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對寧五姑娘來說,此事只是一個小插曲。
一回到家裡,她就在當天晚飯的飯桌上,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對寧老秀才與寧老太太說了。
「且不說他和黃家人的那層關係,單看他對著黃家人那副卑躬屈膝的樣子,就令我十分地不喜。」
「『木訥』不等於人人捏圓搓扁的好欺負與軟弱。」
「讀書人最重的是傲骨,不一定要人人都清正不阿,也一定要有自己的傲氣。」
「跟著這般膽小怯弱的男人,以後出門我豈不是也要跟著他低聲下氣的,見到個黃家人就彎膝蓋?」
「我可受不了那委屈。」
寧老秀才當時就皺起了眉頭「平素並未聽說黃理正與黃地主家有舊。尤其黃理正堂侄子還在著縣讀書,他們兩家是怎麼扯上了關係?」
寧程氏猜測道「許是在路上結識的。」
「小五去給人送東西時,我向隔壁左鄰右舍都打聽過了。那二進小院裡頭住的都是臨縣白鷺書院與著縣黑山書院的學生。」
「聽說是兩個書院的院長尋到了一個剛從太學裡致仕回來賦閒在家的夫子,特地將兩個學院的苗子都送過去補習的。」
「這就難怪了。」寧仲濟開口道,「想來這兩家是在補習時認識的。」
寧張氏當即翻了一個白眼,重重扒了一口飯道「管他二人是怎麼認識的。反正和黃家沾了邊,一定都不是好東西。」
寧五姑娘難得與寧張氏站在了統一戰線,認真地點頭道「二嫂說得對,反正我是不考慮此人了。」
寧老秀才還覺得有些可惜「難得年貌家境都合適……」
「年貌家境合適,性格不合適也不行,否則嫁進去就是一輩子受委屈。」寧老太太一錘定音道「事情就這麼定了,明日我親自去與黃大娘子說。此後你們只當沒發生過這事的。」
眾人一致都應了是。
只是回到房間後,寧五姑娘背著家裡所有人,提筆寫了一封信,寄給了遠在州學的寧季。
「四哥,淑華昨日在大相國寺有一奇遇,結識了一名頗為有趣的人。你昔年在白鷺書院求學時,曾認識一名叫謝無邪的書生嗎?」
……
挖掘河泥是個龐大工程。
一直到第二十天後,老把式讓人將河水重新放了回去,這水工程才算告一段落。
作為辛苦整整二十天的成果,寧叔濟領到了五百文錢。
——雖然不足以養家,亦算是一筆不錯的外快了。
寧家主要收入來源仍是涼菜攤子。
積累了一批回頭客後,涼菜攤子第二個月生意比從前還要好一些,足足賺了四十兩銀子。
給寧振狼夫妻二人分了工錢與感謝費後,寧家仍舊淨賺了二十五兩銀子。
拿到錢的當天晚上,在數過了家裡的銀錢匣子,噼里啪啦扒了半晌算盤後,寧老太太一拍板道「家裡可以添一頭牛了。」
對莊戶人家來說,添一頭能幫忙幹活的大牲口是比添丁進口更令人興奮的事了。
寧家人聽得都是振奮不已。
寧二頭和寧四頭兩個孩子更是激動得吵鬧個不停「奶、奶,我們也要去鎮上,我們不要在家裡照顧娘親和弟弟了,我們也要去接小牛回來。我們也要去鎮上涼菜攤子幫忙。」
一聽見這話,寧五姑娘就涼颼颼地瞥了眼寧張氏,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寧張氏則當即氣了個倒仰。
這兩個蠢孩子!
鎮上的涼菜攤子賺錢好玩又怎麼樣?那將來都是長房的!
他們二房現在去幫忙那都是白幹活的!
為了這涼菜攤子,他們家都已經貢獻了一個寧仲濟。
要不是為了讓他們能在家多躲懶,不白白再賠進去兩個人,她會想出這一理由拘著他們嗎?
現在他們居然還怪罪上她了!
礙於寧老太太在場,她只是拼命攪著手中帕子,沒有直接開口訓斥二人,面龐卻已比鍋底還黑。
寧老太太卻不欲管二房的事,只是淡淡地道「你們先要問你娘才行。」
寧二頭與寧四頭都乞求地看向了寧張氏。
寧張氏黑著一張臉道「怎麼,嫌棄陪我這個娘無趣了?成天想著出去玩,家裡的柴火都劈好了嗎?豬草都打好了嗎?今兒個的習字都寫了嗎?」
寧二頭與寧四頭都沮喪地垂下了頭。
「豬草打好了,習字還沒寫完。」
「柴火都劈好了,習字寫完了,書還沒背完。」
寧早秋看得不落忍,邊收拾著碗筷邊勸著寧張氏道「娘,小孩子本性都是愛玩的。二頭、四頭他們這段時間也是憋壞了,你就讓他們出去透透風唄。」
蜜寶見最喜歡的早秋姐姐都開口了,也跟著用力點頭道「鎮上可好玩了,有好多小豬小雞小狗小貓,還有好多賣吃的賣衣裳的賣糖葫蘆的。」
「二伯母,你就讓二頭和四頭哥哥去一回嘛。」
沒等寧張氏同意,她又看向了寧二頭與寧四頭,手舞足蹈地推薦著道「對了,鎮上早集上張婆婆家的桃酥最好吃了,是三頭哥哥帶給我吃的。」
「二頭四頭哥哥,你們到時候一定要嘗嘗。」
寧二頭、寧四頭也被說得勾起了饞蟲,拼命地吸溜起了口水,用力點起了頭「嗯,到時候我們一定要去吃。」
說完又希冀地看向了寧張氏。
「娘,我們一定好好習字背書,您就讓我們去一次吧。」
寧張氏本就看見蜜寶就煩,又聽蜜寶提起了鎮上的寧三頭,更是騰起了幾分心火。
不好朝蜜寶發作,她當即朝寧二頭二人厲聲吼道「都聽不懂我說話是不是,不許去就是不許去。街上那麼多人,你們萬一走丟了怎麼辦?明天你們都給我在家好好呆著。要是讓我發現誰到處亂跑了,擔心我回頭棍棒伺候。」
寧二頭寧四頭登時垮起了一張臉。
「……知道了。」
看見兩個孩子垂頭喪氣的模樣,寧老太太眸中閃過一絲陰霾。
寧五姑娘不著痕跡地皺起了眉頭,低聲嘟囔了句「至於嗎。」
寧程氏輕輕嘆了一口氣。
蜜寶則抓住了寧程氏衣角,輕輕咬住了嘴唇。直到被送到了房間裡,她才如受驚的小動物似的,怯生生地問道「娘,二伯母是不是不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