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八章 債!

  晚歸的鳥雀站在枝頭,黑幕中歪著腦袋,睜著綠豆眼,看樹下匆匆經過的黑影,薛嬤嬤在屋裡來回踱步,聽著院門吱呀一聲兒。

  她腳步飛快,看到穿著灰布下人服的人,道:「進來吧,夫人這會兒正好要熱水呢。」

  屋內,柳柔清任由薛嬤嬤給她洗去臉上的裝,褪下身上磨皮的棉布衣裙。

  「夫人見著少爺了嗎?少爺怎麼樣了?」

  柳柔清看著鏡中憔悴的自己,看著薛嬤嬤關切的眼神,啞聲道:「見著了……」

  薛嬤嬤看柳柔清神色不對,焦急的想追問,又聽見柳柔清說:「嬤嬤,你知道軒哥幹了什麼嗎?

  費家、隋家通敵,能把糧食賣給北月人,竟然都是浩軒在後面牽線搭橋,他是主謀啊!」

  「啊!」薛嬤嬤驚呼一聲,手裡捏著的黃花木螺鈿梳子應聲而落,嘴裡喃喃道:「怎麼會?通敵可是死罪啊?將軍最恨北月人啊,秦家又有多少人死在關外啊……」

  「是啊,嬤嬤都懂的道理他不懂,有些事兒能幹有些事就是死都不能幹啊,通敵是死罪啊!」柳柔清說罷滿臉疲憊,癱靠在椅子上,「就為了對付那個野崽子,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怪不得外祖父那麼恨我啊。

  嬤嬤你說,我怎麼就生了這麼一個蠢貨呢!」

  「夫人,夫人……」薛嬤嬤抱著柳柔清痛哭,可她看著長大的小少爺,她不忍心看他去死啊,「少爺還小,夫人可以慢慢教,夫人不能不管啊。」

  柳柔清閉眼點頭,話裡帶著堅定:「他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兒肉,誰都能舍了他,唯獨我不能!」

  薛嬤嬤手抖得厲害,從地上撿起梳子,聽罷夫人的話,她心裡石頭落了地,可緊接著新的的問題又出來了,「少爺做的事兒可是死罪,夫人要怎麼救啊?

  再說,少爺先對那邊那個出手,衛家那邊指定不會同意放過少爺的啊……」

  薛嬤嬤愁的不行,換位想想,那邊那個可是衛家親親外甥,是家裡姑奶奶留下的唯一一個子嗣,肯定是當眼珠子護著的。

  這次少爺背著夫人做下這些事,把那小子還有衛家四少爺的畫像出賣給北月人,害的衛家四少爺差點兒命喪北月人手裡,新仇舊怨加在一起,衛家怎麼可能放過少爺呢。

  「嬤嬤都知道的事兒,我又怎麼會想不到!」柳柔清坐起來,打起精神,她還有兒子要救呢,「這次衛家只處理了費家和隋家,沒有處理軒哥,無非還是考慮到秦家以後的名聲。

  那個野崽子即使不認秦家,外人可不管這些,還是把他當做秦家人,要是秦家名聲壞了,那個野崽子也別想完好無損。」

  「那…夫人,咱們要怎麼做?」

  「嬤嬤,你說,衛家人和那個野崽子最在意的是什麼?」柳柔清不答反而微微抬頭問,眼裡帶著意味不明的笑,「這麼多年衛家沒有對我和浩軒動手又是因為什麼?」

  「沒有證據?」

  「嘁!」柳柔清冷嗤一聲,話里都是嘲諷,「對於他們這些世家大族,捏死我們這樣沒權沒勢的人何其簡單!

  無非是我身上還有他們衛家想要的東西!」

  「想要的東西?想要的……」薛嬤嬤喃喃重複,突然給柳柔清通發的手一頓,猛地抬頭和銅鏡中的柳柔清對視,「衛玉嫣!」

  柳柔清低著頭緩緩點頭,仔細把玩著手上的丹寇,輕笑出聲,「呵呵…,衛玉嫣還是這麼好命,都死了這麼多年了,衛家人還是這麼在意她,呵呵……

  衛家人想不通衛玉嫣為什麼就那麼死了?我也算是最後見過她還活著的人。

  衛家人留著我的命,無非是想從我這裡知道衛玉嫣是怎麼死的?屍體又在哪裡?畢竟那個女人到現在也還是只有一座衣冠冢罷了!」

  說起衛玉嫣,柳柔清眼裡都是暢快。

  有個好出身好家世又如何,不還是鬥不過自己嗎?死後不還是只能當孤魂野鬼!

  薛嬤嬤看著銅鏡里夫人眼裡的陰狠,悄悄打了寒顫, 抖著嗓子問:「衛家人能同意用這些消息換少爺嗎?」

  「衛家人會的!」

  「可……一旦這樣,夫人也活……活不了啊。」

  「我也算是活夠了,也著實沒意思極了!」柳柔清說起死絲毫不在意,眼裡反而有些釋懷,「只要能讓浩軒活下去,我怎麼都願意, 兒女都是債啊,我現在終於懂了娘的感受了。」

  薛嬤嬤嘆氣,低頭默默給夫人通著發,想問問衛玉嫣的事兒,想起夫人為人,到底沒有問出口。

  那個衛玉嫣到底怎麼死的,其實她一直也不太清楚,這些事兒都是夫人親力親為,從來不假他人之手。

  就是最後衛玉嫣的屍體埋在哪裡,她也是不知道的。

  衛家,後院。

  崔氏被丫鬟伺候著洗漱完,穿著寢衣剛被秋文扶著躺在床上,門外就傳來丫鬟通傳的聲音。

  嘖!男人回來了。

  崔氏沒起來,只微微坐起來,靠在床上隨手拿起一本書翻看起來,聽著男人沉沉腳步聲兒踏進室內。

  聽到男人問秋文的聲音,接著又聽男人腳步一轉朝隔間去了,隔著門水聲隱隱傳來,還頗為催眠,就在崔氏快睡著的時候,男人終於洗漱好出來了。

  內室只點了一盞燭火,整個內室昏昏暗暗。

  手裡的書被輕輕抽走,手心裡傳來一陣微微癢意,崔氏迷糊的睜開雙眼,聞到熟悉的氣息,她輕輕嗯一聲兒,「回來了?」

  「嗯,困了就先睡!」衛澤成把書放回書案上,回身把人半抱起來躺好,這才在旁邊躺下,伸手把人攬進懷裡,沉聲囑咐,「晚上不用等我回來,困了你就早點兒睡。」

  「哼!自作多情。」崔氏手沒什麼力氣的錘上男人胸口,話裡帶著笑意,閉著眼睛說:「誰等你了,我是有個事兒要給你說呢。」

  「……,嗯?」衛澤成無語一會兒,好奇的嗯一聲,「什麼事兒?看你這笑,肯定不是什麼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