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砍樹下

  山梨子是在山上摘的,剛摘回來是硬的,不能吃,要放軟了才能吃,酸酸甜甜汁水多。

  阿滿到林子裡,十幾個壯漢,正輪流拎著斧頭砍樹,高揚起的斧頭閃著森森銀光,砍到樹上發出梆梆的聲響,殺傷力卻有限。

  阿滿招呼歇著的漢子們吃雞蛋,「叔伯們辛苦了,先吃點兒雞蛋墊吧墊吧」說著挨個塞雞蛋,「這還有山梨子,你們都吃點兒,離午飯還有一會兒」

  沈崢幫忙散吃的。

  「給你家幹活就不虧,又是山梨子又是雞蛋的,算是享福了」有幾個漢子開口道。

  阿滿一一應著,看見有人把雞蛋揣兜里不吃也沒說啥,在農家一年到頭,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掙得都是血汗錢,雞蛋都是金貴東西,家裡窮的不捨得吃,拿回去給孩子打打牙祭,能讓孩子高興一整天。

  阿滿回到家,抓緊做午飯,看看時辰,又趕緊泡了一大桶紅棗菊花茶晾著,等聽到熟悉的吆喝聲,阿滿就知道,這棵樹抬回來了。

  阿滿就趕緊出門,招呼叔伯們來吃飯,十幾個漢子一進院就聞見了濃濃的肉香,阿滿忙著招呼人坐下:「累一上午了,叔伯們趕緊都坐下歇歇吧,喝點紅棗菊花茶,一會就開飯啊」

  都是農家漢子,誰家做飯捨得放這麼多肉啊,聞著濃濃的肉香,誰還有心思喝茶啊,都坐在桌子旁,都盯著廚房的門,眼睛都冒光了。

  整的芳嬸動作都不由的快了幾分,終於開始上菜了,「幫忙端菜了」,芳嬸子衝著院子喊了一句,呼啦啦站起來一群。

  兩盆紅燒大肘子,兩盆干豆角菌子燜排骨,壘起來的兩盤滷煮豬下水,兩盆風乾雞鴨雙拼,兩大盤芹菜炒豆乾,兩大缽青菜豆腐湯,外加兩筐三合面炊餅,樸實無華,農村請客勝在量大實惠,要是味道還好,那就是上等的待客菜了。

  一幫漢子們看只咽口水,忠叔、崢子也不廢話,招呼大家直接開吃了。

  「額滴親娘咧!崢子就你家這飯菜,再給你多砍幾天樹我都願意」一個漢子,加了一塊肘子肉塞進嘴裡眼睛都直了。

  「你家這飯菜,過年都不一定吃的著,關鍵這兒味咋恁好呢」

  阿滿招呼著大家吃菜,「放的料多,就好吃了」

  有人看著蒸出來油亮紅潤的風乾雞鴨,肉絲棕紅,一口下去肉質緊實彈牙,還不柴,「不怪我那婆娘說味兒香,這鴨子一點鴨腥味都沒有,還不膩」

  「我喜歡吃甜辣口兒的,上癮」

  「五香的也好吃,這兒風乾雞鴨還有豬下水,適合當下酒菜,可惜了.....」

  「阿滿,你這風乾雞鴨可要留點兒,叔過年也買上幾隻,自家吃點兒,再給岳家送兩隻,倍有面啊」漢子笑呵呵的看著阿滿,「叔兒,放心吧,只要村里人來買都有呢,給你們留著!」

