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除了臉上的傷口被包裹著以外,其他行動已經自如。跟常人沒有區別,海蘭察給他準備了一匹神駿的白馬,皇太極披著黃龍甲,端坐在馬上,缽胄金盔上的纓槍高高豎起,上面的黑纓隨風飄揚,身後披著黑色的大氅,仍然是威風凜凜。大汗的氣度和威嚴在那一瞬間都已經回來了。
遠處,蒙古大軍已經來到了濟爾哈朗大營的後方,按照阿敏的策略,鑲藍旗和鑲紅旗兩旗人馬一左一右包夾住了濟爾哈朗的正藍旗。濟爾哈朗是動彈不得,連退路都被蒙古軍封死。鑲紅旗和鑲藍旗的人馬整齊列陣在正藍旗大營的東西兩側,阿敏和碩托同時策馬上前,到大營的正門喊話,希望能跟濟爾哈朗見上一面。大營中,濟爾哈朗正在焦躁的來回踱步,幾個甲喇章京站在濟爾哈朗的身前,可是這些正藍旗的甲喇章京都是有勇無謀之輩,關鍵時候沒有一個人能給濟爾哈朗分憂。濟爾哈朗抬頭看著這些面面相覷的甲喇章京,沒來由的一陣煩躁,他揮揮手對這些甲喇章京說道:「你們是不是沒有人有主意?如果沒有的話都下去,不要在這裡礙眼。」甲喇章京們只能躬身施禮,一個個退下去了。
濟爾哈朗望著他們走出大帳,他想起來,大帳中還有一人,正是他的梅勒章京,莽古爾泰的兒子莽德格類。莽古爾泰雖然跟皇太極不對付,但是他已經在京師大戰中英勇戰死,畢竟是宗親,皇太極也不好把事情做得太過,所以回去之後依然是按照貝勒的待遇厚葬了莽古爾泰,而且莽古爾泰被滿桂的震天雷炸的幾乎是屍骨無存,所以皇太極也算是照顧撫恤他的家人,將他的長子莽德格類提拔上來作為濟爾哈朗的副手,也就是正藍旗的梅勒章京。不過莽德格類還很年輕,年紀也不過就是跟多爾袞一樣,才二十歲,所以濟爾哈朗一直算是將莽德格類放在營中恩養,平時作戰也儘量不派他出戰,所以他在營中沒什麼存在感,大家對他的直觀認知就是他是莽古爾泰的兒子,僅此而已。
這時候濟爾哈朗看看莽德格類恭敬的站在一旁,想開口跟他說話,但是想想,又自嘲的搖搖頭,二十歲的小伙子懂個屁,這種大事豈是他能左右的。現在營外已經有兩旗的兵馬施壓,後路被斷,濟爾哈朗必須要做出選擇了,可是如果他現在想投靠皇太極的話也遲了,他只要有一丁點的異動,相信包圍自己的人馬瞬間就會吞沒自己的正藍旗,而且有阿敏在,搞不好正藍旗當中也會有人動搖直接投靠阿敏。形勢非常不利。
就在濟爾哈朗焦躁的時候,一名親衛進來稟報導:「旗主,外面,外面。。。」「有話就說,婆婆媽媽的像什麼樣子。」濟爾哈朗怒道。「大營正門外,碩托貝勒和阿敏貝勒指名要見旗主。」護衛稟報導。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這可怎麼辦,他們兩人要見自己擺明了是給自己下最後通牒,如果出去順從他們還好說,要是不順從他們的話恐怕是一場血戰在所難免,可是濟爾哈朗並不想打仗,他只想安安穩穩的當這個正藍旗的旗主。心慌意亂之際只聽見身後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旗主,奴才以為,還是去見一見的好。我們要快拿主意,時間不等人。」濟爾哈朗回頭一看,說話的不是莽德格類還能是誰。也算是濟爾哈朗病急亂投醫,見到莽德格類說話,也不管他是不是年輕人了,畢竟是莽古爾泰的兒子,眼界肯定要比甲喇章京寬一些,且聽聽他有什麼高見。濟爾哈朗立刻說道:「莽德格類,你說讓我去外面見阿敏,那你說說我究竟應該怎麼辦,阿敏擺明了是要逼我表態,我要是不表態,他們可就要發動對我正藍旗的打擊了,可若是表態,說實話,我心裡可一直不認為他們能贏,大汗的權勢未失,哪是他們這麼容易就能推翻的。」
