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進門就聽見這話,寧許氏吃了一驚,疑心寧家是又背著自己發了什麼財。
怕錯過了什麼發財秘密,她忙掀了帘子進屋。
目光在屋子裡掃了一圈,她卻只瞧見一排被縫的嚴嚴實實的大罈子,與窩在寧程氏懷裡,表情驕傲得很的蜜寶,並沒有看見什麼銀錢。
她一時有些一頭霧水。
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她笑著問道「方才在外頭就聽見你們的笑聲了,這是在說什麼呢。」
並未察覺寧許氏的幽微心思,寧五姑娘隨口道「蜜寶最近有了好主意,要買果子回來釀果酒,我們正陪著她玩呢。」
蜜寶面頰鼓了起來,認真地糾正道「小姑姑,蜜寶的果酒是要拿出去賣的,可不是在玩遊戲哩。」
寧五姑娘當即舉手投降,笑著道「好好好,是小姑姑說錯話了。等咱們蜜寶的果酒釀出來了,一定會成為汴京城最暢銷的果酒。」
蜜寶這才滿意地點頭「小姑姑你說得對。」 ✡
寧許氏……
聽完這一番對話,寧許氏只覺得自己剛才是白擔憂了。
果酒?
她活了這麼大,聽過用糧食藥材泡酒的,可都沒聽說過有人用果子釀酒的。
更何況蜜寶今年才多大?
剛才過了六歲生日而已!
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罷了,平日裡玩些過家家還行。
釀酒?開什麼玩笑呢。
只看地上那一排大罈子就知道,這裡頭必定浪費了不少好果子。
如今進入了冬季,果子價格可真是貴。
要是她們家的小孩敢這麼瞎胡鬧,她首先非得把她的屁股打爛不可。
如今寧家人非但不阻止,瞧那模樣是還要跟著胡鬧哩,也不知道這一家人去年是怎麼賺到錢的。
心裡如此嫌棄著,寧許氏面上卻不露出分毫,只含著殷勤的笑容。
幫蜜寶將那些罈子搬到角落裡,寧老太太扭頭笑著問道「振虎媳婦今兒個過來是……」
寧許氏笑道「這不是聽說三叔家的作坊已經招夠了人,過兩天就要開工了嗎?我娘就讓我特地來過過來一趟,和您說說這幫工的事。我們家出兩個幫工,月頭是我和鎮豹媳婦,月末是鎮熊和振狼媳婦,工錢對半開就好了。」
寧五姑娘意外地道「輪換著來啊?」
寧許氏笑道「是哩。娘說了,各家都有不少家務活要干,要是一個月都在外頭幹活,屋裡就沒有人收拾了,所以四個房頭輪換著來好。」
寧老太太毫不意外。
——老寧康氏一向處事極公平公正,絕不會將這等賺錢的好事只偏袒了哪一家,最有可能便是兩家兩家地輪換著來。
她點頭道「既然這樣,等開工那天,你就和鎮豹媳婦一起過來吧,到時候淑華會教你們怎麼做的。」
寧許氏一迭聲地答應了,又陪著寧家人寒暄了一陣,才說了家裡活計沒幹完,要趕緊回家的事。
掀起帘子正要出門,門口就傳來了一陣哭喊聲。
「快來人啊,寧家人欺負人了。大家快都來看啊,寧家人欺負我這老婆子了。」
「占了我們家的地還不讓我們家的人進作坊幹活,寧家人真是喪了良心了。我這老婆子的命好苦啊。」
一聽見這動靜,寧許氏就知曉發生什麼事了。
最近寧家作坊在村里鬧出的動靜不小。
實在是這活計對莊戶人家的吸引力太大了——能就在村里幹活,一天賺二十文錢,還能包一餐的飯。
對附近幾村的媳婦子來說,這都是打著燈籠難找的好事了。
一天是二十文錢,一個月就是六百文,一年就是七兩多銀子了。
要知道好多莊戶人家一年到頭忙活來忙活去,也就賺個十幾兩銀子,還要供家裡十幾口人的吃喝拉撒用度哩。
如今只出一個媳婦子的勞動力,就能讓家裡每年多上七兩銀子的收入,誰會不想來?
饒是寧長壽家一向是人丁興旺家境富裕的,寧許氏聽到這待遇與條件時,也是狠狠的心動了一把的。
要不然老寧康氏也不至於安排了四個媳婦子輪換著來做工了。
因為這一搶手的活計,連年走霉運,被村里人人避諱的寧家,倒成了人人眼中的香餑餑了。
現在村里無論熟的還是不熟的,都會找寧家來攀個關係,想要進寧家的涼菜攤子幹活。
許多被招上了的人家對寧家是感激不盡,那些沒招上的人家自然就會怨恨寧家了。
這不這又是一個來鬧的了。
寧許氏扭頭看向了屋子裡,提醒了一句道「三嬸,外頭好像有人鬧事哩。」
早已習慣了應付這些事,寧五姑娘聞言掀起了帘子,大步走出了屋子道「沒事,大嫂你先回去吧,這裡有我來應付呢。」說著拎著一把大掃帚出了門道,「讓我看看是誰又在我們家門口胡咧咧呢。」
一看見寧五姑娘過來了,曾老婆子就撲了過來,惡狠狠地質問道「你憑什麼不讓我的兩個媳婦子進去幹活?咱們兩家不是鄰居嗎?有你們寧家這麼當鄰居的嗎?」
「你們寧家建作坊的地還是占了我們家的哩。」
寧五姑娘嗤笑了一聲「你們家那兩個媳婦子,你也好意思說?平時油壺倒在地上了都不會扶一下的,一年到頭才洗一次頭洗一次澡,手都髒得看不見本來顏色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家裡都不讓你那兩個媳婦子進廚房的哩。」
「我們家可是開吃食攤子的哩,招了這種人別人還敢來吃我們家的東西嗎?」
被說得心虛了,曾老婆子乾脆往地上一賴「我不管,反正你們家不收我們家兩個媳婦子,我今天就不走了。」
寧五姑娘無所謂地聳聳肩,抱胸站在門口看熱鬧道「你愛躺就躺唄,反正今天晚上要下雪,凍得不是我。」
曾老婆子被噎了一下。
「或者……」寧五姑娘促狹一笑,朝一堆看熱鬧的人努了努嘴道,「我們只打算招十五個人哩,要是曾老婆子你能把其他人趕走了,我們也可以讓你媳婦子進去。」
「要不你去問問,誰願意把這一名額讓給你們家?」
霎時原本作壁上觀的一眾人看向曾老婆子目光充滿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