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雲看向簡薇,沉思半晌才問道:「薇兒,你的意見呢?」
簡薇繞著顧青雲轉了一圈,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心疼地說道:「你又瘦了。」
顧青雲一聽,上下看了看,發現腰線這裡是寬鬆了一點,不以為意:「是肌肉結實了。」
簡薇白了他一眼,勸說他:「以後晚膳你可要吃多一些肉,再瘦下去對身體不好。」心裡卻在盤算著以後要給他煲些補身子的湯。
這話顧青雲不能承諾,他覺得自己的身材挺好的,很標準,每天保持一定的運動量,工作上是辛苦了點,但起碼不用熬夜,還能應付得過來。再者,晚飯少吃肉,只吃個六七分飽是他多年來堅持的結果,成果一直顯著,自己的身體非常健康,極少生病,就算是偶爾不小心受了點風寒,也是很快就好。
「難不成你覺得像張修遠那般才好看?」顧青雲斜睨了她一眼。
張修遠人到中年,因為一點點放縱,肚子鼓起來了,現在大家一起蹴鞠時,他早就防不住自己,每次都跑得氣喘吁吁的,等運動過後,還叫嚷著下一次讓自己等著瞧。
顧青雲一直等著,結果還是老樣子。
簡薇感受到他委屈的眼神,只能放棄繼續勸說的念頭。唉,有時候她覺得夫君再胖一點還是很不錯的,如今的他身姿依然挺拔,寬肩長腿腰細,烏髮黑亮,眼睛有神,舉手投足間溫和有禮,書卷氣極濃,雖然膚色黑了點,但和兩個兒子走出去,還可以冒充孩子們的大哥,每次和他站在一塊兒,她總會擔心自己看起來是不是像他姐姐。
有位不顯老的丈夫也是一種壓力啊。
「對了,薇兒,你還沒說對龐庭深的看法。」簡薇的思緒跑遠了,就聽到顧青雲提高嗓音問話。
「我覺得龐庭深是不錯的少年郎,龐家只有龐探花是官身,以前他們家還有過一次教訓,以後有極大的機率不會再犯錯,至於龐探花的那些兄弟姐妹,姐妹咱們先不說,單說兄弟,只要男人能狠下心,不會有什麼問題。」簡薇說得輕描淡寫,「以龐探花和你的關係,他肯定不會對小丫如何,至於白妹妹,我記得今年十月初五是白尚書的六十五歲大壽,聽深深說他娘親會帶著弟弟妹妹上京來參加壽宴,到時再看。」
龐喜林有兩兒一女,二兒子名聲不顯,今年十五歲,還沒有功名在身。
顧青雲聽他說過,想等一等再讓他進場,不急。
六十五歲壽辰並不是整壽,白家可能沒打算大辦,只是白燁如今是正二品的刑部尚書,多少人想巴著,最後肯定有很多人會自動上門。
因為是三品以上的高官,所以白燁身體沒有問題的話,是要等到七十歲才致仕,不過一般過了六十五歲,皇帝就會讓老臣逐漸退下來,封個虛銜,比如三公三師之類的。
白燁的父親白致遠是帝師,有名的大儒,早已去世,白燁本人是皇帝的心腹,是堅定的保皇黨,對皇子們的拉攏無動於衷。白燁還是顧青雲這一科進士的座師,只是他本人不喜結黨,對他們這些學生都是淡淡的,除了之前把唯一的庶女下嫁給龐喜林。
顧青雲一直和白家保持聯繫,逢年過節總會送禮。等夏尚夏大人致仕後,顧青雲升為正五品的工部郎中,白燁和他的聯繫這才慢慢地變得緊密起來,有宴席時也會邀請他們參加。
此次的壽宴,他們家肯定得上門的。
「我還是不喜歡。」顧青雲搖搖頭,還是覺得找一戶簡單點的人家嫁才好,最好是不納妾的。
他和龐喜林一直保持聯繫,之所以對大頭探花有好感,其中的原因之一是因為對方身邊除了妻子外沒有其他女人。他們在信中當然沒有說這些,是他和同年們聚會時,其他人說起才知道的。
當然,這樣並不表示龐庭深以後一定會對妻子一心一意。
「你啊,現在就著急了,咱們說再多也沒用,還得看小丫自己的意思,萬一她不喜歡,咱們這麼操心那不是白費心思、自作多情麼?」簡薇見顧青雲煩惱的樣子,就柔聲安慰他。
