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七章 蠢貨

  走在前面的守衛好似沒聽到一般,淡定的領人往裡走,最後在一間牢房門口站定,柳柔清知道地方到了,眼睛已經急切的朝裡面看去。

  守衛解下腰間的鑰匙,開了牢門說:「記住,兩刻鐘!還有別有什麼妄想,這人逃不了,就是出了牢門,外面還有侍衛和黑甲衛。」

  柳柔清趕忙點頭,不用守衛提醒 ,她也知道她帶不出兒子。

  守衛看柳柔清一眼,轉身甩著鑰匙走了,嘩啦啦鑰匙聲兒慢慢遠去。

  柳柔清立馬跑進牢房,眼神驚慌的四處看,嘴裡喊著浩軒的名字。

  最後這間牢房,不像別的牢房,只關了秦浩軒一個人,裡面桌子板凳都有,靠牆的穿上鋪著厚厚的蒲草,上面還有一床薄棉被,不過已經看不出原來的白色了,只能看出一團又一團髒污的血跡。

  被子邊緣露出一點黑色,是幾根打縷的頭髮,柳柔清眼底一亮,撲過去掀開被子,看著昏迷的兒子,柳柔清的眼淚噼里啪啦往外掉。

  看著渾身血痕,瘦沒了人形的兒子,柳柔清的手劇烈顫抖,遲遲沒有落到兒子臉上,她不知道能觸碰哪裡,她怕弄疼兒子。

  帶著熱度的眼淚砸到秦浩軒臉上和嘴裡,緊閉眼皮顫抖幾下,微微掀開,看到熟悉的衙役衣服,秦浩軒身子劇烈掙紮起來。

  蜷著手腳快速縮到牆角,髒亂的頭埋在臂彎里,嘴裡顛三倒四地求饒,「別打我,別打我,疼,娘,娘!救我,我都招了,都招了……」

  柳柔清捂著嘴巴,眼裡滿是血紅,緊緊咬著下唇才能不讓自己怒吼出聲兒。

  「軒兒,是娘,是娘,娘來了,來了,別怕啊,別怕啊……」柳柔清柔聲安慰著驚慌的兒子,聲音柔的能滴水。

  熟悉的語調和溫柔嗓音讓秦浩軒的身子慢慢的不再發抖,害怕的從胳膊里慢慢探出頭,在看到柳柔清面容的那一刻,他大哭起來。

  柳柔清卻沒有任由兒子哭嚎,上前把兒子按在懷裡,嘴裡發出安撫聲兒,「噓,噓,軒兒乖,別哭,娘是悄悄來的……」

  秦浩軒哭聲頓時小了下去,從娘懷裡小心翼翼抬頭,眼裡都是防備左右看,柳柔清看的心如刀割。

  「軒兒別怕,娘不會讓你有事的,別怕,很快就能出去了。」

  「真的?娘?真的嗎?」秦浩軒死氣沉沉眼裡頓時亮起來,看到娘點頭了,他又低聲嗚嗚哭起來,「娘,你總算來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還有爹,爹怎麼沒來啊?」

  柳柔清拍兒子的手一頓,低頭看見兒子隱隱期待的眼睛,她心口像是被誰打了一拳一樣難受,嘴角勾起牽強的笑,遮掩道:「你爹忙著呢,正忙著你的事呢,沒空來。」

  秦浩軒眼睛的光暗下去,不過又很快亮起來,有些意外的說:「爹真的在救我?」

  柳柔清點頭,秦浩軒以為他爹在知道他幹的事兒以後還願意救他,可見他爹還是在意他的啊。

  「浩軒,咱們只有兩刻鐘的說話時間,你給娘說說你都幹了啥事?」

  秦浩軒眼神閃躲,可想起娘的話,既然爹願意救她,看守這麼嚴的地牢,娘還能進來看他,背後沒有爹幫娘他不信。

  心裡吃了個定心丸,秦浩軒就把自己幹的事小聲交代了。

  柳柔清從一開始的臉帶笑意,聽到最後,嘴角的笑僵在臉上。

  「啪!」清脆巴掌聲在安靜的牢房裡格外清晰,秦浩軒臉上多了五個手指印,起了血痂的傷口又炸開,一道血液順著臉頰往下淌,他不可置信看著怒氣沖沖的娘,委屈又難過,「娘……,你打我!」

  柳柔清胸口劇烈起伏著,咬緊牙不讓自己大吼出聲,指著兒子臉的手微微發抖,聲音發飄:「你這腦子是灌了水嗎?誰讓你私自對那野崽子下手的?

  你是不是腦子被驢踢了,在遼安軍對他動手,你以為衛候是擺設不成?」

  柳柔清氣的聲音發抖,耳朵里嗡嗡直叫,恨鐵不成鋼道:「當初你從軍我是怎麼說的,讓你老老實實掙軍功,誰讓你對他動手的?

  竟然還私自勾結北月人,給費家牽線搭橋,你,你真是……真是活得不耐煩啊!!」

  血氣直衝腦門,柳柔清身子左右晃悠,秦浩軒被嚇住了,跳下床扶著要倒的人,一疊聲的說:「娘,娘,你彆氣,彆氣,我錯了,錯了!」

  「怪不得!怪不得啊!」柳柔清靠在秦浩軒懷裡,苦笑著搖頭,「怪不得你曾外祖父這麼恨我呢,恨啊……哈哈,能不恨嗎?」

  絕望幾乎要淹沒了她,從娘死了以後,外祖家就是她依靠,這些年要不是費家時時幫襯著她們娘倆,她們的日子早就過不下去了。

  秦博遠自那女人死了以後,對她們娘倆不管不顧的,沒有費家她和軒哥活不到至今。

  現在因為自己這個蠢貨兒子,費家被抄了家,幾代人都折在裡面,怪不得外祖父要用看仇人的眼神看自己呢。

  「娘……」秦浩軒抖著嗓子叫人,看著娘癲狂的神情,眼裡都是害怕,柳柔清轉頭定定看著兒子,伸手撫上兒子布滿上傷痕的臉,心裡又悲又痛。

  即使兒子犯了這麼大的錯,她還是不忍心啊,不忍心看他去死。

  「娘…」秦浩軒又叫一聲。

  「別怕,娘想辦法救你…」柳柔清無力說一句,「誰讓娘生了你呢,都是債啊。」

  門口傳來敲木頭的聲音,柳柔清知道自己該離開,她最後深深看滿身血痕的兒子一眼,交代說:「好好活著,娘給你帶的藥好好塗上,等著娘。」

  秦浩軒把臉擠在木柵欄里,用力看著娘離開的方向,直到看不見亮光,他才縮回頭,蜷縮在被子裡。

  裝了滿滿夜香的車更重了,推車的老漢推得費力,咬著牙也不敢發出一丁點兒聲音,只有木輪攆在石板路的悶悶硌硌聲兒。

  藏在桶底隔層的柳柔清,神情疲憊,回程的路,氣味兒好似也不難聞了,再難聞的氣味兒也抵不過心情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