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陣懸空而起。
只見眾人眼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光幕。
光幕黑沉。
而地脈已經被大陣一口吞沒。
那黑色的巨大光幕開始瘋狂閃爍起來。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死死盯著那巨大的光幕。
先知已經口鼻噴血。
他身體沉重,虛弱的趴在地上起不來。
可依然昂著頭。
兩隻手深深沒入髒污的土地之中。
指甲縫裡也都是塵土。
「求您 。」
「求您給一線生機吧。」
「告訴我!」
「告訴我!!!」
他狀若魔瘋。
「只要,只要能求得一線生機。」
「不管是什麼代價,我都願意接受!」
「我都願意!」
他不斷的嘶吼。
周圍眾人也都跪了下來,雙手合十,將腦袋深深磕在地面上。
從內心開始祈禱。
「求您了!」
「求您了!」
就連殷念,也同樣屏息凝神。
她知道的。
先知就是在這一次的占卜中。
看見了她。
看見了睡睡。
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可一疊聲的哀求。
似乎並不能打動這冰冷的天地。
天地並不為他們的誠心所動容。
眼看,那深黑色的光幕,就要如同以前的每一次一樣消失。
而地脈也要被徹底消耗殆盡的時候。
殷念緩緩閉上了眼睛。
她早該想到的。
早就覺得困惑了。
剛遇到先知的時候,她也為先知曾經占卜所遇到的代價而心驚。
因為在當時的殷念看來,將所有人的氣運,天地靈力拿去做占卜,實在是太過奢侈。
可隨著殷念知道了外面更廣闊的世界。
知道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只是個盤中界。
她就開始困惑。
一開始,她以為一線生機在她,是說她能帶著盤中界的眾人殺出重圍。
她確實做到了。
那代價也不算不對等。
可後來。
殷念開始覺得不對。
因為外面還有蟲族,蟲族之上有混沌藤,混沌藤身後,還有墮化核心。
那可是創世神。
母樹說,殷念,你是未來的希望。
所有人都說,殷念,我們跟隨你,相信你。
她終於想通一直以來,覺得怪異的那一點了。
當年,先知求的是整個盤中界都要活下來。
可若是世界倒塌,盤中界自然還是要滅亡。
那不是先知所要求的。
先知看似求的是盤中界能不能活下來。
可其實,他求的是,天地能不能阻斷崩塌。
所以才會有那麼絕對的一個必死之局,先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所求,遠比他自己想像之中的還要龐大,還要『貪心』。
那麼。
那麼一點點地脈。
他少的可憐的那點神魂之力,命數,都是不夠的。
他所求的東西。
關乎兩位創世神。
一位創世神的結束。
一位創世神的開始。
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得到那一線的生機呢?
殷念看著快要熄滅的光幕。
「我找到了。」
「原來我就是,這命輪,最後的一環。」
她不再猶豫,抬腳向前,一隻手壓在了那陣眼之上。
殷念的聲音冷厲。
像是在說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以我創世之神,神格,血肉,靈魂,為祭。」
「我命你。」
「現生機!」
已經暗淡無光的深黑巨幕。
驟然爆發出璀璨光彩。
比太陽耀眼。
蓋住了這世間所有光輝。
還有什麼,比作為創世神的殷念,獻祭自身。
更有價值,更有力度,更對等的代價呢?
她耳中出現了無數狂喜的浪潮。
「出現了!哈哈哈哈!」
「先生,您看見了嗎?我們有救了!」
「以地脈作為代價原來真的可以!」
「我們能占卜出來了!」
所有人又哭又笑,抱成一團。
「我就知道!」
「神明沒有放棄我們,她還是眷顧我們的。」
「她不會放棄我們的。」
苦苦支撐著的先知,終於雙手一軟。
「太好了。」他眼神渙散。
躺倒在了地上。
他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那光幕之上。
占卜結果,不知要多久才能出來,但他知道,是一定會出來的。
只要……只要他能挺住接下來的反噬懲罰和代價。
「扶我,扶我起來!」先知咬緊了牙齒,面部肌肉跳動。
「我不會讓大家的犧牲白費。」
「我來,我來承擔一切。」
「我一定會扛住這一道反噬。」
他閉上了眼睛。
等待那錐心刺骨的反噬來臨。
他很熟練了,所求的越大,就會越發痛苦。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所求的越大,需要扛的時間就越久。
最輕微的時候,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完了。
上一次求出那必死之局的時候。
他在煉獄之中整整被折磨了三個時辰。
好在,他挺過來了。
這次也是一樣的。
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
他肯定能撐到生機浮現的那一瞬間。
先知閉上了眼睛。
下一刻。
身邊的殷念身上驟然起了無數深褐色的烈火。
「啊!」難以形容的劇痛瞬間將殷念的脊骨碾成粉末,她被迫跪在了地上。
這煉獄之火從她的肺腑,五臟里冒出來。
她整個身體痛到蜷曲,每一寸筋骨,血肉都仿佛被碾碎。
不。
比這還痛。
殷念的筋骨血肉沒少碾碎,那一份痛苦遠遠不及。
這是對神明的懲罰。
縱然是創世之神。
也要付出代價。
她眼前所有的景物都昏昏沉沉起來。
縱然這樣。
她還沒有在差點失去理智的劇痛之中,繼續隱藏自己的身形。
她將所有的尖叫,哀嚎。
全部吞入腹中。
身體蜷縮在地上,額頭用力的抵著地面。
用力的擦過。
瞬間露出頭骨。
痛並不能止痛,她只是,痛的不知如何是好。
殷念咬住了自己的手。
這裡沒有她認識的那個睡睡,沒有爹娘,沒有殷女,也沒有她的朋友們。
她甚至忘記了。
自己有沒有誕生。
大抵是在全然陌生的環境。
痛苦顯得更加錐心刺骨。
眾人渾然不知。
有人在旁邊痛的甚至撐不住自己的形體。
翻來覆去,生不如死。
他們只緊緊盯著先知。
見先知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不像以前一樣撕心裂肺的被懲罰。
心底一突。
先知……不會承受不住痛苦,在一瞬間已經去了吧!
他們慌張的跑到了先知的身邊。
抖著手去探他的鼻息。
這一探。
他們就笑了起來。
「先知沒事!」
「先知只是累的睡著了!」
「太好了。」
「神明垂憐。」
「先知不用受反噬之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