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遲嶼瞪大了眼睛,俊美的臉上寫滿了風雨欲來,「江知月你酒喝多了腦子不清醒了嗎!」
「還好林薰兒不在這裡,不然她誤會怎麼辦!」
江遲嶼慌張地訓斥江知月,「我看你是真的喝多了,我當你今天所有的話都是醉話,芙妹,麻煩你趕緊送她回去吧!」
路京倒是在邊上戲謔地雙手抱在胸前看著這一切,江知月愛而不得酒後吐真話,卻被江遲嶼這樣著急慌忙地掩蓋了,他把她的真情流露和控訴視作發酒瘋,何嘗不是換了個方式打她的臉?
不過他倒是樂意看見這一出,反正他路京向來沒心沒肺,平日裡就喜歡看別人受罪難受,然後他高高掛起,一邊嘖嘖感慨,一邊麻木地去圍觀下一個受害者。
吹了口氣,路京說,「江知月,你這樣說話有損江大哥的名聲。」
「以後別再說這種話了!」
江遲嶼的怒氣背後似乎還藏著別的情緒,只是江知月只能觸及到他的怒火,茫然地看著他,「你明知道我在說什麼……」
「我不知道!」江遲嶼怒吼,「少在我面前說這種話,你一個私生女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還有我要結婚了,說這種話我的妻子會困擾,如果你是為了報復我打你耳光故意這麼說,那你真是令我覺得噁心!」
噁心?
江知月仿佛是被人當頭一盆冷水潑下,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你說我噁心?」
江遲嶼想也不想地說,「對,你這種手段令我覺得噁心。」
路京在邊上笑得特別開心。
襯得江知月就像是一個笑話。
她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肩膀哆嗦著,隔了好久才將手放下來,那一刻,她眼眶通紅,注視著江遲嶼,顫抖著說,「我永遠會記住今天的,江遲嶼。記住你打我一巴掌,記住你說我噁心。我永遠會記住的。」
江遲嶼喉結上下動了動。
「現在,連我自己也覺得自己噁心。」江知月說話的時候咬牙切齒,就好像在用力誅自己的心,「我真是,賤死了。」
說完這句話,她被路芙扶著轉身,搖搖晃晃走的時候,就好像打了個敗仗的小兵,身形瘦削,看起來格外惹人心疼。
路京很想知道,這個時候的江知月會在想些什麼呢?
想她這麼多年的堅持到底有沒有用,想她還要不要繼續愛下去?
睨著江知月走遠,路京這才收回視線,去看江遲嶼的時候發現他居然比自己看江知月背影的時間還要久,這會兒還沒回神。
意味深長地咧嘴,路京說,「江遲嶼哥,別看了。」
江遲嶼猛地回神,凌亂地說了一句,「哦,我就是看看她還會不會做出格的事情。」
出格?
路京很想笑,如果江遲嶼知道了他妹妹早就跟自己上了不知道幾次床了,是不是會暴怒啊?
江知月在床上什麼樣子也就他知道了。
路京眼中帶著詭譎,似乎還有點挑釁,他對江遲嶼說,「好了,大家都喝多了,一時之間情緒上頭,回去睡醒了就好了,你也別在意。薰兒還在裡面等你呢。」
江遲嶼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嬌妻在等著自己回去,於是立刻往回走,「也是,路京,回頭替我謝謝你妹。」
你不如謝謝我啊,你不在的日子裡你妹妹可多虧我「照顧」呢。
不過這話路京沒說出口,他跟在身後回去喝酒,一直到天光乍亮,一群人才東倒西歪地散了伙。
江知月躺在被窩裡睡覺的時候,感覺到了被子被人狠狠掀開,隨後有人鑽了進來,帶著一股酒味。
江知月揉揉眼睛,下意識推了那身軀一把,「酒味……」
「老子洗了澡的。」路京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哪裡還有酒味?你狗鼻子啊!」
「就是還有一點……」
江知月從睡眼惺忪轉醒,「你回來了啊。」
見她像條小狗一樣耷拉著腦袋縮在被子裡和他說話的模樣,路京本能就樂了,「是啊,剛跟你哥道完別,他和林薰兒喝完了就摟著回去的。」
