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程氏很喜歡打扮蜜寶。
每日清晨起床,她會細心地給蜜寶梳好羊角辮,綁好鈴鈴響的小鈴鐺,系好鮮艷漂亮的頭繩,把蜜寶收拾得漂漂亮亮的。
怕扎著羊角辮睡覺不舒服,寧張氏每天晚上又會給蜜寶細心地解了辮子梳順了,再讓小丫頭睡覺。
從床頭柜子里拿出一罐桂花油,取了一點抹在了蜜寶發梢上,寧張氏笑著道「這是娘託了程老大從鎮上給你帶的桂花油,聽說汴京城裡的人都在用,抹在頭髮上可以養發。」
「待會兒我給蜜寶的發梢抹上,再用毛巾包起來,第二天蜜寶的頭髮就會更亮更順了。」
「好不好?」
蜜寶從小是沒爹沒娘的,最喜歡寧程氏充滿母性地細心照顧,與寧叔濟如山一般厚重的父愛,當即認真地點頭道「好。」
寧叔濟恰好掀帘子進來,聞言笑著道「我看蜜寶現在的頭髮就又黑又亮又順了,比誰家的小姑娘們都漂亮呢。」
嗔怪地瞪了眼寧叔濟,寧程氏埋怨道「再好看的小娘子都是愛美的。咱們蜜寶生得好看是不錯,就不興養得更好看些了。」
「好好好。」寧叔濟忙舉手投降,連聲笑著道,「是我說錯了話,娘子你別生氣。」
說著他獻寶似的遞出了一個匣子「你瞧瞧這是什麼?」
「呀!」寧程氏望著他手心的桂花油,一下子驚訝得不行,「我不是都說了我去和程老大說,讓他帶一瓶就行了。你怎麼也跑去買了一匣子了?這不是買多了嗎?」
「不是買多了。」寧叔濟坐在了寧程氏旁邊,笑著解釋道,「知道你會捨不得錢,只給蜜寶買一瓶用。這是我特地給你買的,給你養頭髮用的。」
寧程氏連忙擺手道「這一罐子要五十文呢。我不用這玩意。我頭髮都夠好了,你趕緊去退掉。」
寧叔濟笑著道「你剛才自己說得話都忘記了。再好看的小娘子都是愛美的,自然也是要打扮的。」
「我都多大年紀了,還小娘子呢……」
「在我眼裡,你始終都是七年前初遇時的小娘子……」
含情脈脈地互相對視半晌,寧程氏不好意思地別過了臉「……當著孩子呢,淨油嘴滑舌的!」
豈料蜜寶已乖順地捂住了眼睛,露著極大的指縫道,「娘你放心,蜜寶耳朵長了蟲子,聽不見。」
寧程氏……
寧叔濟……
到底沒說收沒收那桂花油,寧程氏繼續給蜜寶敷著頭髮,壓低了聲音問道「……娘剛才怎麼說的?」
給蜜寶單獨立一個戶頭,雖然是寧老太太先提出來的,但也是寧叔濟兩口子早有的想法。
他們的想法還與老太太的有些不一樣。
他們的確打算將蜜寶得來的財產單放,不過他們沒打算讓這筆銀錢白白吃灰,而是打算讓人好好打理這一筆銀子——或是投資或是拿去買鋪子買宅子置產。
夫妻倆私下說私房話時,寧程氏是這麼對寧叔濟說的「如今因為北邊戰事連連不斷,大慶朝內太缺鐵,甚至打起了回收鐵錢鑄造兵器的主意,銀子已經一日比一日不值錢了。」
「直到蜜寶長大還有些年頭呢,誰知道將來是個什麼章程?錢不動都是死的,只有化成了能用的東西,才能給蜜寶一份實實在在的依靠。」
「把銀子全部放在那些錢莊票號里,也只能白白看著它們貶值了,還不如早日拿出來置了產業,將來給蜜寶傍身所用。」
「娘白天說得對,咱們這一筆錢將來是要給蜜寶當嫁妝的。但誰家嫁女兒只會傻乎乎的陪銀子,大頭還都會能出息的宅子、鋪子等產業。」
「這樣萬一咱們蜜寶遇人不淑,嫁了個貪圖娘子嫁妝的混帳玩意,一氣兒把銀子都拿走了,手底下也能剩點兒活命的東西。」
寧叔濟於是也原封不動地對寧老太太說了。
寧老太太聽完沒說話,半晌才嘆了一聲道「父母為兒女計之深遠,莫過於此了。你們做父母的終究比我想得更周全些。蜜寶那孩子遇上了你們是她的福氣。」
然後她提筆給寧三頭寫了一封信。
這正是寧程氏打發寧叔濟給寧老太太說的目的。
寧程氏的一番打算想得細密,卻都是需要妥當人來實施的。
這人選須得要通曉經濟人品可靠,在鎮上乃至汴京城人脈通達,還不能是與寧家有關的人,否則有瓜田李下的嫌疑。
若是未結識陳記牙行掌柜的時,寧程氏還真想不出好人選,可能會愁得一籌莫展。
但在將寧三頭送去陳記牙行當學徒後,原本棘手的事情就變得沒那麼難了。
牙行不就是幹這個的嗎?
寧程氏就打算讓寧三頭在牙行里仔細留心著,替她給蜜寶好好挑一個可靠又能幹的經理人。
只要最終能找到合適的人,尋摸的時間花得久一些都沒事,索性蜜寶年紀還小,離出嫁還遠著呢。
只是寧程氏想著寧老太太是當家人,這事須得要與她報備一聲,才特地讓寧叔濟走了這一趟。
聽到寧叔濟帶回來的答案後,寧程氏高興地抱著蜜寶親了一口「只要事情順利得話,假以時日,咱們蜜寶就是小富婆啦。」
並不太明白大人們在做什麼,蜜寶也被寧程氏的高興感染了,抱住了寧程氏的脖子。
「不是小富婆,蜜寶是爹娘的心肝肉。」
這句話是寧叔濟和寧程氏玩笑間常用來哄孩子的,沒想到竟被孩子學了去了,寧叔濟夫妻倆都是莞爾一笑。
寧程氏撫摸了一下蜜寶面頰,笑眯眯地道「蜜寶是爹娘的心肝肉,也是將來的小富婆。」
覺得這句話似乎更好聽一些,蜜寶思索片刻後,同意了這一回答,摟住了寧叔濟和寧程氏道「蜜寶最喜歡爹娘了。」
……
打井是個體力活。
一晃眼的功夫,許井頭就打了五六天的井了。
這天,他終於派自己兒子來給寧老秀才送了喜訊「看到水了,這口井算是成了。」
得到消息的時候,寧家正在吃早飯。
都顧不得再吃飯了,所有人都抱著碗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