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家管家還以為聽錯了，重複了一遍道「什麼？」
待聽清寧老秀才的要求後，黃家管家噗嗤一下笑出了聲，毫不客氣地嘲諷道「就你？還想要百年人參？且不說百年人參多貴，你們家買不買得起就不說了。你知道百年人參什麼概念嗎？那是皇宮裡的貴人們和王府里的大老爺才配用的！」
「你也不瞅瞅自己長什麼樣，泥腿子出身的窮鬼，穿得跟個叫花子似的，家裡沒有半片好屋，沒有被一處能下腳的好地方，你配用百年人參嗎？」
被兜頭蓋臉罵了一臉，寧大頭滿臉怒氣地道「有就是有，沒有就沒有，你這是怎麼說話呢？」
黃家管家可還記著那一場掉在糞坑裡的仇呢，對寧家那是丁點好臉色都沒有，把上眼皮懶洋洋地一抬。
「我怎麼說話呢？我就是這麼說話的。聽不習慣可以滾出去啊。」
寧大頭咬緊了牙，握緊了拳頭「你！」
「我怎麼我？我就是這麼說話的，你想拿我怎麼辦不成？」黃家管家陰陽怪氣地回了一句，又幸災樂禍地道「百年人參可是吊命的好東西。你們這麼急著求這東西，難道是家裡的誰出事了，急著用人參吊命？」
「我看你們也別瞎折騰了。」
「你們寧家什麼運道，自己還不知道嗎？那就是一家天生倒霉催的喪門星！早年你們寧家老大兩口子被山洪埋了，只扒拉出來兩個小的時，你們不是也滿大街尋藥救命嗎？可曾有半分用了？最後還不是只得了兩個跛子。」
「這就是你們寧家的命道！」
「今兒個我就把話撂在這兒了。我們店裡還真有百年人參，還是剛送過來的新鮮的，藥效再好不過了，就歸我不錯眼地管著。」
「不過我寧願那人參爛庫房裡，被狗啃了，餵了豬了，都不會給你們寧家看哪怕一眼！」
「你們寧家就是不配，怎麼著了吧！」
十年前寧家長房寧伯濟夫妻遭遇的那場山洪，是寧家所有人內心無法觸碰的傷疤，寧大頭立即氣粗了脖子，氣紅了眼睛，揪起了黃家管家的領子。
「你給我嘴裡噴什麼糞呢！」
藥鋪活計們忙過來扯寧大頭。
「冷靜些冷靜些……」
「別動手別動手……」
「可不興動手的……」
沒想到寧大頭一個跛子還這麼有勁，黃家管家明顯有些慌了，卻還是梗著脖子道「京兆府尹就在旁邊！只要我叫一嗓子，官兵就能把你們都抓進大獄。我可是記得你們家寧季還要科舉呢……有本事你就打啊？」
不得不說，黃家管家抓住了寧家死穴，寧大頭憤怒瞪紅了眼睛，怒視著黃家管家半晌，卻遲遲揮舞不下去拳頭。
黃家管家剛要繼續嘲笑「慫包……」
一個清脆的童聲響了起來，吸引了所有人注意「這位大叔，請問你覺得什麼是晦氣的窮鬼呢？」
順著聲音來處看去，黃家管家看見了蜜寶，下意識皺起了眉頭，嗤笑了一聲「當然是什麼都沒有，買不起百年人參，天天走背運，還在這裡大聲胡咧咧的人了。」
小小的蜜寶嫩生生立在那裡，掰著手指數了起來「什麼都沒有，出身鄉下的泥腿子，買不起百年人參，天天走背運，還在這裡最大聲的胡咧咧……」
然後她恍然大悟地抬頭望著黃家管家「原來大叔你就是最大的晦氣窮光蛋啊。」
黃家管家？？？
黃家管家登時被氣得跳腳「你這小孩會不會說話。我黃貴是這間藥鋪的掌柜的，走出去都是有頭有臉的，怎麼會是晦氣的窮鬼！」
蜜寶仰著小腦袋，認真地問道「這間藥鋪是大叔你的嗎？」
黃家管家話音登時一噎「額……」
蜜寶繼續嫩聲嫩氣地問道「那大叔你買的起百年人參嗎？」
黃家管家臉登時綠了「那倒也……」
要是買得起百年人參，他還至於辛辛苦苦地當掌柜的養家餬口嗎？
蜜寶又問道「那大叔你是小嶺村的人嗎？」
寧大頭搶答道「他當然是小嶺村的人，他爺爺家以前就住在我家後頭，因為家裡兒女多，每年春夏還要我們家給糧食才能活命呢。」
被當眾揭了短，黃家管家臉一時青一時紅。
環顧了一圈周圍後，他大聲反駁道「胡說八道，你們莫要污人清白！我黃貴怎麼會落魄到受你們寧家的接濟！」
仿佛明白了什麼，蜜寶饒有介是地點頭，扭頭看向了寧老秀才，怕被人聽見了似的，用手捂著嘴，小聲地問道『居安不忘危，富足不忘貧，位高不忘本，權重不忘民』。」
「爺爺，這是不是就是你說的虛榮與忘本的小人？」
見黃家管家被懟得臉都黑了，寧大頭出了一口惡氣，狠狠啐了一口道「蜜寶說得對，這就是典型的小人得志。」
黃家管家被氣得胸口疼，對寧家三人怒目而視道，「縱然我是小人得志，也是黃家的家生子，得黃老爺看重，也比你們一家子窮酸的喪門星強。」
「不是這樣的。」蜜寶扭過了頭，認認真真地解釋道「《周易》里說過的，『勞謙君子,有終吉。』」
「人生是很長很長的，我們寧家現在雖然窮，但是我們全部在努力工作，對生活保持謙遜的態度，就一定會慢慢富裕起來的，有一個安穩光明的未來的。」
「但是大叔你呢，從我們進門到現在，不僅對待客人冷嘲熱諷，桌面上的帳目混亂不清，算盤打得稀稀疏疏，還連注意力都不專注，已經進來了三名客人，你卻一下都沒有搭理過。」
「這般躲懶惰無能的人不受老天眷顧，縱然一時得到他人青眼，實在難以長久的，最終仍會走向落魄窮困的。」
「就比如上次大叔不久前平空走進了糞坑裡。」
然後她善良地安撫道「不過大叔你放心，我們寧家都是讀過書有教養的人，到時候一定不會和你現在一樣刻薄無知，嘲笑你的落魄和貧窮的。」
「噗……」
眼瞧黃家管家被懟得無話可說，人群里不知是誰傳出了笑聲。
黃家管家一陣惱羞成怒，下意識就要扇蜜寶巴掌，「你這個小喪門星，敢咒我……」
誰知剛一步跨出去，腳底下就被絆倒了，整個人朝前摔了一個大馬趴，磕掉了一顆大門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