江知月心裡刺痛了一下,「你真過分,非得把這個話說給我聽。自己不舒服,也要拉著我一起不痛快。」
「被你發現了。」
路京拍了拍江知月的背,「衣服脫了。」
「你幹嘛?」
「給我。」
路京用的是命令式的口吻,不容商量,他壓了上來,對著江知月說,「今天聽見你對江遲嶼深情告白,就特別想弄你。」
江知月人都在哆嗦了,「你幹嘛要這樣……」
「真想給江遲嶼知道你現在這幅樣子啊,當時真沒說錯江知月,你好下賤,我就喜歡你這樣的賤種。」路京又拍了拍江知月的臉,嘖嘖兩聲,他白皙的面孔看起來有些過於冷漠,哪怕是現在說著一些情話的時候都給人一種無法接近的疏離感,「你哥還不知道咱倆的關係吧?我看他瘋狂亂猜我們的事兒,指不定你哥很在乎呢。」
江知月被路京壓著,他一邊說這種話過分的話,一邊破解她的抵抗,根本讓江知月無從招架,混亂中她聽見路京抽著氣說,「有的時候我真的覺得和你這樣怪刺激的,江知月,尤其是聽你說你愛江遲嶼的時候,你那麼愛江遲嶼,在我的床上又叫那麼好聽,你怎麼回事啊,舔他舔到這種地步了嗎?這就是你所說的愛嗎?是不是只要不是他,那是任何人都無所謂了?」
他們彼此慰藉,又彼此刺傷。
也許在感情里,他們不過都是那個可憐蟲。
路京用力抱著江知月的時候,又何嘗沒有帶著恨意發泄過。
掐著她脖子的時候,恍惚中總以為掐著的是林薰兒,想問問她,憑什麼被選擇的,不是他。
錯眼間,身下人的面孔又變成了滿臉潮紅的江知月。
他們都有恍惚過吧。
一次次被震撼又一次次惋惜過吧。
最近林薰兒和江遲嶼訂婚,他們彼此的需求似乎比之前更加頻繁了,還能是什麼,不過是愛而不得和不安感在作祟。
結束的時候路京照例抱著江知月又去洗了一次澡,江知月很累,不僅是身體累,還有精神上的累,似乎短短几天將她所有的精神力都掏空了。
她覺得自己需要離開這座城市去度假一段時間。
於是躺在床上的時候,江知月對路京說,你最近有空嗎。
有的。
路京的聲音低沉磁性。
你問這個幹嘛?
江知月翻了個身,靠在路京的胸口,隔了好久對他說。
有空的話能不能陪我去旅遊,我想散散心。
路京眉心跳了跳。
他伸手將江知月摟了過來,兩個人好像情侶一般親密無間。
可是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兩顆心隔得好遠好遠,甚至都不是同一個世界。
路京摟著江知月說,「可以啊,去哪。」
「我跟你出去,得先想個藉口理由,否則我哥肯定不會放過我。」
聽見這個路京煩躁地說了一句,「你都要決定散心了,還管你哥的想法幹嘛?」
江知月一下子不吱聲了。
見她這幅樣子,路京只能恨鐵不成鋼地說,「得了得了,你愛咋咋地,老子陪著你演吧。舔狗都讓你當出花來了。你要去哪?」
江知月想了想說,「去海邊吧,我想透透氣。」
「ok的,我有塊私人海域,我去處理一下相關事情,周末帶你去吧,就我倆?」
「我都行,你有朋友願意一起嗎?」
「你既然怕我倆單獨去讓你哥知道不好,那我多喊點人一起。」
路京笑起來驚為天人,漆黑的瞳孔直勾勾看著江知月的時候,讓她有一種被冰冷槍口鎖定的錯覺。
他舔舔嘴唇說,「然後我倆白天在兄弟面前表演朋友,晚上偷摸溜來房間裡偷情。想想就刺激。」
這人滿腦子就是追尋刺激的享樂主義。
江知月
沒反駁,嗯了一聲,隨後躺在路京的胸口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路京已經不在了,江知月從臥室里出去,發現他端著筆記本電腦在客廳,出乎意料的是,他好像在開會。
江知月隨便找了一件路京的短袖穿在身上,寬大的衣擺下兩條筆直潔白的大腿晃動著,一路晃到了路京的眼前。
路京戴著細邊金絲眼鏡,一副斯文敗類的模樣,看見江知月這身打扮,男人眸光漸深,不過還是用英文回復了一下剛才和自己對話的高層,江知月端了一杯咖啡坐在對面聽了一會,他們好像是在聊收購外國企業的事兒。
女人意外地嘟囔了一句,「怎麼還挺會做生意啊。」不是說好了人設是放浪形骸的紈絝子弟麼?
