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也試探蕭鐵策:「父皇為什麼只見曄兒?曄兒有沒有跟你說,父皇和他說什麼?」
蕭鐵策淡淡道:「曄兒說,皇上和他講過去的事情。閱讀不知道他怎麼投了皇上的眼緣……也可能是,有些話,皇上不想對別人說,但是對孩子沒有多少戒心吧。」
太子讓人去把自己的幾個孩子都領來了,上到齊郡王,下到剛出生幾個月的女兒都抱來了,可是皇上絲毫召見他們的意思都沒有。
蕭鐵策心情不好,只覺得十分可笑。
皇上支撐了七日。
七日後的上午,曄兒從裡面推開高大的朱門,陽光肆無忌憚地一擁而入,給小小的他身上鍍上了一層金光。
曄兒道:「皇上,駕崩了。」
太子、淮王、平王以及德高望重的王公大臣,都往屋裡擁去。
蕭鐵策沒動,看著曄兒,後者也正看著他,父子倆一時緘默,相顧無言。
「爹,」過了一會兒,曄兒緩緩開口,「我已經給皇上磕過頭了,現在要換身衣裳,回去見娘了。」
蕭鐵策點點頭。
曄兒道:「我現在身上沒有力氣,爹您能來幫我換衣裳嗎?」
這時候,太子身邊的侍衛長,也是謝王妃的親侄子謝聰站出來道:「世子,蕭統領還有的忙,我來幫您吧。」
「好。」曄兒答應。
蕭鐵策道:「司辰,你也去幫忙。」
「是。」
蕭鐵策目送曄兒被兩人帶走,依然站在廊下沒有動,雙手在袖子中握緊,心裡像被切掉了一塊般疼痛。
他已經聽到屋裡傳來的呼天搶地的哭聲,屋裡躺著的永遠離去的也是他的父親,可是他卻沒有眼淚了。
他走了,那個和自己娘親糾纏半生,已經說不清楚誰辜負了誰更多的男人,永久地離開了。
身後這些虛情假意,紛紛擾擾,和他再也沒有關係。
那個男人,大半生殺伐決斷,雄才偉略,既冷酷又體恤民情,既霸道又深情款款……他曾百般提攜自己,也對自己戒備;他曾不滿自己的妻子,也在生命的最後時光陪伴自己的兒子。
蕭鐵策對皇上的感情,複雜到自己完全都分辨不清。
可是現在他只知道,他在難過。
這世上,又少了一個和他血脈相連的親人。
然而屋裡那些哭得異常傷心的人,現在心裡卻都各懷心思,他們想的都是自己的未來,沒有人真正為皇上難過。
蕭鐵策不想進去,他現在更想回家。
他的悲傷,只有明九娘能懂,也只有她,能撫慰他的悲傷。
明九娘聽到宮中的鐘聲,對茯苓道:「把準備的東西都拿出來吧。」
她說的是為國喪準備的那些東西。
這一日比預料的還晚來了幾日,只是明九娘沒想到,她心裡還有點說不出來的滋味。
談不上多麼悲傷,就覺得說不出來的複雜。
一代梟雄的皇上,薨了。
屬於他的時代,徹底劃上了句號。
「他死了……」
明九娘瞪了驚雲一眼:「給我好好說話!回頭進宮的時候,你敢這麼說,腦袋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