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秀才哪兒斗得過兵

  程長亭只覺得好笑。

  才六歲的小孩什麼都不懂,只怕把跟著父母出去玩,都當做去外頭做買賣了吧。

  他搖了一下頭「我不用你的錢。」

  見程長亭只說不用自己的錢,沒說一萬兩銀子不夠,蜜寶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她認真地看著程長亭,好看的眼睛裡寫滿了赤誠「長亭哥哥,我真的很有錢的。」

  說著她低下了頭,在寧程氏特地給她縫的小兔子布兜兜里用力掏著,想要掏出一錠銀子給程長亭瞧瞧。

  銀子沒能掏出來,她卻在翻動自己的小兔子布兜兜時,不小心露出了手腕上一個翡翠玉手鐲。

  並未放在心上,程長亭目光只是隨意瞥了一下,然後就頓住了。

  打小在堪稱豪富的官宦人家長大,只是中途家道中落才落得貧寒家境,程長亭幼年時是實打實見過一些好東西,鍛鍊出了一副好眼力的。

  以這一翡翠玉手鐲的水頭與材質,是斷然不應該出現在小嶺村這種地方的,出現在寧宓一個普通莊戶人家女孩手上的。

  他當下警惕地瞥了一下四周,壓低聲音問道「蜜寶,這鐲子你是從哪兒來的?」

  並不覺得手腕上的鐲子有多了不起,蜜寶隨口回答道「是鼎盛票號的掌柜叔叔送的。」

  程長亭神情又變了變。

  他當然是知曉鼎盛票號的,大慶朝最有財力的錢莊與票號,分店遍布大慶朝每一個州縣。

  他們家未曾出事前,也曾是被鼎盛票號掌柜的殷勤伺候的座上賓。

  能令鼎盛票號掌柜的心甘情願地送一個手鐲作禮物,這一家人到底在鼎盛票號放了多少錢。

  見程長亭神情凝重地盯著自己的鐲子,蜜寶誤以為程長亭是喜歡,乾脆嶄新把鐲子脫了下來,遞給了他。

  「長亭哥哥,你是喜歡這個鐲子嗎?我送給你好了。」

  鐲子是按照蜜寶手腕量身定做的,程長亭哪兒戴的進去。

  複雜地看著蜜寶,程長亭將鐲子推了回去「這東西價值十分貴重,容易引來有心人的覬覦,平時在小嶺村這種地方還是莫要戴出來了。」

  終於意識到了面前的小姑娘財力可能不一般,他深吸了一口氣問道「蜜寶,你到底有多少錢。」

  「一萬……」

  「七萬……」

  「二十萬……

  掰著手指算了半天,蜜寶高興地舉著手指道,」長亭哥哥,我有二十萬兩銀子呢。」

  揉了一下自己額心,程長亭最終也沒敢讓自己相信這一數字,只覺得蜜寶是年紀小不懂得算學,將二百兩當成了二十萬兩。

  對於一個普通莊戶人家孩童來說,二百兩銀子已是一筆能令全家人豐衣足食的巨款,說不定還是小姑娘好幾年的全部積蓄了。

  他與她只是同一私塾的同窗兼同桌而已。一聽說他的母親生病需要錢,她卻願意毫無保留地拿出來借給他。

  想到此處,程長亭的心仿佛被暖流淌過,不由得柔軟了一瞬。

  揉了一下蜜寶的腦袋,他又溫和地補充道「不僅是方才的翡翠鐲子。下次這種關乎銀錢的重要事情,蜜寶都不能隨隨便便告訴外人。世上有很多貪圖錢財的壞人,要是知道蜜寶手頭有錢的話,都有可能會因此傷害蜜寶的。」

  「記住了嗎?」

  「我知道的,娘親都交代過我的,絕對不會把自己有錢的事告訴外人。」乖順地仰著腦袋,任憑程長亭揉著,蜜寶用力地點著頭,隨即又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可是長亭哥哥你不是外人啊。」

  被這猝不及防的信任撞了一下,程長亭只覺得心臟柔軟得一塌糊塗,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溫暖笑容。

  與蜜寶帶著親和力的圓潤可愛矜貴不同,程長亭過分美麗的容貌是帶著雪一般冰冷鋒芒的,令人一看便覺得有距離感。

  加上素來習慣用尖銳的冷漠與疏離保護自己,給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倔強與高傲感,程長亭更多時候都像一座高而冷的冰山。

  這猝不及防的柔軟一笑,令他有了冰雪初融的溫和感,原本九成的美貌驟然變成了十二成。

  被那猝不及防的美貌驚艷到了,蜜寶抬頭看得呆住了,喃喃地道「長亭哥哥,你笑起來好好看。」

  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竟笑了一下,程長亭下意識用手摸著自己的唇,好看的面龐上有一瞬茫然與意外。

  重新垂下了眸子,他再次疏離地道「寧宓,你該回去了,我也要繼續幹活了……」

  「蜜寶……」寧五姑娘的聲音遙遙傳來。給幫忙的村人放完了飯,她就忙著來找蜜寶了,「蜜寶咱們該回家吃飯了。」

  蜜寶回應般地喊著「小姑姑,我在這邊。」

  寧五姑娘順著聲音過來,瞧見了蜜寶和程長亭,當即就被二人相得益彰的容貌給撞了一下。

  蜜寶自不必說了。

  那自打娘胎裡帶出來的容貌,令她哪怕簡簡單單的穿著粉色對襟棉襖與同色滾白邊棉褲,都有股精緻可愛的清麗。

  程長亭更是難得一見的絕色。

  五官精緻得仿佛由最精細的丹青構勒出的,烏黑長眉入鬢、丹鳳眼格外好看,薄唇透著格外濃艷的紅,只一眼便能讓人想到世代仕宦人家青衫少年郎的俊俏。

  見寧五姑娘看程長亭看呆住了,蜜寶驕傲地介紹道「小姑姑,這是程長亭,是我在沈氏私塾的同窗兼同桌。」

  從第一眼驚艷中驚醒,掃了一眼程長亭手中正要挑起的磚,寧五姑娘知趣地沒問程長亭為何會到自家來幹活,熱情地開口邀請著「原來是蜜寶的同學,正好咱們家要吃午飯了,到咱們家吃一頓飯吧。」

  剛意識到自己對蜜寶的親近越界了,程長亭又怎麼會放任自己更親近。

  對生來便是克全家的天煞孤星的他來說,靠近誰便是給人帶來不幸與災難。

  他輕輕垂著眼睫,藏住了眼底的情緒,平靜地拒絕「不了,我還要幹活……」

  但秀才哪兒斗得過兵。

  莊戶人家性子素來都爽直,寧五姑娘更是出了名的潑辣性格,向來都是極熱情好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