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禮官引導著譚曉松走到訂婚舞台的正中央,謝廳南也沒動過。
人站在那裡,沒有喜悲,眼神是別人猜不透的深邃如墨,又帶了些許渙散。
他的眼睛落在那條直接通往他身邊的「喜路」上。
全鋪了龍鳳呈祥的喜墊,處處都是喜氣洋洋的紅。
仿佛那玉骨冰肌的江南美人,穿著百花戲蝶的禮服裙,身姿裊裊的向他走來。
玉色瓜子小臉上綻開笑意,靈秀桃花眼中,是暈染開來的柔媚風情,圓潤粉唇翹起,是她百試不爽的撒嬌模樣,嬌嗲的聲音飄過來:
「謝廳南,累了,不想走,抱晚晚。」
男人長睫毛輕輕眨動,似乎有雨絲打在上面,帶了潮濕。
薄唇輕輕蠕動了下,喉中帶出來輕微的兩個字:「晚晚。」
剛在他身旁站好的譚曉松,清晰的聽到了那兩個字。
本來,迎著眾人的目光,自己孤零零的走過來,就像一個笑話。
這人是故意要誅心?
在她走向他,站在他身旁時,居然拋過來「晚晚」兩個字。
是想砸死誰?
在舞台上,眾目睽睽,她也開始了做戲。
譚曉松唇角彎了起來,貼近了男人耳畔:「是男人的話,就別整這拙劣的把戲,以為我想演?」
謝廳南情緒倏然收了回來,也淡淡勾起了唇:
「股份收到了,就閉嘴。吃了別人的再不懂得嘴軟,就該掌嘴。」
臥槽?譚曉松笑了。
訂婚宴上掌嘴?這也就謝廳南能想的出來,她竟然被噎的無言以對。
台下人看著兩人互相咬耳朵的樣子,還真是一對恩愛的小情侶。
這京中謝家和譚家聯了姻,譚家和馮家也結了婚。
一時間,謝家、譚家、馮家,百年望族,盤根錯節,堅不可摧。
座中的譚定松看著台上那兩人,兩隻手慢慢握緊。
他不得不悄悄捏著一把汗。
太過於了解廳南,那男人眼角眉梢所有的不耐,被他盡收眼底。
可譚曉松始終不聽勸。
一旁馮近月小聲嘀咕:「這不挺恩愛嗎?廳南也是個識趣的,哪像某些人。」
她憤憤的白了一眼身旁那個坐得筆直的男人。
結婚也快半月了,那男人不是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
即便回到他們的婚房,也是和她分房睡。
問就是怕工作影響她休息,主打一個「工作狂魔」。
碰也不碰她。
某次,馮近月洗了澡,特意穿了情,趣睡衣,化了淡妝,進了他的房間。
柔情蜜意的過去後,譚定松只冷眼瞟了一眼,讓她立刻走。
她是婚後兩人爆吵的一次。
馮近月氣急敗壞的問他:「是不是男人?」
譚定松淡聲:「是?」
「你沒需求?」
男人冷眼瞟她:「沒有。」
「你難道喜歡男的?」
譚定松垂了眼:「你就當是吧。」
「你這是活該要絕譚家的後。」馮近月氣呼呼的摔門而去。
如果不是這次訂婚,兩個人還不會結束冷戰狀態。
回過神來,台上的兩人,木頭樁子一樣站著,全憑主持人一張靈活會來事的嘴撐場子。
(訂婚主持人是y視大拿)
江心看著兒子的樣子,臉上不動聲色,卻在暗裡悄悄碰了下身旁謝觀禮的手。
手被謝觀禮輕輕握了下,示意她寬心。
江心女強人了很多年,唯獨在謝觀禮身邊,才會做回女人。
男人太強大,是她的丈夫,更像她的哥哥,以及人生的引路人。
想當年,共同在工作崗位上忙碌的兩個人,還被戲稱為正壇的神鵰俠侶。
交換戒指的時刻到了。
主持人話語裡的燃情,讓謝廳南本能皺了皺眉。
儀式的東西,他避不過。
他只能儘量做到平衡,讓自己不至於太過難過,對她太過抱歉。
所以,他把「聽晚」中的男戒,也帶在了身上。
放在了白襯衣的口袋裡,貼近心口的位置。
禮儀用精美托盤,拿過兩枚耀眼的戒指。
禮官分發到謝廳南和譚曉鬆手里。
「下面,見證濃情的神聖時刻。有請謝xx(廳南職務),為譚曉松女士戴上情定一生的戒指。」
謝廳南拿著戒指,猶豫了一下。
準備打開的時候,覺出了口袋內手機的震動。
他抬頭,禮貌微笑:「抱歉,接個電話。」
看到電話屏幕的時候,他的心本能跳了下。
上次虞晚晚在高架出車禍的時候,同樣的號碼,來自保護虞晚晚的暗鏢。
他的手有些顫抖,迅速接了起來。
「虞小姐今晨從家獨自離開,已經上了高速,往西北方向,目測是要駛離京城。」
「繼續跟著,」男人的聲音微顫:「隨時和我報備,護好她。我處理完事情再聯繫。」
他在接電話。
一旁的譚曉松,眉眼間,漸漸結了一層寒霜。
男人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刀在她的心尖。
「護好她」三個字,讓她腦海里,瞬間跳出了虞晚晚的樣子。
天然無公害的清純?她冷冷的勾著唇,等著身旁那個男人的宣判。
然後,在他掛斷電話,準備有下一步行動的時候,譚曉鬆緊抿了唇,先行一步把戒指放回去。
座中人隱約有一點唏噓聲,又快速的掩蓋了下去。
「你說,還是我說?」女人看著那個高大的男人,唇角有輕輕的抽動。
她從小至今,好強又驕傲,在這樣的場合,她絕不允許男人的拒絕,在她之前。
沒有人不要她,是她要甩了他。
謝廳南如釋重負般舒了口氣,看來,他是做好決定了。
男人也把手中戒指放回去,對著譚曉松,輕輕鞠了一躬。
「曉松,對不起。」
這是他作為謝家子弟,應有的禮儀與風度。
不管中間有過什麼,在這種難堪的時刻,也確實有自己的原因,他盡最大的努力,不讓那個台上的女人難堪。
女人內心波瀾起伏,臉上卻笑容淡淡:「沒什麼,這對不起,我想說的,倒被你搶先了。」
在別人聽不到的地方,譚曉松冷著眉:
「謝廳南,你真的夠絕。真希望,我從沒認識你,愛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