「那就是了,旗主內心不是已經有主意了嗎?」莽德格類說道。濟爾哈朗的心臟咯噔一下,望著莽德格類的臉,這哪裡是一個二十歲的少年的臉,分明是一個四十歲的老成的人的臉,那臉上的表情顯得無比陰冷,讓人覺得非常陌生,這還是他認識的莽德格類嗎?他甚至從莽德格類的臉上看到了類似鮑承先的表情,難不成,這麼兩年多的時間,莽德格類一直都在跟自己裝瘋賣傻。濟爾哈朗猛然想起了什麼,那是莽德格類成為正藍旗梅勒章京的第一天,皇太極親自將莽德格類交到他的手上,當時皇太極說道:「濟爾哈朗,莽德格類是我的好侄子,五哥在明國京師戰死,所以他的兒子我會悉心培養,視如己出,現在交給你,希望你能將莽德格類緊緊帶在身邊,好好教導他,總有一天他會成為我大金的棟樑。」
濟爾哈朗越想越不對勁。難道說皇太極跟莽德格類還有什麼秘密的交代不成?這就不能不說說皇太極的帝王之術,雖然莽古爾泰跟他不對付,但是皇太極並沒有禍及他的家人,反而給了他厚葬,並且召見莽德格類,告訴這個年輕人,只要效忠自己,那麼總有一天有一個旗的旗主一定會是他莽德格類。這無疑是莽古爾泰一家最後一棵救命稻草,只要莽德格類死心塌地的效忠皇太極,適當的時候皇太極就會扶持他當旗主,而把他放到梅勒章京的位置上,也是讓他先提前學習一些關於怎樣當旗主的一些本領,所以莽德格類一直都是只帶了耳朵和腦子,從沒有帶嘴,讓大家誤認為他只是個擺設,實際上他的心機可不比多爾袞差。
濟爾哈朗一念及此,對莽德格類說道:「可是外面的大軍?」「呵呵,旗主,既然已經拿定主意,那就放手去做,為什麼不能暫時假意妥協,關鍵的時候幫助大汗呢?這是個危局,但也是一個機會,旗主,外面都傳言旗主是牆頭草,難道旗主不想洗刷一下自己的不白之冤嗎?」一語驚醒夢中人,濟爾哈朗一下子意識到了這個年輕人的可怕,多爾袞,多鐸,莽德格類,鰲拜,德格類,大金國的年輕一代當真是不能小覷啊。
「碩托貝勒,你看,濟爾哈朗出來了。哈哈哈,這小子,果然不出我所料。」阿敏高興的指著正藍旗的大營說道。碩托也是暗自得意,他們清楚的看到,正藍旗的將旗正在向營門口移動,那是濟爾哈朗將要出營的標誌。
營門大開,濟爾哈朗一馬當先,身後跟著各級將官,還有正藍旗的兵丁。老遠濟爾哈朗就抱拳說道:「哎呀,你們二位旗主貝勒這是做什麼,有什麼事是要大動干戈的。」阿敏哼了一聲道:「你少裝蒜,難道你不知道我們所謂何事?皇太極召集的會議你是沒參加還是怎麼著?」阿敏一上來就開門見山,咄咄逼人,他已經沒有耐心跟濟爾哈朗打太極了,只要濟爾哈朗現在點頭,大軍立刻直撲皇太極的本陣。濟爾哈朗臉上的笑容僵住,不知道該如何接話。碩托朗聲道:「情況你也看見了,現在我們也不想耽誤時間,今日,我們聯軍要推翻皇太極的統治,將大金從皇太極的魔爪下拯救出來,我們的勇士不能再跟著他白白送死了,怎麼樣,你濟爾哈朗是跟我們干,還是跟著皇太極?」
濟爾哈朗愣在當場,這個混蛋,竟然將話說的這麼直接,這讓他怎麼回答。濟爾哈朗道:「這,這,這件事太過巨大,匆忙之間我怎麼能妄下定論,容我想想。」阿敏搖搖頭道:「看來你還是沒有搞清楚狀況,你以為我們這麼多兵馬壓上來難道是擺設嗎?」鏗的一聲,阿敏抽出了腰間的馬刀,頂盔貫甲的阿敏本就顯得高大,一下子將明晃晃的鋼刀拔出來,讓人更是心裡一驚,仿佛是為了配合阿敏,鏗鏗鏗,身後的鑲紅旗和鑲藍旗將士們一下子整齊的抽出了兵器,現場被兵器所反射出的寒光籠罩,夕陽更是給大地蒙上了一層血色,一些膽子小的正藍旗新兵已經雙股戰慄起來。
濟爾哈朗長嘆一聲,「莫要動武,我同意還不行嗎?只是結束之後我有什麼好處嗎?」阿敏哈哈大笑,收起了戰刀,「不錯,漢人,有句話,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濟爾哈朗貝勒看來是一個聰明人,好處!當然有!我做了大汗,兩藍旗的共主就是你,全部交給你指揮。」濟爾哈朗猶豫了一陣說道:「那好吧,我同意,只是還有一點,我們正藍旗可不打先鋒。」
碩托和阿敏相視一眼,這個濟爾哈朗不愧是滑頭,這個時候還要偷奸耍滑。「好,你打第二陣,第一陣我們打。」碩托斬釘截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