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射箭

  秦敘很捧場地點頭。

  「戶部尚書。」徐二接話,伸手拍了拍說話的人。

  「家裡算盤比錢多,我要是敢拿一個理數的乙等回去,那些算盤就是我屁股的兄弟!」

  「哎,可憐!」

  秦敘被他兩夾在中間,左一言,又一句,很快就混熟了。

  裴棄蹲在方老太公的面前,老太公早就緩過來了,他只是在等人走,等到偌大的講廳都空了,他才摸著裴棄的頭問,「帶這個孩子你願意嗎?」

  裴棄張了張嘴,想說不願意,可是他不願意,那就意味著秦敘會再一次站在那個御書房裡,孤苦伶仃地站在那裡,等著被好心人帶走,他那麼笨,也不知道有沒有人願意要他。

  上次喪儀上又得罪了徐尚書,他不清楚朝堂上千絲萬縷的聯繫,但是他知道秦敘不可能被徐尚書一派有關的人收留,並且順著他搬去定國公府。

  「若是不願意,我就去和陛下請旨,讓他跟著我。」方老太公慈愛的目光看得裴棄幾度哽咽。

  裴棄搖搖頭,「挺好的。」

  方老太公已經是古稀之年了,哪還有精力再去教導一個孩子,就算是他願意,裴棄也不願讓他勞累。

  「真的。」裴棄抬頭,墨玉的髮簪溫潤瑩澤。

  方老太公滿是皺紋的手貼著他的臉,「你不必在這樣的事情上委屈自己,我別的本事沒有,但是想養定國公的獨子,還是可以的,而且絕對會更讓陛下和北境的將士們放心。」

  裴棄當然知道,若是方老太公向順德帝提出了,那順德帝肯定會答應,但是他不願意讓老太公這樣勞累,也不願意自己答應的事情由別人來完成。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裴小郡王喜歡說到做到。

  裴棄微微垂眸,掩蓋下眼底洶湧的酸澀,「沒有委屈,我真的……挺好的。他會做飯,懂事,還知道體恤我,我真的覺得挺好的,就像是把曾經的遺憾彌補了,我有能力的時候,可以把一個人送上正途。」

  方老太公沉默了會兒,點點頭,「如果你可以,那我也覺得很好,我覺得,你養他的途中也會收穫很多感悟。」

  方老太公太清楚裴棄的處境了,他看著風光無限,可實際上他根本沒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力,皇室需要他來展現甥舅、表兄弟之間的情深似海,卻不需要一個實力強悍的宗室來操控朝堂。

  裴棄更不可能得到多大的權力,郡王的頭銜和鴻臚寺卿的位置,也許就是將來他能走到的最高位置。

  「我知道。就我來養他吧。」裴棄說著把老太公扶起來,三言兩語混過去,不想再探討,「我們也過去吧,校場上沒有人看著不知道會有多鬧騰呢。」

  「是,我也很是歡喜。」老太公手指撫摸著頂端的木雕壽桃,「他說你沒有利用秦敘的喪儀,他很傷心。」

  裴棄笑容頓了下,「他傷心什麼?」

  方老太公轉頭看著他,說,「私心來說,我也很傷心,你又錯過一次機會。但是從先生和長輩的角度看,我很欣慰,你還是一點沒變,心底純粹。」

  方老太公曾經給出過解決方案,他出面說,是他說不辦的,因為怕裴棄睹物思人。當時他年齡小,這個罪名就會直接被老太公背一輩子。

  但是裴棄說,不用,不需要,既然沒有做,就是沒有做,不必遮掩,為人子不孝,不知綱常,被人罵兩句也正常。

  就當是這些人都記得他爹娘的功績,所以對他才格外的看不順眼。

  是以只要罵他的時候不帶上他爹娘,裴棄是不會發火的。

  裴棄面色如常,「我裴小郡王不屑於找人替我受罪。」

  方老太公搖搖頭,眼底是無奈也是驕傲,這才是長公主的孩子。

  「來比比!」

  嘈雜的聲音打斷兩人的對話,裴棄心底浮起一絲不安,兩人的腳步不由地快了些,在一片歡呼中兩人看到了箭亭里站著的秦敘,他甚至沒有換下身上的麻布長衫。

  裴棄反應過來,秦敘根本沒有衣服可以換,他摸了下鼻尖,忘了幫人置辦了,真是不吵不鬧的孩子沒糖吃啊。

  秦敘手裡拿著一張弓,樸素又簡單,與他旁邊身著墨綠圓領長衫,腰掛翠玉珏,手握赤月霜弓的少年一比,簡直是窮酸得不行,好在他氣質乾淨沉穩,高馬尾被風吹起一點,隱約帶著點張揚。

  「旁邊那個是誰來著?」裴棄不認識他,估摸著沒跟這人結過梁子。

  「……是寧國公世子鄒嘉。」徐二收了嘴裡的騷話,規規矩矩地介紹。

  裴棄心裡哦了一聲,寧國公啊,他們一家從來沒有在裴棄一事上表過態,所以裴棄根本不記得他。

  「我記得秦敘脾氣挺好的吧?怎麼突然跑去比試?兩人吵架了?」裴棄突然想起來他為什麼著急來這裡了。

  徐二一副你瞎操心的模樣,「他倆這樣…像是要揍一頓對方的樣子嗎?這分明是切磋一下,方才你不在,你不知道鄒嘉聽說你家那個小徒弟會射大雕的時候,他都恨不得跟人家拜把子了。」

  裴棄挑眉,射大雕?

  他們說話的間隙,秦敘已經隨手拿了個布條蒙住眼睛,從身邊的箭簇里隨意抽了三支箭,眾人甚至沒有看清楚他的動作,十二丈之外的三個靶子就倒了下去,而箭還在飛,直直地釘在牆上!

  寬闊的場地安靜得嚇人,秦敘扯開布條,眾人如夢初醒,「我的老天爺!」

  「我的蒼天大老爺啊,這……這,直接射牆上去了?!」

  「這就是陰山秦家的實力嗎?我爹總是說秦家在,匈奴才越不過陰山,這,這是不敢越吧?」

  「一箭射一串,換誰都不敢來!」

  「老天爺,他才幾歲?」

  「才十四!」

  「啊!」

  「天啊,這才是真他娘的前途不可限量!」

  方才還想欺負他的人,現在沒有人再敢這麼想了。

  秦敘回頭找到了人群中的裴棄,他跟身邊的鄒嘉說了兩句話,穿過人群朝裴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