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人人過去,都是煉獄。

  鍾繾綣飄蕩了數十年,一直都是賀誅拿捏著她的脈搏,從來沒有人願意走到她身邊,更別說為她做這麼荒唐的事情了。

  然而楚鳶做了,還將鍾繾綣護在了身後,「既然你們都這樣聊定了,不如我帶著鍾繾綣出去,她今天不必再去替你陪老闆了吧?」

  賀誅眯著眼睛看鐘繾綣的臉,似乎是在判斷她的感受,最後視線又落回到楚星河身上,他說,「楚大少要是足夠給得起條件,那麼這賤人自然不必去陪別人。」

  「我看是拆了你一個道館不夠——」楚鳶又罵罵咧咧站起來了,被尉婪拉住了,她氣得拽上了鍾繾綣一起,「一口一個賤人,你是真沒素質啊。」

  尉婪架著楚鳶往外扯,「賀誅就這個談吐,你習慣習慣,他這個意思是松嘴了願意放人了,你留著你哥跟他談談生意,我們先撤。」

  「談吐?!」

  楚鳶破口大罵,指著賀誅,被尉婪拽出了門,那叫罵聲還在源源不斷地傳進來——「他tm談吐跟吐痰一樣!」

  「……你現在也跟吐痰一樣。」

  「對付這種沒素質的人,我幹嘛要有素質?!」

  楚鳶罵罵咧咧著被尉婪拽走了,道館裡一下子安靜下來,賀誅聽著楚鳶遠處的叫罵聲,好氣又好笑,「你妹妹怎麼一點沒有個女人的樣子?」

  打起架來像男人,罵起街來倒也不輸給菜市場大媽。

  楚星河朝著楚鳶出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最後深深嘆了口氣,他說,「我妹妹經歷過一場綁架,回來性子大變了。」

  如果可以的話,楚星河寧願楚鳶單純善良一輩子,可世事無常,命運將她逼迫成了這幅連她自己都覺得陌生的模樣。

  「變成這幅性子可不是什麼好事。」

  賀誅跟楚星河在道館中央盤腿坐下,他想起了尉婪擋在楚鳶面前的模樣,覺得實在是看不透他們兩個人,似乎在毫不相關,卻又藕斷絲連,眼裡都沒有對方的臉,然而回頭背後卻總是在互相保護。

  能讓尉婪在動手的時候分心喊一句小心的女人可不多啊。

  賀誅言簡意賅地說,「尉婪早晚在你妹妹身上摔跟頭。」

  楚星河對此並沒有表示什麼意見,「只要我妹妹開心,就是天上的星星我也願意給她摘下來。」

  賀誅嗤之以鼻,「你又不止一個妹妹,怎麼光獨獨寵這個?」

  楚家如今是三兄妹吧,除了楚鳶,楚星河應該還有個妹妹。

  「就是因為那個寵不著,我才寵著小的。」楚星河睫毛顫了顫,本該是帥氣的臉上竟然有些落寞。

  落寞?堂堂楚家大少風度翩翩英俊瀟灑,身邊不缺人陪伴的他,怎麼會落寞呢?

  「我童年不是很好,所以親人對我來說很重要。」楚星河攥了攥手指,「我有個妹妹常年不回家,身邊就剩下楚鳶這一個妹妹陪著我,我會盡我所能保護她。」

  難怪,難怪楚星河是個究極妹控。

  說起來,賀誅抬頭看著天花板,好像是想起了楚星河上一輩父母之間的恩怨糾葛,倒也不怪楚星河這麼看重親情。

  只是如今的楚鳶,似乎不需要別人保護了。

  她一個人,便是千軍萬馬。

  連尉婪都淪落為她的陪襯。

  這種女人,怎麼會需要別人的保護呢?

  賀誅緩緩將目光收回,對著楚星河說,「鍾繾綣你們可以帶走,但是也僅限今天,我答應你們今晚不讓她去陪客戶。」

  「以後呢?」

  楚星河皺著眉,「她到底是個女孩子……」

  「你猜我怎麼認識她的?」賀誅笑得妖孽,指了指自己,「給老子下藥抓了個正著,這個女人是個慣犯,你妹妹這麼護著她,小心哪天別被反咬一口。」

  楚星河臉色一變,眼神逐漸變得深沉。

  另一邊,車子裡,楚鳶帶著鍾繾綣上了車,跟她說要帶她去事務所里,鍾繾綣很是感激,「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楚鳶盯著她看了許久,忽然間伸手揪了一把她的袖子,「我一直很好奇為什麼天氣還沒冷,你卻穿著長袖……」

  袖子一掀開,上面斑駁的傷疤落入了楚鳶的眼裡。

  女人瞳仁縮了縮,「怎麼回事……?」

  鍾繾綣將手收回來,她聲音是沙啞的菸酒嗓,唱起歌來特別動聽,而現在卻顯得十分乾澀,「我不聽話的時候,賀誅就會打我。」

  「打女人啊!」

  楚鳶暴脾氣又上來了,氣得不行,對著前面開車的尉婪說,「掉個頭吧,我還是氣不過,回去賀家道館。」

  尉婪被楚鳶逗笑了,她一旦把一個人看做自己人,就會掏心掏肺對那個人好,「回去幹嘛?」

  楚鳶幽幽地說,「開車撞死他。」

  「……」殺意太大了楚小鳥!

