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救出

  水家村的破廟裡,此時錢氏一家正在進行激烈的爭吵。

  主題是錢氏打算去投奔錢傳德的生父,錢傳福不同意,他本來是錢氏的心肝、定心丸。可是一張紙就否決了他們的身世,現在雖然流落他鄉,但是最起碼,他是錢氏的大兒子,又比錢傳德靠譜,錢氏有什麼心裡話都會對他說,有什麼事都會徵求他的意見。

  可是要是去投靠了錢傳德的生父,那麼他現在的優勢和地位就會改變,錢氏本就更加疼愛錢傳德,要是認了爹後,怕是他錢傳福在錢氏心裡就毫無地位了。

  而且錢傳德的生父又怎麼會願意養別人的兒子?

  所以母子兩人開始了激烈的爭吵。

  錢傳德懶洋洋的靠在稻草堆上,嘴裡叼了根稻草,壓根沒有勸架的態勢,對於他而言,只要不用幹活,每天有飯吃,手裡頭有些銀子可以時不時去外面玩兩把就行了,至於是要去投靠生父還是自力更生?他當然是無所謂,反正不是生父養,就是錢氏和錢傳福養,兩者完全沒區別。

  錢雲月有些焦急的看著自己的奶奶和父親吵架,她不想走,至少現在不想走,楊天文答應她說會來接她的,可是現在三天都過去了,卻還沒有等來他的消息,她不由得有心心焦起來,她要是跟著奶奶去了小叔的生父家,那楊天文要去哪裡找她呢?

  「傳福,過四天就是中元節了,咱們還要待在破廟裡嗎?到那日,那些鬼魂都會返回陽間,咱們待在這裡多危險。」虧心事做多了的錢氏終是感到了害怕,特別是事情被抖落出來以後,更是心神不寧的很。

  以前聽多了破廟裡發生的各種壞事,錢氏更是心裡發毛,要不是前幾日她身體不好,迫不得已要在破廟安身,她都會暴走,好不容易,昨日身子骨好了一些,她就打算著趁著她自己可以行動了,正好去錢傳德的生父家。

  這也是她為自己謀求的生路。他們現在拖家帶口的,身上又沒有銀錢,要去別的地方安家立業很難,而且他們已經把值錢的東西都賣了,可是依舊是不夠溫飽,要是再不找個可以容身之地,那等到冬天來了,豈不是要挨餓受凍?

  「傳福,娘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好,咱們現在住在破廟裡和流落街頭有什麼分別?」錢氏苦口婆心的勸道。

  錢傳福冷笑:「為我好?你說的倒是好聽,我寧願流落街頭也不願意去投靠傳德的生父,娘,你口口聲聲說為我好,為什麼不去投靠我的生父?」要他像個寄生蟲一樣靠著錢傳德生活,他做不到!

  「……」錢氏啞口無言,她總不能告訴錢傳福他的生父已經不在了。

  「怎麼不說話了?娘,你疼愛傳德我沒意見,但是請你也為我想想好不好?我的功名沒了,家沒了,一切都沒了,我以後要怎麼活?」錢傳福歇斯底里的喊,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觀的表達了自己的脆弱,他以前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有文化有身份,雖然每次考試都考不上,但是他相信有志者事竟成。

  可是現在一切都沒了,安逸的生活也毀了,已經淪落到快要靠乞討而活,所以他現在更需要自尊,他才不要仰仗著別人的鼻尖生存,特別是這個他從來就不放在眼裡的弟弟。

  錢傳福的突然爆發把錢氏嚇到了,她心裡也很難受,特別死聽到錢傳福的話後,更是委屈的垂下頭,要不是為了這個大兒子,她又哪裡會處處爭對白傳祥一家?她若是不疼愛大兒子,又怎麼會辛苦拉扯他長大,還給他念書?

  可現在她的大兒子卻這樣對她說話,認為她偏心,她承認她是偏心,可那心也是偏向這個讓她寄予厚望的大兒子呀!

