都要下來了。
「熏房怎麼樣?別斷火了?松枝和果樹枝子可還夠?」過了擼小狗的癮,阿滿問起正事兒。
熏房一旦開熏,那就不能斷火,只有熏好一批了才能停火。
所以日日夜夜都得有人添火。
「我剛去看了,和莫強哥一起又給火道里塞了不少濕松枝和果樹枝子。
不過濕松枝和果樹枝子有些不夠了。」
阿滿看著外面灰濛濛的天,灰白色的雲好似化不開的濃霧,遮蓋住天上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