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我的牙——」黃家管家登時捂著牙齒痛呼了起來。
寧大頭也毫不留情地道「活該！」
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蜜寶同情地搖了搖頭，「都說了偷懶會走背運的。」扭頭就準備往外走「爺爺，大哥，我們回去吧。」
走到門外時，她忽然指著門外馬廄里一堆半腐爛的藥材，仰起頭問另一名掌柜的道「叔叔，這一堆藥材是壞掉了嗎？」
另一名掌柜的年約五十，穿著一身寶藍棉布衣裳，留著一把白鬍子，人瞧著慈眉善目的，也十分精明能幹。
方才黃家管家刁難寧家人時，他就在不滿地不住搖頭，被黃家管家忽略的三名客人也是他親自招呼接待的。 ✮
一瞥見這一堆藥材，他忙哎呀了一聲，無奈瞪了一眼黃家管家道「不是讓你收拾庫房後，把馬廄挪到後面去嗎？怎麼把這些垃圾堆在這兒了。」忙又命令著手底下活計道，「還不趕緊把馬廄和這堆東西給運走。」
「等一等。」蜜寶拉住了他的袖子，仰起頭祈求道「爺爺，我們家新養了一頭小豬，正愁找不到足夠的豬草呢。」
「我們能買一點兒回去嗎？」
相比於黃家管家，另一名掌柜可要和氣多了，當下只是道「嗐，這都是之前藥鋪老闆留下的。」
「要說他們也是倒霉。好端端的一個鋪子遇上一個不仔細的夥計，沒及時關好庫房的大門，正巧又下了足足三四天的雨。」
「這不整個庫房都被水泡了，連答應人家的單子都給不出來了，只好將鋪子賣給我們東家抵債。」
「這藥材過了水都爛了，我們餵馬都還怕把馬肚子吃壞了，正準備在大街上請力夫給運走呢。」
「你們要是要就直接挑走吧，也不興什麼給錢了。」
聽到這一番話，黃家管家似乎還要反對，咧著缺了大牙的嘴嗚嗚叫著，卻被年長掌柜強硬地無視了「快來人扶黃掌柜下去休息。」
於是黃貴被硬生生拖走了。
「爺爺說過了，無功不受祿的。」蜜寶珍惜地拿出了三文錢，略顯心疼地遞到了年長掌柜手中，「蜜寶有錢的，蜜寶可以花錢買的。」
這是娘親昨天給她的零花錢，可以買糖葫蘆吃好久了。
看中手中的三文錢，年長掌柜一時也樂了，「既然這樣，我就做主做了這門買賣。小姑娘，你多裝一些回去吧。」然後招呼著活計往寧老秀才的騾車上堆藥材。
望著騾車上滿滿當當的藥材，蜜寶甜甜地道著謝「掌柜的，你會得到好運的。」
見蜜寶生得如此出挑可愛，說話還這麼好聽，年長掌柜一時也心中熨帖，抓了一把干大棗塞到蜜寶懷裡。
「拿著甜甜嘴。」
寧老秀才和寧大頭忙要拒絕「這哪兒使得。」
年長掌柜已笑著把干大棗塞到了蜜寶兜里「這女娃子和我孫女一樣大，又生得好看，我看著歡喜。一點兒小零嘴，你們就收下吧。」
然後又朝寧老秀才和寧大頭低聲解釋道「對不住，百年人參的確難尋。這幾年氣候不好，北邊又連連打仗，商路斷絕得厲害，能送到咱們這兒的數量更是稀少，基本全被獻到宮裡去了。別說是你們了，連不少王府都還在到處求呢。」
「我們這隻人參也是要獻給貴人的，主家看得很緊，是實在不能賣給貴客們了。」
得知這一答案，寧老秀才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了，勉強扯出了一個笑「……還是多謝掌柜的了。」
寧家人這才挑著藥材離開。
怕東西太多壓壞了騾子，寧老秀才和寧大頭都沒有坐車，而是把蜜寶抱在了車上。
心憂著寧長壽的病情，寧老秀才與寧大頭都沒說話，氣氛很是沉悶。
因而他們沒有注意到，在騾車持續不斷的咕嚕聲里，蜜寶一個人玩兒似的咬著干大棗，邊扒拉著那一大堆腐爛的藥材。
騾車剛到村門口，寧老秀才一行就瞧見了熟人。
是大東爹。
寧長壽的長子。
他雙手抱在了頭上，蹲在了路邊田埂上，一聽見騾車車輪聲，他立即抬起了頭，發出了中年漢子壓抑著的，帶著哭腔的喊聲。
「三叔，快過來瞧瞧吧，我爹他……不行了。」
……
顧不得回村頭張屠戶家還騾車，寧老秀才帶著寧叔濟蜜寶馬不停歇地趕到了鄰村。
等騾車匆匆趕到寧長壽家時，已經三更天了。
寧長壽家卻還是燈火通明的。
聽見騾車的車輪聲，小寧康氏出來迎接，眼眶紅紅地道「三叔，大侄子你們可算來了。」
小寧康氏抹了一把淚「情況不大好。從昨兒個你們走了，公爹就沒吃飯了，人瞧著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大哥請了曾大夫來瞧，曾大夫只說是油盡燈枯之相，讓咱們做好準備……」
「三叔還是進去看一眼吧……」
話音未落，屋裡忽然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哭聲「爹——」
被寧大頭攙扶著匆匆下了騾車，寧老秀才當即腿一軟，不自覺跪了下來，眼淚簇簇地往下落，手腳並用地往屋裡爬「大哥……」
寧大頭忙攙扶著他道「爺、你噹噹當心些……」
再顧不得在爛藥材堆里翻找，蜜寶匆匆抱著三個盒子就跟了進去，眼淚噗地一下就下來了「……大爺爺。」
寧老秀才剛一進屋，就聽見滿屋都是哭聲。
寧長壽已經換了睡衣，直挺挺躺在床上，雙眼緊緊閉著，呼吸微弱生死不知。曾老大夫坐在他身旁，正在給他把脈，朝身後搖了搖頭。
「準備後事吧。」
大東爹乾枯發白的嘴唇顫動著，哀求著道「大夫，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曾老大夫與寧老秀才是舊識，這些年與寧家人也算相熟。這時候他說話也很誠實，嘆了口氣道「挺了這麼多天，老爺子也是油盡燈枯了。除非有百年山參那等回生神物……」
說著他自己又住了嘴。
身為醫者，他太了解百年人參的珍奇與昂貴了。若是這麼容易尋到，寧長壽的病又何至於拖到現在。
室內氛圍也因這句話變得壓抑又絕望。
寧老秀才與寧大頭面色變白。寧老秀才蹲下了身，痛苦地抓住了自己頭髮「是我沒用，是我救不了大哥……」
屋裡眾多女眷又要開始哭泣。
「三叔，這實在怪不得你。百年人參哪兒是尋常人能得到的。」
「爺，你已經盡力了。大爺爺當知道你的心的。」
「怪只怪這命道吧……」
……
就在這時，蜜寶使盡全力力氣，掰開了一個盒子，高高地舉了起來，著急地大聲嚷嚷道「我、我有百、百年人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