  錢氏只覺得心寒,更加確定了要去投靠錢傳德生父的念頭,大兒子靠不住,小兒子不靠譜,要是她再生病一次,怕是就會被他們丟在半道上了,所以她必須給自己謀得一線生機。

  不得不說,在某些地方,這母子三人的特性是一樣的,都是只為自己不為他人。

  「傳福,你聽娘說,咱們去投靠傳德的生父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咱們現在戶籍沒地方落腳,要是去不認識的地方,難免會被人盤問一番,到時候這些事都會被抖出來,咱們到時候也抬不起頭來。」錢氏苦口婆心的勸著。

  其實最該怨恨的還是白文若,死就死了,還留下什麼文書來,要不是那份文書,他們也不至於會淪落到如此地步。

  錢傳福想著,臉色越發不好。

  錢氏被自己的兒子如此一梗,也有些說不下去,不過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她還是心疼自己這個兒子的:「傳福你不要激動,我想說的就是,投靠傳德生父也是無奈之舉,等到咱們立下來了,直接把他趕出去就好了,他家裡的所有一切不都是咱們的?你喜歡讀書,就繼續讀書,咱們換個身份重新來過,說不定,這次你能夠一舉就考上秀才甚至舉人。」

  說著說著,錢氏的眼睛愈發亮了起來,這些年來,當個秀才娘和舉人娘就是她全部的支撐,她真的是很盼望自己的兒子能夠考上,從而帶著她走上前所未有的權利巔峰。

  到時候她再回楊河村與那些泥腿子算總帳。

  錢傳福被錢氏這麼一說,立刻就明白自己娘的打算了,對此他表示很滿意,只要自己還能夠讀書考秀才,暫時投靠錢傳德的生父這件事他也夠接受了,而且他相信自己娘的手段,肯定能夠把錢傳德的生父吃的死死的。

  「好,這次就聽娘的,王氏,你把東西都收拾收拾,咱們明天天一亮就出發。」有些事情是宜早不宜遲的,自然是越快越好。

  錢氏看錢傳福已經想開了,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只要大兒子同意去了,別人自是不用多說,帶著兩個兒子去投靠他,心裡也更加有底氣。

  以前驕縱的錢王氏,現在已經變得有些唯唯諾諾起來,臉色也不太好看,話也不多說了,身上穿著的是麻衣,頭髮更是隨便用繩子綁起來。

  前一個多月這種打扮她只在白張氏身上看到過,那時候她還嘲笑了她,可是先輪到了自己,錢王氏心裡只是澀澀的,苦苦的,離開了楊河村後,她的日子更是不好過。

  「對了王氏,你把你的首飾都拿出來,咱們明天穿的漂漂亮亮的去比較好,還有,今晚咱們都得洗澡,免得明日身上有味道,頭髮也要洗洗,你這身麻衣趕緊丟了,咱們又不是討飯的,穿的如此破爛,怕是連別人家的門都進不去。」聞了聞自己身上的臭味,錢氏不滿的看著錢王氏,以前覺得這個兒媳婦哪裡都好,長得俊俏,嘴巴又討喜,身上也有股子官家太太的氣勢,怎麼這才幾天就變得跟白張氏那個女人一個模樣了?

  不僅木訥,手腳也不勤快,她都臭成什麼樣了,也不見得她給她擦擦身子,想到前幾天她求著她要水喝時錢王氏對她的態度,錢氏臉色愈發陰沉起來。

  錢氏很討厭白張氏,所以對於錢王氏這副模樣也看不慣。

  最重要的是,他們雖然是去投靠人家的,但是也要穿的光鮮亮麗的去,免得被人看不起,她就是要高高在上的去,讓別人都巴結她。

  他們現在能夠有的穿就不錯了,哪裡還有挑挑揀揀的份?

  不過這些她是不會說的,說了也只是被數落一頓罷了,錢王氏起身直接去不遠處的河邊提水,一家人要洗澡,這些水都要她一個人獨自提。

  兒子不愛搭理這些事情,女兒又因為小產後,身子骨還沒養好,她也不好指使女兒去幹活,所以,這些活計都只得她自己一個人完成。

  說好了今後的去向後,大家各懷心思的都坐在破廟裡,錢雲月心事重重的出了破廟,大家對於去投靠錢傳德的生父都表現出興致勃勃的模樣,只有她是滿懷心事,她還在等楊天文來找她。

  可現在時間已經來不及了,等到離開了水家村這裡,離楊河村就更遠了,她不想離開,可家裡人也不會同意她獨自一人留在這裡。

  摸著袖子裡楊天文給的錢袋,錢雲月看著遠處走來的牛車,心裡暗暗下了一個決定,她不要跟著奶奶和爹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自己去找楊天文。

