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喲，嘿喲。」米脂城到四十里舖的中間地帶，整齊的號子聲不斷響起，成千上萬的士兵正在河岸邊忙活著什麼，這些人正是闖軍中的正兵和飢兵，李自成派出的信使出城之後，他便立刻組織兵馬按照牛金星的方案到指定地點修築簡易水壩，因為黃河是地上河，所以很多地方如果不修築堤壩根本攔不住可能泛濫的洪水，闖軍大部分都是西北人，跟黃河打交道的人不在少數，這些人當中懂得修築堤壩的也不少，正好牛金星將這些人利用起來帶領上萬士兵去無定河修築一道簡易堤壩，也不用太複雜，只要能短暫使用，將無定河的水攔截起來，過幾天直接放水就行了，他們所使用的原材料就是米脂城內的建築材料，將房舍全部拆除後運到築壩地點，隨後修建即可。
李自成對自己的死士有信心，一定能將自己的話原原本本帶給北虜，他獲得死士的途徑很簡單，信使的家人全都在李自成手中，送信完成家人直接享受老營待遇，還能發給錢財，送信失敗全部處死，這信使只能用自己的一條命換全家人過好日子。信使那邊不會有問題，那麼自己只要好好築壩就行了，如果北虜不聽勸非要送死的話，那就連北虜一塊淹了，然後自己領著大軍前去消滅天雄軍。不過李自成對於消滅天雄軍的事也就是在心中想想，他已經被盧象升打出了心理陰影，李自成對於看得見摸得著的對手他一點也不怵，就算對方有十倍的兵力優勢，李自成也能想到辦法跟敵人周旋，可是對於天雄軍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隊伍，李自成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辦，因為人家根本就不給你近戰交手的機會，在強大的火力加持下，隔著老遠，闖軍將士就已經死傷累累，這他娘的仗還怎麼打。除非自己也有一支對等的火器部隊，可是從雙方交手的情況來看，李自成明白自己手下跟盧象升的人還有巨大的差距，且不說火銃，就算是雙方炮兵對轟，自己在射速和準確度上都是天壤之別，更不要說火炮的質量了，根本就沒法比。
闖軍給出的築壩方案也比較簡單，只需要三四天時間就能完成，反正是為了蓄水，不需要太多講究，壩高一丈，正常來說，靠著無定河河道東邊應該有個泄洪道，這樣當河水上漲之後，可以通過泄洪道將河水排出，防止大壩崩潰，而現在既然是為了戰爭，那麼就不需要泄洪道，就是要將河水給積累到極限，然後將原先放置泄洪道的位置向東邊延伸偏移，這麼做是為了將河水引流到四十里舖方向，最後在大壩上放上火炮的發射藥桶，時機一到就爆破，想想看那場面，奔騰的洪流傾瀉而下，直衝四十里舖，無定河雖然是黃河支流，但是洪水也能將下游數十里的範圍給覆蓋，這麼一來，天雄軍可是悲劇定了。
「闖王來了，闖王來了！」一片歡呼聲在河岸邊響起，雖然闖軍遭到了巨大的打擊，但是在底層的士兵心中，李自成還是有著崇高的地位，得益於官兵退去，闖軍的自信心又恢復了一些，最起碼現在是安定下來了，雖然這些普通士兵不知道為什麼李自成要他們來這裡築壩，但反正闖王都下令了，那就過來築壩又如何，只要不跟那些可怕的官兵在戰場上死磕，叫他們來幹什麼都行。李自成的到來顯然讓大家的士氣為之一振，李自成只是帶著牛金星等人來看看築壩的進度，但是在這些小兵的眼裡，那是闖王關心大家的表現。李自成索性站在一個小土坡上對眾人道：「兄弟姐妹們，我是闖王李自成，咱們前段時間跟官兵作戰是吃了一些虧，本王也知道大家心裡有些低落，可是你們想想，我們闖軍從高闖王開始，從來就沒有一帆風順過，我們都是一步一個腳印艱難走過來的，朝廷無道，又有這些鷹犬助戰，這是擺明了不給我們窮苦人活路？難道因為朝廷的鷹犬厲害，我們就不抗爭了？難道你們就心甘情願讓你們的子子孫孫繼續變成像你們一樣的奴隸？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僅有的一些糧食還要用來抵押沉重的賦稅？如果是這樣，我李自成寧願用自己的命去拼一把，死了，證明我努力過了，沒死，那就帶著大家過好日子。」
