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念抬腳要埋進去。
可身子卻頓了頓。
她想回頭看一眼元辛碎,再看一眼大家。
可還是忍住了。
「罷了。」
「怕是要捨不得。」
她無奈一笑,「沒想到我也有如此優柔寡斷的時候。」
說完,一腳已經踏入了那黑漆漆的裂縫之中。
但背後突然傳來一陣拉扯力。
殷念詫異轉身,對上了蛇腦袋萬分猙獰的一朵大花盤子。
是神花。
它高大的身子蹲在殷念身後。
歪著腦袋盯著她。
「原來是你。」
殷念挑眉,「我明明已經凝固了時間……也是了。」
「你是小核心創造出來的。」
「是屬於前任創世神留下的存在。」
「自然是在我的掌控之外。」
「你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殷念試探性看向神花。
神花卻仿佛只是在這個已經凝固的世界,看見除了自己唯一能動的存在,被本能驅使來靠近她罷了。
可它沒有靈魂。
更沒有神智。
自然聽不懂殷念在說什麼。
它只是個會動的軀殼,雖然殷念覺得,這軀殼也傻得挺可愛的。
它的一根花蕊蛇頭鬆開了殷念的衣袖。
大概是覺得也就這樣了,無聊。
又兀自跑到一邊。
開始給自己挖坑。
自從世界安定下來之後,它就總是這樣,找個安靜的角落,挖個坑將自己埋了,曬曬太陽,避開人群,與世無爭。
殷念看著它。
倒是有些羨慕。
「神花,再見了。」
她再無猶豫。
全身沒入那黑暗裂縫之中。
……
「為什麼!」
「為什麼不行!!」
「我明明可以的!我是我們這一族,最有天賦的孩子!」
「我該是先知,先知若是算不出生機,還算哪門子的先知!」
崩潰,絕望,撕心裂肺的聲音傳入殷念的耳中。
這是一處山谷之地。
一個年輕的白衣男人,正坐在一處龐大繁複的陣眼之上。
他雙目流血,兩隻手撐在地上。
臉色蒼白,身形消瘦異常,看起來身體很不好,一臉的病容。
但五官很是好看。
看得出,是很優越的一張臉。
只是不知道被什麼掏空了底子,看起來消瘦的驚人。
男人周圍站著不少人,他們皆是一臉焦急,同樣也有絕望攀上他們的眉眼。
「先知,要不,算了吧。」
「再這樣算下去。」
「你的身體先扛不住了。」
「之前您已經卜過一次我們的未來,為了那一次占卜,您已經失去了九成的陽壽,您非得要魂飛魄散才甘心嗎?」
他們眼睛通紅。
聲音也像是硬從喉嚨里擠出來的一樣,暗啞難聽。
「不行。」男人口中不斷喃喃,「我得算出來。」
「我不甘心。」
「我們怎麼會是死局呢?」
「怎麼會是無解呢?」
「我不信天地如此殘酷,連一線生機都不留給我們。」
「擺陣。」
「將我的羅盤拿來!」
眾人紛紛變色,「那是,用您的靈魂鑄造的羅盤……」
「不要給我廢話!」
男人怒了,「讓你們拿來就拿來!」
殷念走過去。
男人看不見她。
應該說。
任何一個人都看不到她,她不想讓人看見,那就不會有人能看見她。
她走進陣眼之中。
緩緩在這人面前蹲下。
雖然看起來更加年輕,也更有血色些。
但五官容貌不變。
他還是殷念記憶中的那個樣子。
「先知。」
殷念輕聲開口,「好久不見。」
殷念來到了。
因果開始前,最初的原點。
先知自是沒有回答她。
他調整自己的狀態。
喘息聲粗重,是不需要神明之力,也能聽出的勉強。
誠如其他人所說。
先知已經是強弩之末,只怕再強行拉下去。
這弓就要斷了。
先知不知道還有人在盯著自己,自顧自將胸口沸騰上涌的血腥之氣壓了下去。
很快,他的靈魂羅盤就被放在了陣眼中心。
「光靠我,定是不夠的。」
先知緩緩吐出一口氣。
他自覺想通了關鍵之處。
「 也是,事關我們所有人的生死,怎麼可能靠我一個人的犧牲就能得到的。」
「狠不下心,就得不到那一線生機。」
「來人!」
先知眼神堅毅,「去取地脈來。」
周圍眾人臉色巨變!
「先生……」
「不必多說。」
「若是連這點都舍不出,那大家只能一起等死。」
「至於因為窺探天機所產生的反噬痛苦,你們不必擔心。」
先知神情從容。
「我來承擔。」
先知地位極高。
一開始先知占卜世界的未來。
耗盡他一身壽元,甚至還有當代數位大能的精血本源獸元,這才占卜出了一個結果。
必死之局。
看不見希望的必死之局。
為了防止整個世界陷入絕望恐慌之中。
先知,還有一眾大能都將這件事情隱瞞了下來。
可他們都不願放棄。
若是在必死之局之中。
能有一線生機。
他們定當竭盡全力。
可想要占卜出生機在哪,這真的太困難了。
凡有所得,必有付出。
占卜一術,是要先準備好祭品。
才能得到或者得不到一個結果的。
就算沒有得到結果。
祭品也招收不誤。
這就是代價。
而先知其實還很年輕,這些年為了給大家避難化凶,一度消耗自己的神魂和元壽。
地脈。
是一域所存最珍貴的東西。
這關乎所有人接下來的氣運,這個世界的氣運。
還有靈力。
靈力稀薄。
後代修煉只會越來越困難。
可現在。
先知說要動用動脈。
他們捨不得。
但不敢違抗先知的命令。
先知的命令,從未出錯過。
很快。
殷念就看見珍貴的地脈被放進了陣眼之中。
先知的兩隻手都壓在了大陣之上。
「以我殘存神魂,所有獸元,還有,萬物聲息,五成靈力,五成命數,五成氣運!」
「以我們所有生靈,子孫後代的半數福樂,作為代價!」
「但求天地之神!」
「予我一線生機!」
他割開雙掌,結印布陣。
大喝一聲:「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