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記得，那天晚上，顧明睿親口說，「我是姜姐介紹的。」
除了姜黎，她哪裡還認識什么姓姜的人。
既然不是姜黎介紹的，那他為什麼要說謊呢？
除了這個，那身世該不會也是偽造，接近她的目的是什麼？
這麼久，顧明睿在佟玥心裡，都是單純無害，純真善良從不說謊的大男孩，這一刻，手裡的排骨都覺得不香了。
「對了。」姜黎還沒發現她的異常，沒當回事說，「你下周是不是要去拍賣會，我不在江城，你記得幫我拍當天那條鑲鑽帝王紫項鍊。」
「哦，好。」她恍惚地應下。
下午她推了其他工作，一刻也等不了去風尚要找顧明睿問個清楚。
她真是蠢到家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怎麼可能有四十多歲的同學，他長得那麼陽光帥氣怎麼會缺少包養他的人，何必整天討好她給她做飯？
怕不是敵對公司安排進來竊取商業機密的吧！
佟玥最恨別人騙自己，氣沖沖就闖進了凱瑞辦公室，裡頭空無一人，她又去旁邊攝影棚，才找到了正在拍攝的顧明睿。
顧明睿還以為她來看自己，剛擺好姿勢就急忙跑過來，「佟姐！」
他還是仰著燦爛清澈笑臉，佟玥氣不打一處來，「你跟我出來！」
語氣兇巴巴的，顧明睿愣了下，茫然了會才跟著出去。
他跟在後面，盯著她陰沉的背影，小心翼翼又叫她，「佟姐，你怎麼了？」
佟玥覺得好笑，他還想裝單純無辜多久？
她停下瞪著他，「顧明睿！你個騙子，你說你是姜黎介紹的，今天姜黎來了，她根本就不認識你！」
顧明睿燦燦的眸子微晃，轉瞬又黯了下去，「佟姐是因為這件事生我的氣？」
「這件事？這是小事？你為什麼撒謊！你到底是誰！整天在我身邊裝的楚楚可憐勁，原來都是騙我？！」
她眼底冒火，顧明睿心頭一顫，薄唇輕咬，上前怯懦的扯了下她袖子，「佟姐，你別生氣，我承認，我是騙了你，但我有苦衷的。」
苦衷？他以為自己拍電視劇嗎？騙人還要找個苦衷？
她不能留來路不明的人在身邊，掏出電話要打給凱瑞，「你承認就好，想必什麼家庭不好也是撒謊吧，我念你年紀小不計較，以後你別再出現在我身邊，幹完今天你就走，我讓凱瑞……」
顧明睿按住她的手，眼底驀地蓄了淚，長睫微顫，脆弱可憐。
佟玥怔了下，她可沒想欺負人啊。
「佟姐，我確實撒謊了，我對不起你，可不可等等再辭退我？晚上，我帶你去個地方，到那時你還不原諒我，我立馬就走，絕不糾纏你。」
佟玥一時心軟，收了手機，「去哪？你是不是還打算編什麼。」
顧明睿垂下眼，一滴淚落在佟玥手背，滾熱。
佟玥好似被燙到似的，手顫抖了下。
「你跟我去就好。」
那就等晚上，她到要看看他還能編出什麼出來！
晚上下班，顧明睿很熱情的和凱瑞，還有風尚的員工道別。
有幾個小姑娘被他哄得笑得花枝亂顫，跑過來圍著佟玥不住誇讚，「佟總，你介紹來的這個人真不錯，工作態度負責，人長得還帥，嘴巴還甜，天天姐姐姐姐叫得我們都不好意思了。」
「是啊是啊，還給我買甜品買咖啡，這種小男生多多益善啊。」
佟玥繃著臉，心想，還嘴甜呢，小騙子！用人畜無害的外表招搖撞騙，滿嘴謊話！
她上了車，顧明睿在主駕開車，覷著她臉色，小心地陪著笑，「佟姐，你餓不餓，要不要我先做頓飯給你吃？」
