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大伯和小叔他們慶賀生辰,也沒什麼特別的。
無非煮個雞蛋,吃碗長壽麵。
可他爹卻從未擁有過這樣的待遇。
他就好像是一個徹徹底底被遺忘的人。
沒有人關心他是不是生辰到了。
沒有人想過要為他慶賀生辰,畢竟這本是一個充滿喜悅的日子。
至於說小姑岑英怎麼會把這個日子記得那麼清楚,那是因為每年到了十月初八這一天,岑老太就會惡狠狠地盯著二房,念叨這個日子,把這個日子當做是她一年當中最為痛恨的一天……
「你為什麼不跟余半仙說實話?」紀雲湛詢問道。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做什麼,還是不說的好。」岑雁十分謹慎,她語氣頓了頓,略一思索,還是跟紀雲湛老老實實地說道,「我害怕余半仙知道我爹的出身。」
「他知道了不是很好?」紀雲湛眼眸微微一動,他以為岑雁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余半仙的異常,可誰知道,她卻是心細如髮,面上則是一分都不顯的。
「我是害怕。」岑雁卻是搖了搖頭。
「害怕什麼?」紀雲湛輕聲追問。
「我爹已經被爺爺奶奶辜負過一次了,我不希望他再被親生……母親辜負一次。這件事情先放下來,等我以後找機會,再從余半仙嘴裡套套話,至少要知道他生母是誰,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是否還健在,如果人已經不在了,再告訴我爹,又是一樁難過的事。」岑雁輕輕嘆了口氣,說道。
紀雲湛聽著她這樣說,心頭就是不由輕輕一顫。
岑雁滿心所想的,都是不想讓自己的父親再受到傷害。
這就是親情嗎?
他有些難以體會到,卻又好似窺探到了一些。
紀雲湛想到了他的養父。
對他雖說要求嚴厲,該有的教養,卻從不含糊,但臨終之時,他心中最為掛念的並不是自己這個養子,而是他的親生女兒。
所以,養父沒有為他考慮,而是要他變賣家產,去投奔魏家的。
這為的,也是讓他的親生女兒餘生在魏家有所倚靠。
要說養父是沒有考慮魏家父子是如何的狼子野心嗎?
這紀雲湛是不信的。
養父鮮少與魏家人來往,一定就是不喜這對父子,對於魏贊這個親外孫,他一向都是十分冷淡。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把自己這個養子,推到了虎口。
養父對他的女兒的親情,實在是很讓人感動。
但對他……卻又實在是有些冷酷狠心了。
真正的親情,應當是像岑雁對岑大海那樣的,細膩又溫柔,全都為他著想。
此時此刻,紀雲湛心頭又微微有些發酸,羨慕又嫉妒似的。
「怎麼了?」岑雁見他流露出有些難過的表情來,不由心裡一緊,以為自己說錯話了,可仔細回想一下,好像沒有說錯什麼話,那就是可能觸動到他內心的敏感之地了,「紀大哥,我有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要跟你說。」
她連忙就是說道。
紀雲湛幽幽看著她:「什麼事?」
「就是我之前說過的,要供你讀書的事情,我爹娘他們都同意了。」岑雁沖他展露笑顏,眉眼彎彎的,看起來是真的很為此而感到高興。
「他們同意了?」紀雲湛有些意外。
供一個人讀書,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旁的不說,最直觀的就是在花銷上頭,實在是很考驗財力。
而且他們二房,已經有一個岑揚了,岑揚以後若是也要參加科考呢?
岑雁的奈果生意雖說如今不錯,可也不過是剛剛起步,並且這生意並不能長久盈利,待其他果農也將奈果種出來,這果子就賣不出如今這般好的價錢了……
到時候,來錢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快了。
那樣的話再供他讀書,可是很吃力的。
況且,岑父、岑母只怕還不清楚岑雁這生意是怎樣做的,但即便是如此,他們也敢同意……供他讀書?
這個舉動,是不是有些太瘋狂了?
「對的,我母親很支持我,我父親呢,聽我和我母親的,我弟弟他一定也會喜歡你的,所以我想說,等我們二房正式從老岑家分出來,你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吧……不,不應該是那個時候,你這兩天就先搬過去住,到時候就收留我們全家!」岑雁眼眸微微發亮地說道。
她雖說早就打算了,要讓紀雲湛搬過來跟他們一起住……
可直到這一刻才突然覺得,乾脆就繼續說成是,那房子是紀雲湛的!
他們二房一家是被老岑家攆出來,無家可歸,紀雲湛是好心收留!
「不行。」然而,紀雲湛一下愣怔之後,就是果斷拒絕。
「為什麼?」岑雁不解地看向他。
「這樣,這樣對你不好。」紀雲湛一接觸到她的視線,就不由躲閃起來,語氣也有些吞吞吐吐。
「哪裡不好?」岑雁繼續追問。
「就是,就是你一個小娘子,全家寄住到我的宅子裡,我們之間又有過那樣的傳聞,這看在大家眼中,他們會怎麼想你?」紀雲湛別過頭去,這麼說著,一側的臉頰卻是一點點紅了起來,直紅到了耳根。
岑雁聞言就是一愣。
她是把這一茬給忘記了!
「不必擔心這個。」但很快,岑雁就果斷地道,「比起只是被人議論幾句,這並不算什麼,若是直接說那房子是我們二房的,那要迎來的,才是切切實實的大麻煩。」
「你是怕你爺爺奶奶,質問你蓋房子的銀子,是哪裡來的?」紀雲湛很快就想到了這一點。
「不錯,萬一誣賴我,說我是從老岑家偷的,我又沒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我的的確確是在做生意……那個果園的事,我就解釋不清楚,索性乾脆就當個吃軟飯的,寄住在那個宅子裡,就說是你的宅子,這樣反倒是最能省去不少麻煩的!」岑雁思索著說道。
紀雲湛一聽,就知道了其中的利害關係。
若說他先前還猶豫到底要不要違背養父的意志,去讀書科考的話,那麼在剛剛,從岑雁身上看到了真正的家人是什麼樣子之後,他就想通了。
養父對他有恩。
但這麼多年的恩情,從他遵從養父的意志放棄已經有的一切,帶著家財去投奔魏家……從魏家父子把他的雙腿打斷,將他扔掉禁林里時起,就已經是一點一點地償還徹底了!
他不欠養父什麼了!
接下來,他要走自己想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