  鍾繾綣搖搖頭,在對外的時候,她性格向來活潑好動,其實一會到賀誅身邊,就會變得壓抑內向,好在楚鳶把她帶出來了,也算是讓她喘了口氣,「其實也怪我自己,是我自己作踐我自己。」

  「不准這麼說!」楚鳶按住了鍾繾綣的肩膀,「你想什麼呢!就是他太殘暴!」

  「我打過好幾個孩子了。」鍾繾綣抬頭,笑得眼眶通紅,「有的時候我都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的,賀誅喊我去陪別人,我就去了,他會定期帶我去檢查身體,如果懷孕了就會讓我打掉。」

  所以楚鳶,我其實髒得很,你以為我是什麼好東西嗎?我根本不配你對我這麼好。

  我都不知道陪睡過多少人了。我就是個小姐,就是只野雞。

  也別說賀誅殘忍,或許我更令人作嘔。

  聽著血淋淋的事實,楚鳶都忍不住倒抽涼氣。

  她也是沒過孩子的人,自然知道這種傷害打擊有多大,「你今晚在我這好好休息,讓那個什麼娛樂公司的老闆滾蛋!一會我喊白桃幫你檢查檢查身體。」

  鍾繾綣捂著臉,笑得像哭一樣,邊上楚鳶默默聽著,到最後,她感同身受地緩緩閉上了眼睛。

  ******

  鍾繾綣剛被楚鳶領到了事務所的時候,外面天色已經黑了,他們這麼一鬧,自然不早,只是事務所燈火通明,煙火氣息特別重,楚鳶走進去吸了吸鼻子,「哇!你們背著我吃家庭火鍋!」

  她幾乎是一路連繃帶踹進去的,門一打開就看見栗荊和江殿歸正搶著鍋里的牛肉丸子,裴卻懷在邊上喝蘇打水,尚妤正嫻熟地替他們下著菜,白桃正在將肥牛片用手術刀分割。

  聽見動靜的一瞬間,栗荊嗦著筷子頭說,「你回來啦?我們剛燒開,剛想著給你打電話呢!」

  「江殿歸怎麼會在啊?」

  楚鳶走進去,接過尚妤遞過來的筷子,嘟囔了一句,「他又不是我們事務所的人。」

  「他來找你的,來得正好,順路就讓他一起吃了。」白桃對著楚鳶擠眉弄眼,「聽說還是個大學生啊,是你的小奶狗嗎?」

  邊上開車的尉婪猛地攥緊了車鑰匙,發出了咔噠咔噠的聲音。

  一群人去看他,發現尉婪皮笑肉不笑地說,「江殿歸你怎麼進來的?」

  江殿歸端著調料,「我來找楚鳶的!前陣子忙著寫論文,沒見到她,心裡怪想念的。」

  尉婪對著栗荊說,「記住,以後江殿歸和狗不得入內。」

  江殿歸恨不得把調料潑在尉婪那張精緻的帥臉上。

  「話說,這個大美女是誰?」

  白桃指著鍾繾綣,眼冒桃花,「你買保險了沒?死後捐獻人體器官嗎?你身材好好啊,切割起來一定手感超棒!」

  鍾繾綣頭皮發麻,「我還沒死呢!」

  白桃雙手合十,「我會讓你沒有痛苦地走的……」

  栗荊在白桃腦門上狠狠敲了一下,隨後對著事務所其餘成員說,「這是鍾繾綣,之前我們出去玩的時候偶然結交的,既然來了一起吃吧,反正事務所里人多熱鬧。」

  是啊,不知道為什麼,有家的感覺了。

  鍾繾綣笑得大方,收拾好了自己先前在車上崩潰的情緒,勾著唇笑說,「正好我也餓了,這頓夜宵我就不客氣了。」

  既然是小鳥帶來的人,尚妤他們自然也沒意見,他們對彼此都是那種無條件的信任,於是尚妤也分了一雙筷子給鍾繾綣,輪到尉婪的時候,男人呲了呲牙,「不吃。」

  「這麼香怎麼不吃?」

  「吃不下,氣飽了。」尉婪冷哼一聲,「看見江殿歸就煩。」

  他能光明正大和楚鳶手牽手,可尉婪卻做不到。

  宋存赫能光明正大和楚鳶告白,可尉婪也做不到。

  為什麼,身邊人都能大大方方做到的事情,他就偏偏做不到。

  因為他心裡有鬼嗎?

  尉婪看了一眼楚鳶的側臉,以前總覺得楚鳶的臉和那個人是特別像的,可是現在再看去,竟然一點相似的地方都看不出來。

  那人高潔又難攀,似乎從來不給正眼,仙氣飄飄一點不像是真實的人類。可是楚鳶不一樣,她赤裸又帶著野心,什麼刀山火海都敢下,生動鮮活得刺眼。

  尉婪想,她們兩個那麼像,卻又不那麼想像。

  楚鳶倒是沒有察覺到尉婪的眼神,帶著鍾繾綣挨個介紹了一遍自己的好朋友,最後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從火鍋里撈出一塊肉來,鍾繾綣做嬌羞狀,「謝謝富婆。」

  「哈哈!」楚鳶龍心大悅,「朕今晚翻你牌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