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芽猛地抬起頭。
對上了白娘娘心痛如絞的眼神。
殷念在底下看著,緩緩嘆了一口氣。
辣辣氣的在殷念的池子裡胡亂的噴火,「狡猾!這男人太狡猾了!」
可她噗噗的噴出一大串火後。
腦袋又垂了下來,接受現實後,人也垂頭喪氣的。
旁邊半翅的藤條也耷拉著,悄悄靠在殷念身邊。
她看一眼芽芽,又看一眼殷念,忍不住伸手抱住了殷念。
半翅年紀比其他人都小,她的想法更純粹,也更直接,她想,如果主人為了救她,殺了很多人,她會不會討厭主人呢?
不會的,哪怕要被很多人譴責,哪怕最後的結局是很壞很壞的,她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可她做不到去厭恨殷念。
她最愛主人了。
池子裡的崽子們一片寂靜,蝸蝸的情緒也低落下去,雖然心中也有準備,可親眼看著芽芽如此堅定的站在白娘娘那邊,說不失落是不可能的,芽芽失去的多,母樹呢?母樹不也是一無所有,甚至連自己都沒有了,臨到頭來,還要因為白娘娘這個噁心的男人,面臨骨肉相殘的那一日嗎?
天空上突然飄落一片片的雪花。
「下?下雪了?」今日的天氣,不應該啊,蝸蝸茫然仰頭。
蘇降,銀奶奶,還有那些堂主,這一刻也都仰頭看著天空。
鵝毛大雪一片片,仿佛落不盡的眼淚,從天空上墜落下來。
在正中央壓陣的母樹樹梢上,緩緩凝出了一個身形,母樹仰頭看著天空,伸出手接了一片凝結下來的雪花。
雪花融化在她的手上,變成一顆小小的淚珠。
帶著芽芽身上的法則之力。
芽芽是她的孩子,也是天道的化身,是天道的延續。
這是作為天道化身的芽芽傷心到極致,壓抑到頂點的表現。
刺骨的寒冷,要傳遞到每個人的身上,才能展現片刻她此刻內心的情緒。
白娘娘這一輩子,只為兩個女人發瘋過。
一個是自己的愛人,一個是自己的女兒。
大概是被芽芽的眼神刺激到了。
他直接抽出了旁邊站著的一人腰間配著的長刀,放到了芽芽手上,刀尖朝向了自己的脖頸。
「芽芽,你開始討厭爹爹了嗎?」他再問了一遍。
殷念微微皺起了眉頭。
芽芽的手指都在發抖。
「你是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的,我不知道,芽芽,你對爹爹也有秘密了嗎?」
「是在報復爹爹沒有將這些事情告訴你嗎?」
「這些不是好事,我的手上沾滿了鮮血,惡因,我的芽芽,應該是乾乾淨淨的。」白娘娘往前走了一步,刀尖抵住了他的喉嚨,芽芽嚇的後退了一步。
「你這孩子,和你的娘親一樣,是天生純善的。」白娘娘繼續往前走,一人走,一人退,「我不是什麼好東西,我想,我可能教不好你,所以自從你長大後,我就不太見你了。」
「我怕你成為和我一樣的人。」
白娘娘的聲音微微發抖,「我並不是一個能讓你覺得驕傲的爹爹吧?」
那雪更大了,一片一片都有拳頭那麼寬,落在地上,很快就積攢出一層薄薄的雪被。
「你是不信我了嗎?」
「芽芽,用你的辨善惡。」白娘娘的裙子幾乎與那雪白的顏色融為一體,「這天底下,任何謊言在你面前,都無處遁形。」
芽芽呼吸急促。
她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
手掌微微一顫,那被強行塞進她手裡的刀就『噗通』一聲掉在了地上。
雪勢極大,那根短短的還帶著未吃完的兔肉簽子,就那樣被埋在了滿地的薄雪中。
芽芽半跪在了地上。
白娘娘也跟著蹲下來。
她伸出手,卻只是緊緊的抱住了白娘娘,肩膀跟著一顫一顫,又像是泄力,認命了。
「芽芽不會將辨善惡用在自己的爹爹身上。」殷念看著周圍猛然失落下去的崽子們,輕聲道,「芽芽為什麼那麼容易就允許我接近她,一是因為我沒有惡意,二是,她擁有的太少了。」
「那些資源,藥,生命本源,都不能留在她的身體裡,她的母親,從一開始就選擇了救蒼生。」
「她什麼都留不住。」
「唯一擁有的,也不過一個白娘娘罷了。」她是絕不可能先放手的。
辣辣不甘心的揉了揉自己的腦袋,「那主人為什麼還建議她去用明辨善惡的法則,明明都知道她不會用了。」
蝸蝸也嘆了一口氣,「結束了嗎?」
殷念的手落在池水中,卻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錯了,這不是結束,正是因為這樣,才算是我真正的開始。」
「朋友哪裡是那麼容易就能交的,朋友也分很多種,酒肉朋友,交心朋友,知己朋友。」
「我要謝謝白娘娘才是。」
幾個崽子一同扭頭,不解的看向殷念。
而那邊,緊緊抱著自己父親的芽芽緩緩閉上了眼睛。
雪落在了她的眼睛上。
變成了第二道淚痕。
「這個盒子。」芽芽緩緩開口。
白娘娘的神情變得認真了些,「這法器,是怎麼來的?」
芽芽的視線落在母樹那片領地上。
她眼眸幾經變換,最後低聲道:「是我在庫房裡找到的。」
「這也不是什麼珍貴的法器吧?」
「為什么爹爹之前不給我找這種法器?」
「要不是我無聊去翻,還不知道我是能出來玩的。」
白娘娘緊繃的神情稍微平靜了一些。
「外面很危險,而且你的氣息很特殊,你娘親很快就能鎖定你。」
芽芽這才看向那高高大大的身影。
她抿唇,「她會殺了我嗎?」
「當然不會!」白娘娘的聲音驟然拔高,「她最愛的就是我們芽芽了。」
騙子。
殷念說了,母樹情絲是沒有的,她不會愛任何人了。
可芽芽只是緊緊的抱著白娘娘,沒有出聲反駁。
「乖,你先回去。」
白娘娘眼神變冷,拍拍她的腦袋,「爹爹料理了這邊的事情就來找你。」
「你娘親遲早會走到我們身邊,會回來的。」
「爹爹會將她帶到你身邊。」
芽芽想說,她不是那麼想要她了。
只要爹爹和她兩個人,安安生生的過兩個人的日子不行嗎?就好像殷念帶著她一樣,她也不需要什麼很好的靈藥,資源,兔子肉也很好吃,可很快,芽芽就意識到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她的體質,爹爹和這些人的矛盾,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程度。
而且,再去思考這些,也沒有意義了。
她想。
她失去自己剛認識不久,卻是唯一的那個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