  干豆角和菌子吸滿了排骨的湯汁,鼓鼓脹脹,一口下去比肉也不差啥,一頓午飯吃了半個時辰。

  飯後各位就準備回家了,「芳嬸子,這碗我待會兒再給你送來啊」,芳嬸子點點頭,沒說啥。

  阿滿和崢子送各位叔伯出門,看到好幾個人端著碗回去了,碗裡撐著幾塊肉,有些疑惑,阿滿看到了,沖他搖搖頭,等眾人都走了,兩人才有空說話。

  「他們是想把好東西帶回去給孩子們吃」阿滿笑著給沈崢說,「像山上發雞蛋一樣,有的人沒吃直接揣兜里了,也是為了帶回給孩子吃。」

  阿滿說的時候臉上帶了些回憶:「小的時候,我爸.....我爹去吃席的時候,或者別人家請吃飯的時候,他都會帶回來一些肉啊、蛋啊,糖什麼的,帶回來給我和阿昌幾個吃」

  「有一次我爹在山上打到一頭野豬,賣到鎮子上的酒樓,那天正好酒樓的東家在,看到獵物新鮮,我爹又常去賣,就賞了我爹一包糕點,可好吃了」阿滿笑眯了眼,「我爹回來的時候,又偷偷給我們一人買了一個肉包子,當時我阿爺生病了,急需錢,我爹還是頂著被我娘罵的風險,給我們一人買了一個肉包子」

  其實阿滿不單講了古代爹娘的事,還講了現代的事,小時候家裡窮,我媽說分家的時候連油和面都吃不起,還要靠姥爺接濟我們,後來我爸就從收破爛、收頭髮開始干起,那時候每天掙得少,我爸還是會想著我們,回來的時候總是會買上兩三個滷雞爪,讓我們打打牙祭,長大後她再也沒吃過那麼好吃的雞爪了。

  沈崢看著阿滿既懷念又有些悲傷的表情,有些理解了,他雖是被收養的,五歲以前的記憶模糊,可五歲之後,沈毅是鏢師,掙的錢多,後來又被師傅收為徒弟,他從來沒體會過挨餓、吃不飽的感覺,也沒體會過有人揣兜里把好吃的偷偷帶給自己的感覺。

  他握住阿滿的手道:「岳父是個好爹,岳父岳母會在天上看著你越來越好的,以後我遇到好吃的都給你帶回來...」

  阿滿噗呲一下笑了,眼中的低落蕩然無存,「誰要你帶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說完在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不光我爹是個好爹,我們一家人都是好的,不然我能救你嗎?」

  對鄉下人來說就是如此,無論貧也好富也罷,只要一家人好好在一起,和和睦睦,即使一年到頭吃不上幾回肉,日子也能過下去,也就沒那麼苦了,家和萬事興。

  芳嬸收拾完,看兩人坐在檐下,聊個不停,不是哈哈笑幾聲,也不知道怎麼有那麼多話,幾個狗崽子,中午吃了不少肉,小肚子圓滾滾的,趴在阿滿腿邊,睡得呼呼的。

  狗的睡了,人還聊的起勁呢,「崢子,下午還要砍樹呢,你不回去睡會兒養養神?」

  忠叔和茂叔早就回去睡覺了,那鼾聲站在院外就能聽到。

  有芳嬸打岔,倆人這才結束聊天,老老實實回屋睡覺去了。

  阿滿躺在炕上,看著屋頂刺出來的幾根茅草發呆,薄被子裹住全身,聞著陽光的味道,睡了過去,今天她夢到了現代的爸媽,眼淚順著眼角滑落,無聲無息。

  中午阿滿家的飯菜油水足,吃飽了休息一下,力氣又都回來了,早早的就來上工了,阿滿聽到聲響,也趕緊起來了,芳嬸已經午休起來了,正坐在院裡拿著梳子理頭髮,時不時沾一下水。

  下午兩人炸了兩筐油果子,阿滿拎著上山投餵了一圈,收穫了一籮筐誇獎,就這樣十幾個漢子忙活了兩天,砍了十六棵樹,堆在堰塘子那邊的曬場裡,阿滿家做家具留了三棵,剩下的全賣給了安木匠。

  剩下的剝樹皮、鋸成木板、拋光的活就是他們父子的了,過了兩天,地基挖好了,沈崢就跑了趟鎮上,先定了6車青磚,3車瓦片回來先蓋著。

  山裡的房子兩人商量打算用青磚蓋,買的這片山林雖在外圍,還是要防著野獸,磚瓦房也能更安全。

  計劃趕不上變化,打算蓋房子的時候,天公不作美,遲來的秋雨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好像要彰顯一場秋雨一場寒似的,連著下了四天,山上所有的活都停了,整個小山村像按下了暫停鍵,靜謐祥和。

  阿安和阿昌在下雨的第三天,就放了假,溫家私塾每半月休沐兩天,阿滿家只安靜了兩天,第三天開始就掀翻了房頂了,有阿安在的地方,就別想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