  伸手揮停了牛車後,錢雲月趁著家人不注意,直接坐著牛車走了。

  時間慢慢過去,暮色降臨。

  古人晚上可沒有什麼夜生活,大家都是早早的吃了飯後就休息了,城裡也有宵禁,到了時辰後,街上不許人走動,倘若有人違反了,輕則被關幾天罰款,重則可能就是傷經動骨了。

  所以除非是急事,不然,晚上大家都是閉戶不出。

  今晚的衙門很是忙碌,林縣令下午收到了一塊玉佩,和一封信後,就坐立不安,他沒想到的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天才丞相居然跑來了這個山溝溝里,還關注了杜家獨女的失蹤案,他還沒找到頭緒,就已經被告知,知道杜家獨女在哪裡了,讓他今晚行動。

  拿著信紙,林縣令頭一次覺得腦袋疼,這要是完成的不好,怕是這輩子就沒有升遷的希望了,哎!唯有好好完成這次的任務。

  此時的染染正跟著玉娘去往楊河村,玉辰生倒是沒有去,他腿腳不便,說來了也只會拖累他們,而且輪椅滑動的聲音太大,在夜裡很容易就會被人察覺,所以,他就不來湊熱鬧了。

  前面不遠處就是衙門的衙役,這次出來目的明確,只是為了掩人耳目,他們穿的都不是衙門的制服,而是自己尋常的布衣。

  「玉掌柜與這位小姑娘怎麼也跟著來了?」林縣令坐在馬車上,很是納悶的問道。在出城的時候,玉娘就帶著染染爬上了林縣令的馬車,如果是尋常人爬,林縣令肯定二話不說就趕人下去了,可面對的是玉娘,他就不敢了,他可沒忘記,下午就是這個嬌媚的女人拿著丞相的玉佩和書信來找他的。

  玉娘懶洋洋的靠在車壁上,漫不經心的用手打理著長發,雙眼微微一閃:「林縣令是不歡迎我們?」

  「哪敢,下官只是擔心你們的安全。」林縣令乾巴巴的說道,這話也說的不假,他連對方的底細都沒摸到,自然是怕傷及無辜的,而且這個玉娘和玉相之間肯定是有某種的關聯,只是他不知道。不然玉相又怎麼可能把象徵自己身份的玉佩交給她送來。

  林縣令的不自在和暗地裡的打量,玉娘自然感覺的到,不過她毫不介意,主子敢把自己的玉佩拿出來時就已經做好了被人試探的準備,所以這次行動才避開了。

  玉娘擔心的是,這個林縣令在朝廷里屬於誰的耳目?會不會對主子造成威脅?

  林縣令和玉娘兩人之間那微妙的變化絲毫影響不到染染,此時的染染正滿心憂慮的垂著頭,沉浸在下午和玉辰生的對話里。

  下午時,她提出了幾個與玉辰生不相同的看法,可惜被玉辰生一一否決了,這個時代沒有現代的那些高科技,根本就難以鎖定嫌疑人。而暮色下行動有好處壞處更多,夜色深沉,如果對方背地裡有人,那麼就不能及時發現,倘若嫌疑人逃跑,那就是一場空,萬一這次讓人逃脫了,下次換了一個地方作案,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受到傷害。

  所以染染覺得應該白天行動,這樣比較好。可是玉辰生拋出了幾個問題,讓染染直接啞口無言。

  對於第一次坐馬車的人來說,實在是太顛簸了,馬車速度快,但是路面不平整,車輪子壓過去總會碰到一些石子或者泥土塌陷的地方,所以馬車總是搖搖晃晃。

  染染被晃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她此時覺得整個人都頭昏目眩不說,晚飯都快要吐出來,她用手按壓胃部,臉色蒼白、冷汗直冒。

  坐馬車實在是太難受了。

  「染染,你怎麼了?可要休息一會兒?」染染的臉色難看和那些動作終於讓玉娘從自己的思緒里跑出來了,看到染染那蒼白的臉色,不由得問道。

  「我沒事,只是這路有些顛簸,有點難受。」染染有氣無力的說道。她這輩子坐什麼都不暈,沒想到這次栽倒在了馬車上。

  其實這也不能怪馬車,主要還是南江縣的路太爛了,古代可沒有什麼水泥路、柏油路,一概都是泥土路,只不過區別在於是黃泥土、黑泥土還是沙土而已。

  「那你忍忍,很快就到了。」玉娘也不知道如何解決暈車的問題,只能如此道。

  染染點點頭,她默不作聲的挑開了馬車車窗的帘子看著外面暗沉沉的夜色,風微微吹來,這讓她好受了不少。

  有弊也有利,馬車雖然給染染留下了暈車的印象,但是速度是杆杆的,這才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就已經到了楊河村。