在她看來,女兒喜好安靜,性子清冷,但她畢竟是自己和外婆一手教出來的,又在皇家女子書院歷練過,為人處世方面是沒問題的,認為一般情況下,女兒嫁到哪裡都可以活得好好的。
事實也是如此,女兒跟自己出去做客時,從來沒有失禮過,其他夫人太太們對她的印象不錯。她和夫君從小精心教導,不就是想把女兒培養成一個眼光不局限於內宅,內心堅定強大的女子嗎?畢竟如今的世道對女子還是不公平,女子很容易因為丈夫的花心而陷入自怨自艾的境地,這時如果女子能看開,自己還有一兩樣愛好可以寄託,日子會好過許多。
聽簡薇這麼說顧青雲一想也是,就拉鈴讓下人去請顧景到堂屋。
夫妻二人相攜走到堂屋,顧景才剛剛進門。
話說,經過三個月的改建,在花費六百多兩銀子,把他們帳面上的錢都掏空後,他們的房子終於改建完畢,效果令他們滿意。
這是一座四進的四合院,沿著軸線,前院是客房、正廳、馬號、倒座房,二進是顧永良和顧永辰住的地方,各住一個院子,還有跨院,第三進是顧青雲和簡薇住的地方,現在顧景也住在這裡,至於最後一進就是後院,顧青雲空出來,等待顧大河和小陳氏上京居住。
除此之外,後院後面還有一層後罩房,本來是女眷和丫鬟居住的,但前面的倒座房已經足以住下顧宅的下人,這裡就作為後花園,準備種上不同的植物,還做了個鞦韆,只是現在天氣炎熱,那些花草還沒來得及種下。
整體而言,這麼大的宅子已經夠他們一家居住了,還綽綽有餘。為此,簡薇又買了四名下人,還讓寧瑤把她放在田莊裡的下人招回來。
這樣帶來的影響是,以後他們到隔壁方家就得多走一段路。
此時顧青雲見她臉蛋紅撲撲的,鬢角的髮絲還是濕潤的,就連忙問:「你剛才幹什麼去了?一頭的汗。」
顧景坐在簡薇的下首,聞言白皙的臉蛋上頓時露出開心的笑容:「爹爹,我剛剛和壯壯在花園裡玩呢,他太好玩了,不像別的小孩喜歡哭鬧,我們一逗他就笑,又乖巧又可人愛,簡直讓人愛不釋手。」
顧青雲狐疑地看著她:「那我剛才回來時為何不見你們在花園?」他們居住的庭院也有以前遺留下來的花草樹木,景致優美,剛才他走回來,如果有孫子在,他肯定會駐留的。
「我們在太外婆他們那裡呀。」顧景眨眨眼,略微奇怪地回答,只覺得他爹的情緒有些不對。
顧青雲拍拍腦袋,他腦子有些不清楚了,往常這個時候孫子他們是在隔壁,不到用晚膳的時間是不會回來的。
「爹爹,找我有什麼事?您快點說,我還想回去和壯壯一起玩。」顧景催促道,掏出手帕擦擦汗。
簡薇見她難得的活潑,心裡極為高興。有大孫子在就是不一樣,以前還得催她才動一動,現在倒好,每天從書院回來就去找大孫子玩,性子似乎還開朗了不少。
顧青雲乾咳一聲,見簡薇故意不看自己,有些委屈,這不是把壓力都放在自己身上嗎?算了,快刀斬亂麻,他還是直截了當問吧。
聽到顧青雲的問話,顧景很是淡定,微笑道:「爹爹,我還在想您什麼時候才問我呢?」通過和姐妹們交流,她知道自己是幸運的,有一對疼愛她的父母,沒有想過犧牲她的親事,反而一切為她著想。
顧青雲和簡薇對視一眼,有些訝然。
「爹爹,龐叔叔的信哥哥們早就跟我說過了,說實話,我自己也不知道喜不喜歡他,反正我就是覺得和他聊天能聊得來,他能知道我在想什麼,我們對一些事情的看法大部分相同,我喜歡看的書他也喜歡看,而且他認為女孩子學多點東西是對的,沒有看不起我們,這我能感覺得到。至於以後的事,誰知道呢?我才十四歲,不急。」
顧景一口氣說完,聲音清脆悅耳,只見她慢條斯理地把自己的手帕摺疊好,抬頭看著顧青雲,目光沒有退縮,「我不著急,起碼得打聽清楚對方家裡的具體情況吧。」
顧青雲見狀,微微怔了怔。他有些高興,又有些酸楚。女兒長大了,他能看得出小丫是對龐庭深有些許好感的,但她理智還在,這樣一看,似乎對龐庭深也沒什麼。
霧裡看花的朦朧感,是不是顧景還沒開竅?