這句話好巧不巧被路京聽去了,男人眯眼冷笑了一聲,工作當頭並沒有去收拾這個小女人,一直等到開完會議,他冷漠點頭致意結束,合上筆記本的時候,才一把將江知月抓了過來,按著她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路京掐著她的腰說,「你那個眼神是幾個意思?」
江知月也沒藏著掖著,「我還以為你就是個無賴的富二代呢。」
「呵呵。」路京說,「哥確實是無賴,但哥也是個總裁。」
「你那位置難道不是皇位世襲嗎?」江知月抬頭看著天花板,「沒想到你還真有幾分水準,能收購國外企業呢。」
「哦。」路京也陰陽怪氣地說,「我也意外,沒想到你還能聽懂我用外文開會呢。」
「……」得了,原來他倆誰也瞧不上誰,都覺得對方是個小垃圾。
江知月聽見這個,倒是眼珠子轉了轉,順杆爬道,「那我正好,要找個工作,不如你……面試一下我?」
「什麼意思?」路京樂了,「跟我睡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啊,想從我這走後門?」
「你!」江知月被路京氣到了,「不是的,我想到江遲嶼和林薰兒快結婚了,以後江家我能說上話的份兒估計是越來越少,既然這樣不如我主動脫離出來,自己找份工作……我之前一直在江氏集團上班,現在你也看到了,我跟我哥關係都這樣了。早晚都得被趕出來,還是我自己滾吧。」
路京唏噓道,「你倒是看得挺明白,算出來了自己得滾啊。」
江知月簡直要被路京這張嘴氣死,但是她又頗為討好地說,「哎呀,路總,您公司這麼大,不如多一個我嘛,再說了,我學歷不低的,你面試面試我呢。」
「哦?」
路京挑眉,笑得又壞又邪,讓人不禁懷疑這種人當公司總裁會不會直接把公司開倒閉了,他張嘴就是,「行啊,我缺個秘書,你要來嗎?」
「不來。」江知月斬釘截鐵地拒絕了,「我說正經的,你別拿我開涮。我要正經工位,我是真的有本事的。」
光憑她剛才能夠聽懂他們複雜專業的聊天內容就能明白,她確實水平不差。
「我就缺個秘書,要不就缺個掃地的,你挑吧。」
江知月想也不想地說,「那我去掃地。」
「……」路京難得無語了,他吐槽了一句,「幾個意思啊江知月,你t看不起老子?我好心讓你當秘書,這是委託你重任,你居然寧可來老子公司掃地?你信不信老子讓你每天用舌頭舔地板!」
「你看不起誰呢!」
江知月有些急了,聲音也跟著尖了,「士可殺不可辱!」
「我t沒辱過你?你床上求我喊我爸爸的時候怎麼不想想士可殺不可辱!」
路京張嘴就是葷話,江知月的臉色白了又紅,到最後她捶了一下路京的胸,「算了,當我沒說吧,你就只會拿我尋開心,我自己去別的公司面試。」
「呵呵,哥一句話,你看哪家敢要你。」
「路京!」
江知月這樣著急的小模樣讓路京看了特別開心,他好心情地挑眉,神采飛揚的,一張臉精緻又白皙,掐著江知月的腰把激動的她又按回自己的大腿上,「不跟你鬧了,你樂意來就來吧,明天下午拿著資料去面試,不過我真缺個做秘書的,而且會特別忙。」
看他這次嚴肅的口吻,江知月點點頭,「好,我會準備。」
「你這人。」路京嘖了一聲,連作弄她的時候眉梢眼角都是帥氣逼人的,「現在總裁就在你面前呢,你拿點我感興趣的勾引一下我,不就直接省了面試的步驟了?我就喜歡被人勾引。」
「你感興趣什麼?錢?」
「你的,肉體。」
「我還是去老老實實面試吧。」
「……」
路京果然沒看走眼,江知月輕輕鬆鬆通過了面試,並且讓面試官心服口服地將她的資料呈到了他的辦公桌前,遞奏摺似的,苦口婆心說道,「是個年輕的人才,路總,您可以好好培養一下。」
看著資料上江知月的個人照片,路京勾了勾唇。
「行啊,那就她吧。」
路京的公司辦事效率果然快,當天下午江知月就穿著正式的女士西裝出現在了公司樓下,進去的時候前台小姐還一臉敬佩,「江小姐,您來了。」
江知月不好意思地笑笑,「第一天,還麻煩你帶路了。」
前台小姐不由得在心裡替江知月鼓掌,年輕漂亮有能力不說,破格錄取還這麼謙虛,不愧是路總看人的眼光,真好!