  此時的楊河村,大家都已經進入了睡夢中,染染一下馬車就忍不住嘔吐起來,趴在路邊直不起腰。

  玉娘有些歉意的道:「早知道你會這樣,咱們就坐牛車來,還難受嗎?來喝口水。」說著就把腰間的竹筒遞過去。

  染染歉意的接了過來,喝了一口水漱口,「玉娘你說的是什麼話?苗苗是我的好朋友,我自然是要親自來接她回家。」

  等到了好受一些,玉娘才和染染兩人打著火摺子往山里走去。

  林縣令和衙役們早已經順著玉辰生標註的線路走了,染染和玉娘只能順著不遠處的火把走去。

  山裡的夜晚蚊子很是多,即便早已有準備,玉娘和染染還是被盯的滿頭包,玉娘有些鬱郁的道:「我的盛世美顏啊!就被這蚊子給毀了。」

  「沒事兒,玉娘我賠你一副天仙面孔如何?」染染提起精神開著玩笑。

  「別了,天仙的容貌我可消受不起,快到了,這裡離村子很遠啊!」走了半個時辰後,兩人已經可以聽到前面亂鬨鬨的聲音。

  玉娘和染染對視一眼,加快了腳步。

  這裡是一處偏僻的桃林,離楊河村大約半個時辰的路程,周圍都是山,而桃林的下面是一處養雞場。

  染染認得,這是村里楊天文的桃山,這雞鴨也是楊天文家養的。

  茅草屋裡的情況更是讓人心驚膽顫,楊天文滿臉陰霾的站在茅草屋後面山洞的洞口,透過隱隱的火光,隱約可以看出裡面綁著幾個年齡面貌不一的年輕女子。

  「把人交出來,我可以饒你不死。」林縣令臉色很不好,任誰在自己的治下發生這樣的事情也不會開心的,這件事情要是傳揚了出去,那他不要說升遷了,不會被降職都要阿彌陀佛。

  楊天文冷哼一聲,並不說話,不過他那傲慢的神情也告訴了林縣令,有種的就放馬過來,別唧唧歪歪的鬧騰。

  林縣令做了這麼多年的官,自然看的出來楊天文並不想搭理他,而他這種做派不由得讓林縣令心裡愈發的警覺起來,他就怕這人有同夥。

  說到底林縣令就是不相信僅靠楊天文一人就能劫持這麼多女子,粗粗算了一下,能夠看到的至少都有五人,更不要說裡面會不會還有。

  「大家注意,此人或許有幫手,外面的人四處找找,看看周圍可有什麼人出現。」多年的偵查經驗告訴林縣令這裡不簡單,他不僅要救出杜苗苗,這些女子也得一併救出,為人父母官,這些自然是他要做到的。

  「是,大人。」衙役應了一聲,大家四散開來找尋,剩下的一些則站在周圍,警戒的盯著楊天文。

  楊天文陰霾的瞪著周圍人,眼裡有些懊惱,他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隱藏了幾個月的秘密怎麼就被人發覺了?還找到他的看表來?

  「你們不用如此提防我,這山里除了我外沒別的人,你是南江縣的縣令林春?」這話雖然是疑問句,但是楊天文的口氣很是篤定。

  林縣令也就是林春看向楊天文的眼神越發的不同,除了上司和同僚還會有誰記的他一個縣令的大名?他治下百姓也就知道他姓林。所以他更加戒備起來:「你到底是誰?」

  「別這麼看著我,你不配。」楊天文冷傲的道,林春那探究的眼神讓他心裡覺得很不得勁,可惜他的任務沒完成,不然哪裡還要在這裡跟林春磨磨唧唧的?

  林春不理他,兩人就這麼僵持著。

  過了一會兒,衙役進來說在山另一邊抓到個躲躲藏藏的姑娘,林春精神一震,連忙招呼他把人帶過來。

  楊天文眼裡閃過一絲的疑惑,不過林春沒注意。

  不過等到裡面的情景都印入眼帘後,染染都無語了,跪在地上抱著楊天文的大腿哭哭啼啼的女子不就是她那便宜堂姐錢雲月嗎?看她哭的如此傷心欲絕,這又是鬧哪般?

