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寶最終沒能跑掉。
她被爺爺奶奶抓回來了。
叼著一根旱菸袋,爺爺反剪著她雙手,拎小雞仔似地拎著她。
奶奶拿著一捆捆豬的大麻繩,罵罵咧咧地將她捆成一團「小喪門星膽子大了,這么小的人就成天想著往外跑,長大後豈不是成天要去外頭偷漢子?我看遲早有一天,我們許家的門楣都該被你丟乾淨了。」
王二瘸子笑眯眯地看著蜜寶拼命掙扎,還用他布滿老繭的手捏蜜寶的臉「瞧這小臉嫩的。」 ✦
蜜寶被那觸覺弄得渾身發毛,拼命蹬著兩條小短腿,哭得鼻涕眼淚滿臉「爺爺奶奶,求求你們,我一定聽話,我還可以吃得更少,求求你們不要賣了我。」
許奶奶反手就甩了蜜寶一巴掌,冷聲喝道「你一懷上就剋死了你爹,一落地又嚇跑了你娘。這些年我們老許家是沒一日安寧日子,三天兩頭不是丟雞就是鬧狗。你爺爺今天早上起床多咳了兩聲,我看就是被你給妨的。」
「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喪門星,早該把你賣掉的,還能給家裡多換幾袋米。」
王二瘸子背著手立在一旁,在旁邊笑呵呵道「許大嬸您下手輕點。這娃娃渾身上下就臉最好看,萬一打壞了怎麼辦。」
許奶奶白了她一眼,不耐煩地道「你不是買回去當媳婦的嗎?莊戶人家咋地還嫌七嫌八的。」
錢都已經給了,王二瘸子索性也不遮掩了,雙手背在背後,意味深長地往縣城方向一抬眼皮「我一個莊戶人家不在乎,城裡那些大老爺可是要在乎的。我有個老兄弟和翠紅樓有些門路,知道一些有錢人專好這一口小的。我這些年搭一些他的東風,也能帶家裡人去見見世面。」
「村里水靈的姑娘可是難得,我可還指望蜜寶養家呢。萬一臉上弄壞了一點,不就喊不上價了。」
這話里意思再明顯不過。
王二瘸子名義上是找童養媳,實際上是娶了那些年幼女孩後,再轉手賣去給那些城裡的有錢變態們玩。
前頭三個童養媳估計都是這麼被玩死的。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雖然年紀還小,蜜寶卻已略通人事了,當即害怕得發起了抖,又升起些許微薄的希望。
賣年幼孩子給人當童養媳,和賣年幼孩子進窯子給人賺錢,那可是兩碼事。
前者大不了被人罵兩句狠心,後者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爺爺奶奶雖然不喜歡她,平素都是在乎臉面的,一定不會這麼狠心的。
許大爺和許奶奶果然都是聽得一愣。
他們都是土裡扒食的,哪兒知曉城裡這些門道,一時對視了一眼,又看向了王二瘸子「那豈不是說,你買這丫頭不是要當媳婦,是要干那生孩子沒屁·眼的腌臢勾當的?」
雖然被許大爺和許老太太喜歡,可村里人人都承認,蜜寶是這十里八村最漂亮的娃娃,王二瘸子眼熱不是一天兩天了。
今兒個驟然能得手,王二瘸子也是高興壞了,才失口漏了那些話,此刻已經在後悔了「瞧您二老說得,我這也是隨口一說,你們還真信了不成?我王二瘸子就一閒漢,哪兒來的那膽子作那事。」
都是見慣了鬼的,許老太太才不信他胡扯,又扳過蜜寶的臉,仔細瞧了一眼。
蜜寶以為她終於心軟了,胡亂地伸出雙手,想抓住她的袖子,眼淚婆娑地求道「奶奶,別賣我,我以後一定把家裡的活都包了。求你不要賣我去那腌臢地方。」
「喪門星又想給我傳晦氣。」許老太太嫌惡地一把拍下她的手,下巴精明地一抬高,對王二瘸子一口咬死道「你這些年幹這勾當,手裡肯定掙了不少錢了。」
「這晦氣丫頭模樣俊,是十里八鄉都知道的,四兩銀子太虧了,我們要八兩。」
手從許老太太袖子上滑下,看著許老太太一開一合的唇,蜜寶的心一下全涼透了。
平白無故要多出四兩銀子,王二瘸子委實不樂意,拉下臉就要和許老太太掰扯「咱們剛才可都錢貨兩清了,哪兒有這樣坐地起價的?」
許老太太眉毛一豎,就要和王二瘸子翻臉「你拿我們家的丫頭掙那些錢,還只給我們這麼一點,豈不是沒良心?」
王二瘸子嗆了回去道「你們大白天賣孫女,還好意思說良心?」
趁著兩方還在狗咬狗地爭吵,蜜寶一咬牙低下了頭,抓住許老太太的胳膊,狠狠用力咬了一下。
許老太太吃痛嚎叫一聲,下意識把蜜寶往外一甩「你這喪門星屬狗的,敢這麼咬我?」
蜜寶趁機邁著小短腿,朝院子外頭跑而出。
瞧著遠遠有人走來,她也顧不得看清是誰,一把就撲上去抱住,嚎啕大哭道「求你、求你,我爺我奶要把我賣到窯子裡去了,我不想死,求你救救我的命,我以後給你當牛做馬報答你,我吃得很少,也很能幹的。求你了。」
她只是病急亂投醫的胡亂一求,並沒有報多少希望。
眼看著爺奶和王二瘸子都追出來了,她立馬又朝著村門口跑去,邊跑邊大聲哭喊,希望引起四鄰注意。
但因為人小腿短,她還是很快又被追上了。
就在許老太太的手落在她屁股上時,方才那個人突然擋在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