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賀啟翔走了以後,這幾天雪斷斷續續就沒停過,放眼望去,天地之間渾然一色,滿地銀裝素裹,陽光一照亮晶晶的閃人眼。
今年雪下的大,溫家私塾也早早的放了年假,臘月初十阿安和阿文就不用再去私塾上課了,阿安是高興壞了,阿文不能上課還有些可惜。
幾年雪大,去縣上不方便,賀啟翔走的時候,沈崢就讓他帶了個口信,年前就不回縣上了,年後再去,拜託義母托人把阿昌送回來。
臘月十三這天阿昌回來了,阿滿一高興,大手一揮說明天宰年豬!
天氣寒冷,北方冬日儲藏食物非常方便,外面就是天然大冰箱,各家各戶蒸炊餅、包包子、包餃子什麼的都是一次性做好幾鍋,放在院子裡的大缸里凍上,吃到來年初春不成問題。
天氣冷,放不壞,還省事。
臘月十四,一早吃完飯,忠叔和茂叔領著春生叔幾個,去村里逮豬,沈崢去隔壁村里請劉屠戶來殺豬。
今天阿滿打算殺三頭豬,看今年這下雪的架勢,後面估計還有大暴雪,阿滿自己就是個無肉不歡的,家裡人也都愛吃肉,多屯點肉准沒錯,再多灌點兒香腸,可以吃很久。
阿滿昨天通知了家裡要殺豬,今兒一早春花嬸領著春生叔,何嬸子領著春桃和何叔,趙村長一家也來了,都是來幫忙的,一大早家裡廚房就熱鬧起來。
阿昌自認為是大孩子,又練武,不屑和阿安、阿文、虎子、狗蛋這幾個小孩子玩兒,一早就跟著去逮豬了。
劉屠戶來的時候,忠叔幾個人抬著三頭被五花大綁的肥豬回來了。
「哎呦,阿滿你家逮的這三頭豬,可不小啊,我一年到頭殺了多少頭豬,這三頭算是數一數二的大了,這樣的豬肉香的很啊!」
劉屠戶圍著三頭豬轉了一圈,捏捏耳朵拍拍屁股的,他常年殺豬,身上大概有血腥氣,幾頭豬又扯著嗓子嚎了起來,不停地扭動著身子,奈何被綁住了四蹄兒。
「昨兒,我們可是把全村都轉了一個遍,才挑了這三頭豬,最肥的了」忠叔幾個七嘴八舌地說著。
劉屠戶看的有些意動,對阿滿道:「阿滿吶,這三頭豬大,不如賣叔一頭算了,你家人不多,吃不完這麼些肉吧!」,這豬肥啊,年底賣最是好賣,還能賣的上價。
「劉叔,這可不行啊,我家裡人都愛吃肉,阿昌幾個小子最是少不了肉的,還不知道有沒有大雪,要是把路都封了,肉可是輕易不好買了,家裡要多囤些肉才行」阿滿笑呵呵的拒絕了。
說起今年的大雪,村長、春生叔幾個都面帶憂愁,他們常年住在村里,天氣的異常一下子都能感覺出來,今年冬天怕是不好過啊。
劉屠戶看算盤落空,也沒轍了,招呼眾人把三頭豬抬上案板上,春花嬸幾個,提著幾桶溫水,開始對著豬簡單洗刷了一遍,尤其是豬頭、豬脖子那塊兒。
春花嬸幾個洗刷乾淨,芳嬸子立馬把三個,撒了鹽的乾淨木桶,放在脖子下方,等著接豬血。
阿安和阿文幾個偷偷躲在門後偷看,阿滿發現,一把把門關上,「你孩子不能看,看了做噩夢,我可不哄啊」
劉屠戶見準備妥當,擺開架勢,依次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尖利的嚎叫聲戛然而止。
幾個小屁孩,聽不見豬叫了,立馬開門跑了出來,就看見三頭豬脖子上,三個血窟窿,鮮紅的血液,冒著熱氣,咕嘟嘟往外冒,沒一會兒就淌了半桶血。
「血放得差不離了」劉屠戶一開口,幾個身子一擁而上,把三桶血拎回了廚房。
春花嬸找了個樹枝子,從中間劈開,折成一個三角形,每個豬血桶里放了一個。