牛金星在一邊不住的點頭，用讚許的眼光看著李自成，李自成之所以能成為闖王，高迎祥放心讓李自成接班，除了他跟高迎祥的關係以外，其個人能力也是值得稱讚，至少在鼓動人心這一點上牛金星非常佩服，看來他選擇李自成沒有錯，這是個能幹大事的人。牛金星當然知道闖軍的實質是什麼，但是他不關心這些，數百年前，朱元璋率領紅巾軍滅了大元，建立了大明，那為什麼李自成就不能率領闖軍滅了大明，建立新朝？牛金星最佩服的就是劉伯溫和諸葛亮這些人，他自比為治世能臣，科舉考不過去那不過是朝廷黑暗，不能讓他們這些寒門學子有上升的途徑，他可不認為他的文章寫的比別人差。既然這樣，他就要另闢蹊徑，誰說他牛金星就不能做李自成的劉伯溫。「朝求升、暮求合。。。」李自成帶頭唱起了闖軍的歌謠，萬人一心跟著李自成合唱，「闖王來了不納糧。。。」氣氛被推向了頂點，李自成大手一揮道：「兄弟姐妹們，抓緊築壩，相信我李自成，一定能帶大家過上我所說的好日子。」「闖王！闖王！闖王！闖王！」無數人高舉著工具，揮舞著、歡呼著。。。
「建斗，自從上次夜襲失敗之後，表面上看起來他們增加了攻擊的次數，但是實際上，攻擊強度減弱了，他們這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四十里舖高地，圍攻戰已經進入了第四天，天雄軍除了水源稍顯不足、炮彈緊缺之外，其餘的物資還有不少。水源的消耗速度明顯超出了預計，主要是因為敵人的炮擊，天雄軍的傷員需要用清水來清理傷口，如果對傷口不清理的話，炎症很快就會奪去士兵的生命，這都是在青弋軍中學到的知識，也是無數舊式軍隊的士兵用自己的生命得來的教訓。劉毅非常重視戰地救護，盧象升自然也不例外，這樣一來，本身預備給大軍飲用的水源就要分出一部分來清洗傷口，所以剩下的水只有四天的量了。盧象升就是在跟對方比定力，看誰先挺不住，他們十萬馬隊，每天的消耗也是天文數字，被自己幹掉了兩萬人，這兩天的小規模攻擊也都是以失敗告終。盧象升相信滿蒙聯軍三天之內必有變化。
「白谷兄，別太擔心了，他們啃不動我們，只能在這裡耗著，一天兩天可以，十天半月他們自己也頂不住，山西的方孟亭，西安的楊大人，想必都會將信息給傳遞出去，尤世威將軍那裡一定也得到了消息，最正確的做法就是加固防禦，把榆林鎮給鎖死，假如對方從榆林鎮方向出關，陝西邊軍要堅決阻擊他們，大同軍肯定也在舔舐傷口，恢復狀態。這時候豪格不敢賭，萬一朝廷號令天下兵馬進兵西北，他們會有大麻煩，滿蒙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這些日子擔任攻擊任務的不是漢兵就是草原兵，他們的忍耐也要到極限了，這些天進攻顯得無力正是因為草原兵懈怠了，我倒是有個想法，組織騎兵進行一次夜襲，摧毀他們的軍心士氣。」盧象升說道。孫傳庭點了點頭，「我的衛士全部交給你，我們將全部的騎兵湊起來，打一仗，不打內里，就打外圍的草原兵和漢兵，讓這些人怨氣衝天，最好是反水。」盧象升拍手道：「跟我想到一起去了。我們在這裡盯著，他們也走不了，還不能出去劫掠，人數留的少了圍不住我們，人數留的多了，劫掠也沒有什麼效果。」孫傳庭道：「不錯，這正是他們兩難的地方，深入敵後，多一天就可能會有更大的風險，豪格不懂，下面肯定有人會懂，我贊成你的意見，他們在這裡待不了多久了，這幾天的攻擊也都是襲擾，我們也要密切關注他們的動向。」
「約定的時間就是明天正午，咱們要策動一次大規模的攻勢，要打的像模像樣，然後大軍開始退卻，留下一部分人斷後，拖延一下時間。」院子內，豪格正在跟寧完我密謀著什麼，寧完我建議道。豪格問道：「先生以為留下誰斷後比較好？」寧完我笑道：「這還不簡單，留下一部分漢兵和草原兵即可，這些都是可以消耗的力量，夜裡的時候兩黃旗和炮兵先走，這是我們的精華力量，就由太子親自帶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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