領著江知月到了路京的辦公室門口,前台小姐自覺退去,於是江知月擅自推開了他辦公室的門,只見裡面的人罵了一句,隨後立刻將放在名貴辦公桌上的腳收了起來,從電腦屏幕邊上歪頭看了一眼,「嘖,你進門不打招呼啊?」
「啊,哦,對不起,跟你住習慣了……」江知月立刻意識到這裡是路京的公司,可是她又想起剛才路京的坐姿,難怪他剛才爆一句粗口,是怕這個形象被別人看見了傳出去不好吧。
她說了一句,「你剛才把腳放在辦公桌上誒。」
路京揮了揮手裡的遊戲機手柄,「老子還上班時刻打遊戲呢,怎麼,你管天管地,還管到我這個總裁頭上來了?!」
「……」果然之前他談生意雷厲風行的樣子都是泡沫吧,這個不學無術又行事作風離經叛道的他才是真的路京。
江知月低著頭走過去,剛想說你這樣怎麼管理得好公司,結果看了一眼屏幕,「我擦,你也玩這個啊。」
路京聽見江知月爆粗口了,一愣,抬頭就看見江知月滿眼發亮,於是男人眯眼睨著她,將手裡的手柄舉起來,「你來?」
江知月臉上寫滿了興奮,搓搓手,「嗯嗯,我來……也不是不行,來一把。」
「來你妹!」
路京用手柄在她腦門上敲了敲,「給你你還真敢接!江知月你是上班來的!」
江知月猛地挺直了腰板,臉色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路,路總教訓得是!」
她還不太習慣路總這個稱呼呢。
畢竟平時都直呼其名。
路京看見她這幅樣子就想笑,上班第一天就沒個正形,怎麼看怎麼不靠譜!之前打動面試她hr的本事能耐都是假的吧!
轉念一想,不靠譜的秘書配合他這種不著調的總裁,似乎也算是負負得正了。
路京就將一邊的報告都推到了江知月的面前,「替我處理一下。」
江知月倒真不怎麼嬌生慣養,就這麼抱起了那厚厚一沓文件,自覺到了一邊的秘書專用工作位置上開始忙活,兩個人全程沒有任何交流,各忙各的就這麼一直忙到了晚上下班。
面試江知月的老hr進來報告的時候看了她一眼,發現她在角落裡認真幹活,還面露讚賞,點點頭滿意地走出去了。
路京覺得,他不提醒江知月該下班了,或許江知月還會加班到半夜……
沒想到的是,六點鐘一到,江知月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路京看了她一眼,發現她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了。
路京愣住了,「你替我處理完了?
」
「沒有啊。」江知月回答得乾脆利落。
「那你怎麼不接著繼續——」
「下班了啊。」江知月口吻平靜,好像在說天氣真好似的,「下班時間你管我幹嘛?」
「……」路京沒想到,他堂堂一個無良吸血的資本家,竟然招了個說下班就下班從不內卷的秘書!
這可有違他每個毛孔里都透著骯髒和血的資本家的名聲!
路京說,「你加個班會死啊。」
「會的。」江知月回答得特別迅速,「誰都別想讓我加班,上班時間好好幹活,下班以後我的時間跟你沒有一分錢關係,你休想占用。就算給我加班費我也有權利拒絕,而且我受勞動法保護。」
路京磨了磨牙,「還真小瞧了你。」
「嘿嘿。」
下了班以後,江知月自動切換了和路京相處的模式,上前對他說,「不過,為了感謝你願意招我來上班,我等下請你去吃大餐,路總。」
路京還沒從她剛才義正言辭又爽快利落拒絕加班的震撼里走出來,隔了一會皮笑肉不笑說了一句,「現在喊我路總幹嘛?下班了不是跟我沒關係麼。」
「我倆除了這個還有別的關係呀!」江知月下意識說了一句,說出來以後她自己也跟著呆住了。
什麼關係?