「你少廢話，開車！」
她冷著腔調，顧明睿被罵得不敢再說話，只好老老實實開車。
夜晚黑漆漆地，車卻越開越偏僻，看著兩側荒野，已然到了郊外，佟玥心下一跳，壞了，該不會謀財不成，要殺人滅口吧！
「顧明睿，你這是往哪開呢！」她顫著聲音問。
顧明睿沒吭聲，佟玥又喊了句，「顧明睿！」
他這才情緒不明的問了句，「佟姐，你怕嗎？」
外頭烏漆嘛黑，到了郊外林中連個路燈都沒有，今夜偏偏又沒有月亮，四下暗的滲人。
佟玥緊張的說不出話，顧明睿又問：「你怕的時候，會縮到男人懷裡嗎？」
好在車很快停了，好似進了村里，能聽到蟲鳴和鳥啼。
佟玥下車，看不清路，腳下泥地深一腳淺一腳的險些跌倒，一隻溫熱的手穩穩扶住她。
「佟姐，小心腳下。」他聲音極輕，溫柔似水。
顧明睿帶著她往前去，走了良久都沒到地，佟玥沒深夜來過這麼偏的地，心下忐忑，「顧明睿你要帶我去看什麼？」
「佟姐。」他聲音低沉，「我還是喜歡你喊我明睿。」
佟玥咽了咽口水，想著還是不要在這個時候激怒意圖不明的人，「那明睿，你要帶我去哪？」
他不吭聲，過了一會才打開手機手電筒，說，「到了。」
佟玥順著光線看去，眼前是一個半人高的墳包，上面豎著碑，用紅字寫著「慈母顧溫氏之墓」
「這，這是……」
「我媽。」他眼瞼微垂，情緒難測，聲音很淡，似在說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佟玥心頭咯噔下，握著他手腕的手驀地握緊。
顧明睿他媽……死了？
「那你爸爸……」
「也死了。」
顧明睿聲音還是很輕。
他脫下棒球服給佟玥披上，滾燙的掌心搭在她雙肩，「佟姐，我確實騙了你，我不是姜姐介紹的，我爸媽都沒了，學校同學覺得我晦氣，沒人願意沾上我。」
「佟姐……」他低下頭，漆黑的眼睛望著她，眼尾紅紅，滿目希冀，「我孤獨太久了，我怕你也嫌棄我，你會嫌棄我嗎？」
這種感覺她懂，她媽死了後也沒人再真心實意關心過她。
這一刻佟玥覺得自己真該死啊！
人家只是個可憐的孤兒，怕惹人嫌棄，才不得不編造身世，想留在她身邊賺點錢，她還把人給罵了一頓。
「對，對不起明睿。」佟玥心疼地拍了拍他的手，「我不該誤會你，哎呀我……」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今天這是等於揭人家傷疤，再給個甜棗還有用嗎？
顧明睿就勢一把將她抱在懷裡，滾燙的淚落在佟玥脖頸，「佟姐。」
他聲音哽咽低啞，「那你以後還會趕我走嗎？」
「不會了不會了！」佟玥最怕有人在自己面前哭，更別提還是她把人給惹哭了。
想必他一定是想起自己的父母吧？
「那你以後還覺得我會撒謊嗎？」
佟玥拍著他後背安慰，「不會不會，你最誠實了！」
顧明睿這才鬆開她，但奇怪的是臉上沒有淚痕。
天色昏暗，佟玥沒看清，只覺得剛才有淚滴在脖子上，伸著手想給他擦淚。
還沒碰到就被他抓住手，按在臉上蹭了蹭，「天深夜寒，咱們回去吧。」
佟玥不疑有他，點點頭，「好。」
兩人轉身要走，身後傳來「咔嚓」一聲。
像樹枝折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