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倒是個爽快人兒,不過這酒確實烈了些,不太適合小友喝。」
他說罷朝身邊的女子側首道:「去給……」
話沒說完頓了頓,帶著歉意的道:「不知這位小兄弟怎麼稱呼?」
李逸垂眸,似乎不太想說。
王掌柜眼神閃了閃。
「若是不方便說……」
「小爺姓白。」顧南煙緩過勁,拿起筷子夾起一顆花生仁扔進嘴裡。
既然要借白太傅的勢,索性借個徹底。
雖然沒有提前同白太傅商量過,不過白家子嗣眾多,她就不信對方敢一個一個去查。
「白?」王掌柜怔了怔。
白這個姓十分少見,他活了三十幾年也沒見過幾個。
而對方又與白太傅有關係……
難不成是白家的人?
王掌柜詢問的看向李逸。
李逸低頭不語,似乎不想多說。
於是王掌柜更加肯定。
人家身為白家人,肯定不想泄露身份,更何況這是在青樓,若是傳了出去,對太傅府的聲譽也有影響。
自覺得知真像的王掌柜欣喜若狂。
本以為他遇到的只是個門客,沒想到連白家的人都來了。
豈不是坐實了此事乃太傅授意。
「能見到小公子,實乃小人之榮幸。」
王掌柜的態度瞬間恭敬許多,連稱呼都變了。
顧南煙輕嗯一聲,眼皮子都沒抬一下,神情頗為倨傲。
王掌柜絲毫不在意,反而更加放心。
樂呵呵的舉杯,敬了李逸一杯。
對方跟這位小公子如此親近,想來在太傅身邊的地位不低,王掌柜愈發恭敬。
心中也美滋滋的。
這可是大功一件。
做他們這行的,今日不知明日事,說不定哪日就被抓了。
金爺一直想找座靠山,得知這明山縣縣令乃京城蘇家人,多次上門拜訪。
奈何對方是個油鹽不進的,許出多少好處依舊不為所動。
反而開始讓人暗地裡查他們。
所謂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他們若還想在明山混,就只能暫時收斂。
因此少了許多收入。
蘇文豐若是個普通縣官便罷了,不管威逼利誘,總能讓他鬆口。
可他背後還有蘇家,蘇家背後還有平南將軍府。
平南將軍府身後還有一個崔貴妃。
萬一把他惹急了,那可就捅了馬蜂窩了。
金爺愁的頭髮都要白了,卻找不到破解之法。
正在考慮要不要退出明山城。
可老天開眼,竟讓他遇到了貴人!
王掌柜心中竊喜,若是真能攀上太傅府,他這個大功臣肯定少不了好處。
想到這,他就有點坐不住了。
待果酒端上來,藉機尿遁,跑去通風報信。
陪酒那女子還在,因此即便王掌柜走了,李逸與顧南煙二人也沒說什麼暴露身份的話。
那女子是樓里的紅牌姑娘,本就是王掌柜找來,伺候李逸的。
奈何李逸對她不苟言笑,連她斟的酒都不喝。
一張臉板的如同冬日寒冰,凍死個人。
王掌柜看出他的不喜,便將女子召至自己身邊伺候。
女子也是個識趣的,並不曾糾纏。
此時也只是給顧南煙斟了杯果酒,便老老實實的垂眸坐著。
見顧南煙輕抿一口,沒有絲毫嫌棄的樣子,反而朝她笑了笑,不由鬆了口氣,這才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
小公子年紀雖小,模樣倒是俊俏。
紅苕坐直身體,又給她斟了杯酒。
「酒多傷身,公子可需要吃些東西墊墊肚子,奴家為您去取。」
顧南煙垂眸看去。
桌上只有幾盤子花生之類的下酒菜,確實不怎麼合她胃口。
於是點了點頭道:「那便有勞姑娘了。」
說罷從腰間的荷包里掏出一塊碎銀,想了想又換成了一隻銀錠子遞給她。
「端兩盤糕點,再來兩碟拿手小菜,多謝。」
顧南煙的語氣十分客氣,像是不知道對方的身份。
紅苕怔怔的接過。
媽媽一早就說了,這屋的帳記在東家頭上,讓她好好伺候著。
這銀錠子明顯是給她的小費。
這可是二十兩。
她雖是紅牌之一,卻不像芙蓉那般出名,二人的情況天差地別。
二十兩銀子,不知要同客人喝多少酒才能賺到。
而且這小公子看起來紈絝,看她的眼神卻清明的很,沒有絲毫褻瀆。
就連那句多謝也說的十分真誠。
紅苕的臉紅了紅,將銀子放入袖中。
「小公子折殺奴家了,您稍等片刻,奴家這就去看看。」
說罷福了福身下去了。
出了門,將顧南煙的吩咐告訴門口侯著的小廝,小廝趕忙往灶房而去。
紅苕在門口站了一會,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衫。
半晌後嘆了口氣,回屋換了身保守一點的。
她雖是樓子的姑娘,可人家給她臉,她也想為自己留點尊嚴。
……
王掌柜一刻多鐘後才回來,身後還跟了一人。
這人大概四十一二的年紀,臉型微方,五官線條生硬,看起來有些嚴肅。
他高高瘦瘦的,一身醬色錦袍上繡著金色花紋,手上戴著一枚嵌著金邊的玉扳指。
頭上還戴金冠,整個人金光閃閃,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身份。
「想必這位就是金掌柜。」李逸勾著嘴角道。
語氣雖溫和,卻沒有起身打招呼的意思。
顧南煙更是穩如泰山,抓起一塊點心吃的香甜,同時不忘朝對面的紅苕笑了笑。
紅苕抿了抿唇,臉頰微紅,起身給來人讓座。
見這二人的姿態,金掌柜如炬的雙眼眯了眯,不過瞬間便展顏一笑,率先拱手道:「李兄好眼力,在下正是金某。」
他說罷走到桌對面盤腿坐下。
王掌柜落後一步,坐在他旁邊。
「方才有些事要忙,倒是讓李兄久等了,金某自罰一杯。」他示意紅苕給他倒酒,隨後一口悶。
「金爺嚴重了,是李某叨擾。」李逸也端起酒盅對飲。
金爺呵呵一笑:「李兄可別這麼說,你是貴客,金某人早就該盡地主之誼,奈何……」
他似是無奈嘆息:「你也知道,做我們這行的見不得光,還是小心為上。」
說罷視線落在顧南煙身上。
顧南煙似乎毫無所覺,兀自吃著東西。
她依舊歪著身子,一根腿盤起,另一根腿立著,胳膊搭在上面,
坐姿……一言難盡。
雖是如此,渾身的氣度依舊不凡。
「這是家中表弟,沒規矩慣了,金爺莫要見怪。」李逸給她夾了條香炸小黃魚,寬大的衣袖剛好遮住顧南煙。
話雖這樣說,語氣卻十分寵溺。
金爺收回視線,好奇的哦了一聲。
「李兄表弟姓白?」
這二人看起來不像上下級關係。
若真如王掌柜所說,那這位李兄豈不也是白家的親戚?
只是白家的人,跑這裡來幹嘛?
總不能是特意尋他來的吧。
京城附近也有戚家的貨,何至於跑這麼遠。
似乎看出金爺的懷疑,李逸神情不變,不咸不淡道:「受人所託,聽說明山的稀罕玩意多,便過來看看,順便採買一些,帶回京中售賣。」
他頓了頓,苦笑道:「誰知這些東西緊俏的很,李某來了近一月,也才收了幾件而已,帶回去也賺不了多少銀子,實在愧對長輩所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