這時簡薇開口道:「我和你爹是擔心你,萬一你們真成了,我們擔心龐家的長輩們不好相處。」因為這堂屋裡只有他們一家三口,說起來可以直言不諱,有什麼說什麼。
顧景把錦帕放回袖口,微笑道:「爹爹,娘親,你們放心,真到了那個地步,我總有辦法讓自己過好的,要不然這些年豈不是白學了這麼多東西?」
她可不是書呆子,爹爹一直教她用理論聯繫實際,同時不要拘泥書籍,她可是一直在慢慢琢磨呢。
不等顧青雲和簡薇反應,她就撲到簡薇懷裡,撒嬌道:「要不,等我十八歲再嫁好不好?人家現在一點也不想嫁人。」
簡薇有些受寵若驚,見顧景難得向自己撒嬌,忍不住笑了起來,撫著她的脊背,急聲道:「好好好,你才那么小,不急。」
她懷裡的顧景偷偷笑了。
顧青雲暗忖了一會兒,見顧景沒有那個想法,心裡鬆了一口氣,之後幾人轉移話題,說起顧傳恪的囧事,紛紛笑了起來。
事後,顧青雲還是給在湘省的表哥陳橋去信一封,讓他到潭州府打聽一下龐家在當地的風評,以防萬一。
顧景的事暫時告一段落,龐庭深仍然時不時到顧家刷一下存在感,他自己帶著一名書童在新買的兩進四合院居住,聽說門房和廚娘還是白家那邊安排的,否則兩人還不知道該如何過日子。
顧青雲一家把他當成故人之子接待,加上他和顧永良是同僚,不涉及到顧景的話,倒是其樂融融,只是顧青雲有意讓顧景避嫌,保證不會讓他們單獨在一起。其實他也知道,兩人從來沒有單獨在一起聊過,每次都有顧永良或顧永辰作陪。
即便這樣,如今的年輕人交際廣泛,顧景也有兩個好朋友,時常要去參加聚會,兩人在外見面的機會還是有的。
顧景的事暫且不提,顧永辰的親事終於在過了中秋節後算是初步定下來了。顧永辰和盧家二姑娘在經過多次見面後,他就跟顧青雲提出了。
「真確定是盧家的二姑娘了?」顧青雲問他。
顧永辰臉上霎時湧起紅暈,眼瞼下垂,羞答答地答道:「爹爹,我覺得她很好,我們能聊得來,她也喜歡蹴鞠,技術還很精湛,不覺得無趣。」他們是一伙人一起出去玩,但兩人在盧開雲的監督下還是單獨相處過的。
顧青雲見他難得這副模樣,神情有些古怪,追問道:「真認定她了?」他記得簡薇昨晚上還跟他抱怨,說盧家二姑娘性子活潑,第一次見面時那溫柔害羞的模樣是裝的,熟悉之後就暴露出來了,還認為顧永辰現在性子不穩重,兩人真在一塊兒過日子,不知是否會吵架。
「嗯。」顧永辰重重點頭,「反正我認定是她了。」
顧青雲沉吟了半晌,由於早就有心理準備,就說道:「你待會再去跟你娘說,咱們兩家先說好,暫時不定親,現在在打仗,不好在這關頭辦喜事。」等過了這陣子再說。
「爹爹,我明白的。」顧永辰能理解。
之後,兩家就先交換信物,暫時不對外宣揚,準備等這場戰事過去再定親。
戰事走向依然撲所迷離,現在信息的傳遞很慢,顧青雲等人著急不已,尤其現在上場的還有陸煊,更是暗暗擔心。
他在上值的路上還見過陸澤,對方外表看起來依然鎮定自若,但嘴角起的水泡還是暴露了他的著急和擔憂。
隨著時間的拉長,發生在海外的戰事不知不覺中牽動了不少人的心。長期安定的生活讓大家認為自己國家的軍隊是無敵的,畢竟他們把邊疆的遊牧民族壓得動彈不得,俯首稱臣,沒道理和外番人打仗會輸,但現在一連兩個月還沒有勝利的消息傳出,自然會著急。
越不想什麼就來什麼,讓人不喜的事情終於來了。九月初一,戰報傳來,他們夏朝竟然打輸了!
消息傳來,舉國沸騰,尤其是京城,大伙兒更是不可置信。據說永安帝還在早朝上大發雷霆,暴怒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