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老太太自然也聽見了鄰居們的議論。
但她並未露出任何退讓與動搖，只是繃著一張嚴肅的臉，冷冷地道「二嫂，你先帶孩子起來說話。」
見掌握了周圍人輿論風向，老寧陳氏自以為勝券在握，自然是不肯輕易退卻。
「我不。」
「弟妹今兒個不原諒我你二哥，我和孩子們就在這裡一直跪著。什麼時候弟妹鬆口了，什麼時候我在離開。」
「弟妹，我知道你二哥這事做的是不地道，但他已經知道錯了。算是我求你了，你就給他這一次機會吧。」
她身後一群豆芽菜般的孩子也跟著潸然淚下地哭道「求求二奶奶了，我爺爺也不是故意的。」
一番真情流露的嚎啕大哭現場，實在是有些打動人的，不少圍觀的鄰居面龐上就又連連露出了不落忍。
「這還不原諒，該是有多大仇啊。」
「哎，畢竟是親兄弟呢……」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至於做的這麼絕嗎？」
……
本就窩著一肚子氣，沒辦法朝寧老太太撒出來，寧張氏只覺得越聽眼前的寧長喜家人與鄰居們的話越煩躁。
終於忍不住了，她咬牙抄起了門口一根一人高的大掃帚，秋風掃落葉似的朝老寧陳氏一眾人連環抽了過去。
「哭哭哭，哭你娘個屁·眼的哭。」
「以為這世上只有你長了眼睛，只有你有眼淚，只有你知道怎麼哭嗎？」
「什麼叫你二哥也不是故意的？是想給我們家寧季說一個二婚的娼婦不是故意的，還是在我們家涼菜鋪子開業當天，買了五個小混混來砸攤子不是故意的？」
「既然這都不是故意的，那我現在打在你身上的棍子也不是故意的了！」
「避重就輕滿口噴糞的玩意，你還想要我們家可憐可憐你們家！這些年你們家在著縣開酒樓，都賺得富得流油，能和錢大地主家結兒女親家了。上次你家男人來我們家時，那肚子大的比我的還大兩圈，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肚子裡還揣著三個呢。」
「你再看看我們家這一院子的破屋子，不是壞了胳膊就是壞了腿的人，連飯都吃不起的窮酸模樣……你還好意思要我們可憐可憐你們？你咋不順便走大街上，挨個叫那路上的乞丐可憐可憐你們，讓他們把活命的饅頭也給你們窩屎呢？」
「二十多年沒往來了，一發財就把我們家忘在腦後跟，一做壞事就第一個想起了我們，現在跟我說你們家不是故意的，還要我們家原諒你們……」
「你自個兒摸摸自己臉皮，到底有幾重豬圈厚？」
寧張氏是干慣了農活的，胳膊腿都有勁極了，如今懷著身子也絲毫不影響她身手。
一把一人高的大竹掃帚被她舞得虎虎生風，下下都打在了老寧陳氏與三豆芽菜似的孫子屁股上，一時把老寧程氏一眾人抽得捂著屁股毫無風度，抽得滿地亂竄如同走地雞炸窩，抽得哭爹喊娘再顧不得惺惺作態。
一眾人以老寧陳氏為首，一時再也哭不出來了，只顧著捂著屁股滿地亂竄地躲著寧張氏。
場面一時雞飛狗跳格外熱鬧，方才老寧陳氏一眾人營造出的哭哭啼啼淒悽慘慘的氣氛被一掃而空。
見把老寧陳氏等人都趕遠了，寧張氏又揮舞著一把大掃帚，指著牆上門口院子裡一群人，毫不客氣地破口大罵著「眼瞧著今年秋收一個一個是收得好了，都吃飽了撐的沒事幹了？跑別人家門口來滿口噴糞了？」
「自己家的事情處理好了嗎？就跑到別人家滿口指指點點？害臊不害臊？羞愧不羞愧啊？」
「那牛二嬸子，聽說你家媳婦最近跑隔壁村偷人了？最後怎麼解決的？」
「那陳二哥，聽說你家娃娃十歲了還不會說話，不尋思著多做點活帶娃娃去看病啊？」
「那張家兄弟，你們倆跑什麼啊？怎麼前幾天剛偷了人家的錢就不記得了？用不用我順便把你也送到縣衙里，也讓你家婆娘跑我們家來這麼求一回？」
「嘖，這不是陳二姑娘嗎？怎麼還在家裡呢？前兩天和鎮上面鋪活計說媒沒成啊？成日見的想攀高枝，啥時候能聽見個喜信呢？」
「喲，這不是曾家兄弟嗎？你們家找我們家借的犁耙和籠車啥時候還啊？這都快三年了，就算是你們家種個哪咤也該發芽了吧？」
……
簡直如一道驚雷劈進了瓜田裡，炸起了噼里啪啦一筐子的瓜皮瓜肉瓜屑。
周圍人也顧不得看寧家熱鬧了，紛紛朝那被點名的幾人看了過去。
被點名的幾人正是方才笑話寧家最凶的，如今自己被揭了短處，面子上立即掛不住了，瞪了寧張氏一眼立即灰溜溜地跑了。
望著他們狼狽而去的背影，人群又響起了哄然大笑。笑完以後，大多數人也紛紛悄悄地離開了。
再呆下去，當心自己也被當了熱鬧看了。
霎時間，寧家門口就被清空了。
眼瞧著幫自己說話的人都跑了，老寧陳氏和三個豆芽菜孫子也霎時傻眼了。
寧張氏這才看向了老寧陳氏，一把用掃帚將他們手中的帕子揮到了地上，冷哼了一聲道「說罷，現在還想耍什麼花招？」
沒了觀眾、沒了姜水帕子，一齣好戲被徹底毀了，老寧陳氏面目猙獰，原是要撲過來打的。
但目光瞥見那柄大掃帚，她還是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她咬牙切齒地盯著寧張氏半晌，最終還是露出了真面目，望向了寧老太太道「只要你們願意去保我當家的，我可以給你們錢，數量隨你們開！」
寧家一眾人簡直要被她氣笑了。
之前哭著鬧著那麼一大通，隻字不提要賠一分錢，被打得老實了就知道給錢了？
還真是……
不見棺材不掉淚。
既然如此，寧家人也沒打算和她客氣「我們也不和你開高價。昨兒個一天我們家攤子就賺了三千七百文。今兒個那一砸要是砸瓷實了，這門生意就要被你們斷了。這個賠償你們必須要給。」
「給你們打個折吧，按照十年來算，七千二百兩銀子。」
「分文不許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