「阿昌,你領著阿安幾個,幫忙攪桶里的豬血」芳嬸看幾個小孩兒,圍著豬瞎轉悠,還不如給他們找點事做呢。
「一定要慢慢地攪合,等樹枝子上掛上血絲就停下啊」幾個小的有事干,滿臉興奮,連連保證好好干,就阿昌一臉的鬱悶,他都是大人了,還當他是小孩子。
忠叔幾個把死得透透的三頭豬,依次倒掉了起來,提起滾燙的熱水,往豬身上淋,燙了幾遍,一人一把刀,唰唰颳起了豬毛,沒一會兒豬就成了光條條。
接著開膛破肚,掏出內臟,扔進大木盆里,芳嬸幾個,接過下水坐在水槽邊,開始淘洗內臟。
先用清水洗一遍,然後把腸子翻過來,撒上草木灰洗一遍,再用醋和鹽抓洗一遍就差不多了,要不是怕挨說,阿滿還想再用麵粉洗一遍。
男人那邊砍肉多肉,女人這邊,下水一洗好,阿滿就把灌血腸要用到的材料準備好了,血腸要想味道好,全在調料上,蔥姜蒜、花椒粉等必不可少,血腸阿滿打算灌兩種,一種純血的,一种放米的米血腸。
芳嬸把調料放進豬血里,用擀麵杖使勁攪拌均勻。
春花嬸和何嬸子那個漏斗,底下接上豬腸,腸子一端用麻繩紮緊,然後往漏斗里灌豬血,灌幾下就要用嘴吹一吹,檢查檢查裡面有沒有氣體,沒一會兒就能灌一根,個個都有小孩手腕粗,小半個手臂長為一截子。
春桃和翠花嬸則在一邊灌米血腸,米血腸沒純血腸那麼粗,用的豬小腸,一根也就一尺半左右長,灌好一截子,就用麻繩打個結。
阿滿和春花嬸把送來的豬頭,切成指頭粗細的肉條,等血腸灌好以後,兩人已經切好了一大盆肉條,分別撒上麻辣和五香的調料,放在一邊醃上,待會兒灌香腸用。
純血腸要冷水下鍋,慢慢地煮熟,要不然容易破,煮出來的血腸也容易老,米腸就沒那么小心了,放到開水裡,大火煮上兩刻鐘就熟了。
阿滿和春桃燒火,芳嬸拿著一根大針,不停地在米腸上扎眼,往外放氣,血腸慢火煮上一刻鐘,用針扎一下,沒有血出來,就算是熟了。
外面劉屠戶把豬肉也全部剔好了,排骨是排骨,五花是五花,每樣都分的很好,擺的像肉攤子一樣整齊,不愧是經年的老手了。
「阿滿,外面的大灶壘好了,火也燒上了」沈崢進來說了一句。
今兒人多,阿滿估計用廚房的大灶做飯夠嗆,得分鍋做殺豬菜,太麻煩了,還是一鍋燉出來最香。
家裡有蓋房子剩下的青磚,阿滿就特意囑咐沈崢壘個大灶,鍋就用作坊做香辣醬的大鍋。
聽到崢子的話,一屋子女人們又呼啦啦出去了,洗肉的洗肉,洗骨頭的洗骨頭,然後一塊塊兒地,扔進大鍋里,開始燉起來。
「崢哥端個大木盆,跟著我下地窖」阿滿喊沈崢。
阿滿拿著一根點燃的蠟燭,兩人一起下了地窖,最前面三個齊腰高的大缸,就是酸菜缸,一掀開一股酸氣鋪面而來,今兒人多,阿滿一口氣拿了十顆酸菜出來,裝了滿滿一盆。
等大鍋里的湯,燉到發白的時候,芳嬸撈煮好的大塊純肉,端進廚房,切成薄片,等大鍋里只剩大骨頭以後,把切成細絲的酸菜倒進鍋里煮,切好的豬肉片鋪在酸菜上面,散上調料,蓋上蓋子燜煮。
陣陣白霧,伴隨著燉肉的香氣,飄散在小院上空,驅散了冬日的嚴寒。
阿安和阿文幾個,也不玩了,和黑豆幾個排成一排,蹲在地上,盯著不斷冒著熱氣和香氣的大鍋,不時吸兩口鼻子,「太香了,好餓啊」
板栗幾個小狗急的狂搖尾巴,不時發出哼唧的聲音,透明的可疑液體,順著嘴角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