  旁邊一個皮膚黝黑的衙役手足無措的站著,他剛才把錢雲月提了進來,原本想著一個弱女子而已,他一隻手就能制住,沒想到,錢雲月見了楊天文後,情緒突然爆發,他都來不及反應,錢雲月就爬過去抱住了楊天文的大腿。

  「你們怎麼來了?這裡不安全,你們還是先出去吧!」林春看到玉娘和染染眉心忍不住跳了跳,現在這情形一時半刻解不開,楊天文手裡有人質,而他的第一任務就是要保證人質安全,不然這次解救就完全沒意義了。

  其次,楊天文比想像中的更加難以對付,看起來是個經驗老手,完全不像是第一次犯案之人,他可不敢掉以輕心。

  玉娘露出一個妖嬈的笑容:「沒事,我們擔心這些姑娘身上有傷,所以上來送些藥物,林大人你沒帶大夫吧?」

  「……」林春無言以對,他自然沒有帶大夫,這次任務可是在丞相面前過眼了的,千萬不能出一點點的差錯,他們都是偷摸的從城裡跑出來,除了玉娘這個知情人外,別人可都不知道,就是衙役們也不清楚這次任務。

  林春看到染染手裡拿著的藥材,趕人的話到了喉嚨口,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白大丫?」正哭的起勁的錢雲月伸手擦了擦淚眼朦朧的眼睛就看到突然出現在茅草屋的染染,她眼裡飛快的流露出一抹嫉妒。

  特別是看到染染身上那素色的衣裙,她的神色愈發的急促。

  錢雲月這輩子最看不起的人就是曾經的堂妹白大丫,從小時候開始,她就已經很懂得踩踏別人,家裡但凡有了一些好東西不是落到她弟弟手上,就是在她手上,奶奶疼愛,娘親疼愛,父親對她也是千依百順。白大丫有的東西她都有,而且比白大丫的更好,白大丫沒有的,她也有。

  過了順風順水的十五年,到頭來,卻什麼都沒了。

  錢雲月又怎麼會甘心?

  她的狼狽不堪一次又一次的被白大丫看到,她不知道白大丫會不會在心裡已經偷偷的嘲笑過她,但是換做是她的話,看到白大丫丟臉,肯定是會嘲諷幾句的。

  所以錢雲月此時看到染染,就以為,染染是得到了她跑來山裡的消息,特意來看她笑話,順便嘲諷她的。

  看到錢雲月,染染也是有些詫異,不過想到楊天文和錢雲月的關係也就不覺得訝異了。錢雲月倒是對楊天文挺有情意,「你怎麼會來這裡?我如果沒記錯的話,你已經不是楊河村的人了,這一輩子都不允許回到村里。」

  聽到這話,錢雲月心頭火突然燒了起來,她冷哼一聲:「我在哪裡關你什麼事?我在天文的桃山上,這是天文的地盤,不是村裡的。」

  錢雲月自然不會說她下午就已經回到村口了,只是礙於自己名聲不好,不敢進村,想到以前楊天文一個月估摸有二十天都會留宿在山裡的茅草屋,她就打算到桃山來碰碰運氣,可惜下午山道上行人挺多的,她不好貿然跑來,只得等到天色昏暗後才順著山路上來。

  錢雲月運氣不太好,再半道上看到了一條蛇,嚇得她驚慌失措,倉促就跑了,好在蛇沒跟過來,但那條近路她是不敢走了,只得繞了彎路,沒想到好不容易到了桃山,就被林春的手下捉住了。

  「這也不過是村里租給他的山林罷了,何時變成他的了?」染染好笑的看著錢雲月那漸漸變色的臉,楊河村的山都歸村里所有,村民們只能上山砍柴或者砍些木頭,但要如同楊天文這般種桃樹和養雞鴨就要跟村里簽訂買山協議或者是租借協議。

  錢雲月不說話,她抬眼看著楊天文,委屈的道:「天文,他們是誰?為什麼要抓我?還有這些女人是誰?」

  但凡女子都不希望跟別人共事一夫,雖然楊天文早前娶過妻子,但是在錢雲月心裡,那都是前塵往事,不值一提。但是現在在這個山洞裡發現了這麼多的女子,她可不能裝作沒看見,自然是要問一問。

  她害怕楊天文見異思遷,不要她。

  都說女子陷入愛情這張網後就會變得弱智,染染以前還覺得這話說的實在是假,這世上除了誰,都能活,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的,成什麼樣子?