江知月自己都說不上來。
是什麼關係……
她眼神開始閃躲,將自己的包甩到肩膀上,轉移話題說,「你別不知好歹,我請你吃飯呢。」
「嗯。」
路京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不知所措,將她的緊張盡收眼底,勾唇道,「好,吃貴的。」
半小時後,路京領著江知月到了市中心最高大樓頂層的米其林餐廳酒店裡,站在落地窗位置前,整座城市的夜色一覽無餘。
從高往下看的時候,似乎看透了一層一層的人情世故,從高到低,從富到窮,從善到惡,混亂不堪曖昧不清的,除了愛情,還有人心。
他看了一會景色便坐下,對江知月說,「你穿著一身工作服來這裡,有點不符合dressde。」
來這裡的哪個不是穿著名牌正裝的?
只有江知月一個人,一身工作服,頭髮造型也沒打扮過,顯然打工人剛下班的模樣就趕過來了。
確實和這裡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氛圍不太符合。
不過江知月說,「可別狗眼看人低,我也是消費得起這裡的。」
只是她說完這個,邊上服務員卻露出了鄙夷的眼神。
他遞菜單的時候只遞給了路京,或許是覺得這個女人不過是眼前有錢長得帥男人的一個掛件,他們這種場合出來的服務員最會察言觀色知道該討好誰,於是壓根沒把江知月放眼裡。
說話的時候服務員也只是對著路京說話,「您好先生,這道是我們這裡的名菜……」
「別點,上次來吃的時候就那樣。」對面江知月表情淡漠,當場打臉服務員,輕飄飄地說了一句,「我的評價是,這道名菜水準一般。」
聽見江知月說這個,服務員先是一愣,沒想到這個自己看不起的女人居然會說這種話,隨後他尷尬地笑說,「這位小姐,看您的模樣也不是常來這裡的樣子,信口開河可不好吧?」
江知月挑了挑眉,並沒有反駁,反而是抬抬下巴對服務員說,「接著說。」
服務員在這裡幹活干多了,總覺得自己也是人上人,沒有察覺到江知月眼神里的諷刺,反而愈發挺直了背,解釋道,「我們這道名菜是很多明星都有來吃過的,大家都讚不絕口,你要說這裡的口味一般,那我只覺得您就是在故意貶低我們的菜來抬高自己,或許是因為您自卑吧,只能以這種方式來尋求一點認同,和那些鍵盤俠沒區別。」
嘖嘖!
聽聽啊,她只是說了一句這家餐廳的東西不好吃,這就直接被扣上了自卑鍵盤俠的帽子了!
江知月像是聽見什麼笑話似的,她放下手裡的餐具,喝了一口水,好笑地說,「我吃過覺得難吃不行嗎?還是說你們餐廳是一言堂,容不得別人的否定啊?既然你說我鍵盤俠,我是不是也可以說你們家玻璃心,聽不得別人一點差評呢。」
服務員沒想到江知月如此伶牙俐齒,反而被她懟回來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要說什麼,只能頗有些氣急敗壞地說,「你這種階層的人怎麼可能吃得出這裡的飯菜好還是不好?一眼就能看出來是故意說我們的壞話來顯擺自己格調的,我在這裡工作這麼多年,你這些小花招我都見多了!」
話說到這裡,路京倒是在對面依然一言不發,他笑眯眯地欣賞著江知月被人瞧不起的模樣,似乎沒有要出聲替她撐場的意思。
於是服務員愈發認定了江知月就是個窮酸貨色,帶她來的男人都嫌丟人,不幫她說話呢!
心裡有了底氣,便愈發看不起江知月,服務員將菜單直接收了起來,對江知月說,「料想您也看不懂菜單,吃不出好壞來,還是讓這位先生點餐吧!」
看不懂菜單吃不出好壞都來了。
江知月用手指頭輕輕敲了兩下桌面,嘴角含笑涼颼颼地說,「我才知道你們這裡吃飯還分高低貴賤的嘛,這個看不起那個瞧不上,好大的排場啊。」
「人人生而平等只不過是個笑話,您不是這個階層的人,就別硬蹭,非要秀你那些短淺的見識,只會更顯得你這種蹭飯女lo罷了。」
服務員被江知月挑起了怒火,加上路京視而不見,他對江知月的態度那叫一個肆無忌憚,壓根不把她當做自己的客人,這會兒還要衝江知月道,「吃不起就乾脆別來嘛,這裡也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話音未落,江知月揚起手邊的玻璃杯,將那水直接潑在了他的臉上!
服務員被江知月的動作所驚到了,回過神來整張臉都已經濕漉漉沾滿了水,還好是溫水,若是熱水,他這下可能都要毀容了!