  不過現在看到錢雲月的表現,染染倒是覺得這愛情還真是能夠改變一個人啊!

  山洞裡的女子們聽到他們的談話,不由得露出希冀的眼神,可惜等了半晌也不見他們有什麼動作,神情漸漸悲壯了起來。

  林春心裡很急,可惜沒有把楊天文抓到也不敢輕舉妄動,而且這山洞深不見底,他不知道裡面到底藏了多少無辜女子,所以更加投鼠忌器。

  楊天文也著急,這麼拖延下去可不是什麼好事,只要天一亮,山里人多了起來,他要逃跑就更加的難上加難。

  他眯著眼看著錢雲月,對於這個女子,就算他曾經愛過,現在也是不愛了,怎麼會有如此蠢的人,哭就算了,還要抱著他的腿哭,讓他絲毫都不敢動彈。

  「噗嗤。」玉娘忍不住笑出了聲,看到林春和染染不贊同的神情時,才垂下頭默默的憋著,玉娘覺得自己快要內傷了,這楊天文說情話還真是有趣的很吶!

  這是在封建的古代,男女七歲過後就不能同席的古代,楊天文能夠說出這麼纏綿的情話來,錢雲月早已經被感動的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林春只覺得楊天文說話太過於傷風敗俗,而錢雲月一臉嬌羞的靠在楊天文懷裡,更是讓林春覺得此女不知羞恥、不自愛!所以恨恨的偏了偏頭,免得污了自己這雙眼。

  染染可沒心思看這兩人打情罵俏,再看到楊天文身後那隱隱露出的女子背影時,染染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救人,還要保證她們不會受傷。

  此時淡定的看著這一幕郎情妾意的就只有玉娘了,她饒有興致的觀看,要不是此時此地真不是太好的觀賞點,玉娘怕是都會忍不住打賞起來。

  「天文,我來找你了,你會不會生氣?」錢雲月問的是小心翼翼,就怕眼前這個男子會覺得她擅自行動。

  「我哪裡會捨得生你的氣?雲月,剛才他們捉拿你,你可有什麼地方被傷到了?」楊天文溫柔的道。

  如果這裡不是犯罪現場,或許染染也會有興致觀看,可是在看到杜苗苗那半邊的臉時,所有額理智都飛走了,她眼裡只餘下那張失血過多顯得蒼白的臉。

  顧不得太多,染染仗著自己身材嬌小,從茅草屋的邊緣慢慢的移步過去,林春察覺到她的意圖,忍不住拉扯住她:「你這是要幹嘛呢?不要命了,他可不是什麼善茬,你要是進去了,我現在可沒法保證你的安全。」

  染染嗆聲道:「我們這麼多人連抓個他都費勁嗎?還是說你擔心他有同夥在周圍?林大人,現在可是要三更天了,你看看那些女子,她們身體太弱了,我要是見死不救,那就枉為醫者。」

  林春哽了哽,他總不能說他一開始打的主意就是想用錢雲月來威脅楊天文,可惜剛把錢雲月抓過來還沒逼問幾句就被錢雲月自己掙脫了跑了過去。

  依照他自己帶的人手,對付一個農家漢子自然是不在話下,他顧慮太多確實是不對,想到裡面那些人,林春狠了狠心,指揮著周圍的衙役一起上。

  玉娘和染染倒是識趣的給他們讓出了位置,走到茅草屋的外面,看著茅草屋裡那亂成一片的畫面,玉娘唇邊微微勾出了一抹笑容:「這個林春還真是膽小怕事啊!」既不想得罪她的主子,又怕被別人盯上,如此束手束腳的,這南江縣治下的百姓還能安居樂業也是奇事一樁。

  「是嗎?」染染並不贊同:「你說他事先會不會早就知道了這件事,只是沒有人舉證,或者說那些知道事實真相的人已經被封口了?我覺得楊天文能夠在南江縣內這麼肆無忌憚的抓人,可不像是沒有後台的人。」

  李家,京城十大世家之一。

  如此身份背景的人,都有人敢動,要說楊天文背後沒人,染染實在是不信。

  「或許你說的對。」玉娘挑了挑眉,她果然還是無法適應這種勾心鬥角的生活,林春的背後究竟是何人?

  裡面的衙役被打傷了不少,楊天文並不是不懂武功之人,只見他一腳一個把人踹了出去,連同他懷裡原本正在安慰的錢雲月也被他當成武器直接丟到了衙役們的身上,而他趁機從茅草屋的頂部逃走。

  「哎呦、、、、、、」這是衙役們的驚呼聲。

  「嗚嗚、、、、、、」這是錢雲月被人丟下來摔痛後的哭聲。

  林春大驚:「他、、、、、、他飛走了。」

  染染抬頭望著那如同燕子一般的人,眉眼一跳,這就是傳說中的輕功啊!

  楊天文飛到一顆桃樹枝上,狂傲的大笑:「就憑你們這些酒囊飯袋,還想抓我?哼,本少不和你們玩兒了,林春,你壞了本少的好事,小心你的腦袋。」聲音如斯,暗啞、暗藏殺機。

  染染只覺得脖子一涼,看著楊天文那出神入化的輕功和平日裡不同的聲音,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太瘮人了。

  在楊天文腳尖輕輕點著桃樹枝打算飛走的時候,染染立刻用異能指使周圍的樹藤,一圈一圈的把楊天文的腳給包了起來。

  也就是這裡的地理位置極好,楊天文又怕被人察覺到這裡的蛛絲馬跡,所以茅草屋周圍可以說是雜草叢生,各種植被都原封不動的在原地生長。

  不要說樹藤了,就是那些帶刺的野草也多的很,染染都不敢想像,要是楊天文掉下來會不會毀容了。

  「碰!」地面上出現了一個大坑,塵土飛揚。

  楊天文躺在地上一聲不吭,不知道是死了還是已經摔昏過去了。

  這次不用人提醒了,林春連忙叫人拿著鐵鏈過去把楊天文綁了起來,沒有鑰匙,這鐵鏈是打不開的。

  玉娘看著依舊纏在楊天文腳上的樹藤,微微一笑:「這山裡的樹藤都成精了,染染,你看今日要不是有這樹藤的幫忙,這楊天文怕是逃走了。」

  染染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轉身去了山洞裡面,她不信玉娘只是純粹來這裡看熱鬧的,她剛才用植物異能探查了一番,根據植物們轉述回來的消息,這周圍起碼有二十個武功高手,只是沒有出現。

  染染猜測這些人應該是玉娘的人,如果是楊天文的人,早就出現了,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他們都僵持了快半個時辰了,周圍還是靜悄悄的,有那些高手在,就算是楊天文手裡有什麼能人也會忌憚幾分。

  山洞裡面的情形讓染染臉色愈發的不好,跟在染染身後進來的玉娘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山洞裡濕漉漉的,一腳踩下去,鞋底就沾滿了黃泥土,多走兩步,腳底的黃泥土就加了幾層,讓人覺得抬腳都困難。

  這個山洞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人工挖的,不知道是不是運氣不好,山洞不遠處就是一處泉眼,此時那裡正滴滴答答的流著水,山洞裡的潮濕和那個泉眼有直接的關係。

  山洞裡大約有二十名少女,她們有些被綁著丟在了地上,有些沒綁著就那麼坐在黃泥土上,全部人渾身都髒兮兮的,有些臉色蒼白,有些臉色發青、發黑。

  洞裡進來了這麼多人,她們都像是沒看到一般,只是自顧自的呆坐在自己的位置,保持著原有的姿勢。

  染染粗粗掃了一眼後就往杜苗苗身邊走去,衙役們處理好楊天文後也進來幫著把洞裡的女子帶出去。

  杜苗苗算是這群人里最清醒的了,看到染染過來,她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染染,你來了,我就知道你們一定會找到我的。」

  染染看著杜苗苗那強裝出來的笑容,滿心的心疼,她把杜苗苗身上的繩子解開,一把抱起她,「對不起,我來遲了。」

  「不遲,剛剛好。」在她就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她就來了,可不是剛剛好?

  染染把杜苗苗抱到了外面乾燥的地方,順手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直接披在了杜苗苗的身上。

  這時,一個衙役從裡面脫出了幾具屍體,其中一具赫然是楊天文模樣的男子,眾人看看被綁著的楊天文再看看地上早已死去多時的楊天文,都呆了,這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楊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