大驚失色的服務員後退兩步,「你什麼意思,來鬧事的嗎?」
江知月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隔了一會,倏地一笑。
她拿出手機來,撥了個電話號碼,「餵?」
對面傳來清爽的男聲,「無事不登三寶殿,你突然找我……」
「你們店裡的服務員罵我。」
江知月面無表情地將地址報給通話另一端的人,「過來給我擦屁股。」
十五分鐘後,餐廳門口出現了一個穿著西裝高大挺拔的男人,大步朝著這裡走來,面容英俊冷漠,就好像帶著天生的貴氣,和江游這種身上帶著灑脫野性的男人不同,他帶來的氣場,帶著強烈的禁慾。
推了推眼鏡,找到江知月以後,男人走到她面前,拉了拉嘴角,「怎麼個情況?」
服務員嚇呆了,他一個小小服務員,哪裡認識這裡的高層長什麼樣,一時之間也沒認出來這個人是誰,只是抹了一把臉上的茶水,「這個客人無理取鬧還潑我一臉水。」
男人點點頭,「確實是你能幹得出來的事情,江知月。」
「歐権,我在你心裡是這樣的人?」
江知月指了指自己,「我不就說了兩句你們店裡的菜不好吃麼,他就說我不是你們這個階層的人。」
「你本來就不像——」服務員還想嘴硬,「還叫幫手呢!」
結果就聽見歐権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你被炒了,現在就滾。」
服務員不可置信,指了指自己,「你……」
「我?」
歐権冷笑了一聲,「你這麼懂階層,狗眼看人低,怎麼認不出來站你面前的老子是老闆啊?」
此話一出,服務員當場變了臉色!
他怎麼也想不到,和自己爭執的女人居然一個電話就能叫來店長,他……他真的看不出來……他在這裡工作這麼多年,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嗎?
又打量了江知月一眼,她穿的普通,就是白領上班的模樣,他自然認不出來好壞,見她說話又口無遮攔,於是打從心裡覺得這個女人不是什麼高級圈子的名媛,沒想到……
服務員臉色蒼白,「老闆,您
再給我個機會……我真不知道這是您的朋友,我也是為了維護我們餐廳的面子,她說我們的名菜難吃,我忍不住這才爭辯幾句。」
「客人說難吃就難吃,你算老幾啊,還餐廳面子?」
歐権站在那裡面無表情,「我開這餐廳本來就是裝逼用的,名氣大於品質,給人傻錢多富二代秀經濟實力泡妹和給網紅拍照滿足虛榮心來的,你t看不明白?米其林廚師也就掛個頭銜,能好吃到哪裡去?」
……你能把割韭菜說得這麼直白啊。
江知月在邊上嘖嘖感慨,「你怎麼能這麼說呢,你們名聲還是很大的。」
「有的有錢人就喜歡來這種地方消費,這本身就不過是一個需求罷了,人之常情。還真來吃飯啊。」歐雀對著服務員一臉冷漠,「趕緊滾,滾之前把地上的水拖乾淨。」
一場鬧劇以服務員面如死灰離場結束,全過程路京一言不發,一直到服務員走遠,歐権拉開了椅子乾脆在另一邊坐下了,舉起杯子來和路京碰了一下,「見笑了。」
路京勾唇,一張臉白得不行,「那不如這頓你請。」
「……」你也是,有便宜就占。
對於路京這種沒素質的無賴還真是沒地說理去。
歐権只能無奈笑了一下,「路老闆都發話了,我哪裡敢不從?」
「那還是全球餐飲龍頭企業歐少給面子啊。」
路京百無聊賴地轉著手裡昂貴的刀具,有的人就算是轉著一把刀的時候姿態都是乾脆又野性的,就好像下一秒他會倏地將轉著的刀子一收而後眼睛不眨地刺入面前那人的身體裡。
江知月扯了扯嘴角,「那我等下可不掏錢了。」
「你就愛白吃白喝。」
「那可不。」
江知月樂了,「你什麼時候結婚吃席,我直接帶打包盒去,不然不算回本。」
結婚。
說實話,路京最喜歡的結婚對象就是林薰兒,可惜,林薰兒並沒有選擇他,而是選擇了江遲嶼。
江知月說這話是不是故意噁心他。
路京嘖了一聲,挑眉,「沒關係,吃不到我的,你可以吃你哥的喜酒,一樣的。」
得了,他又把扎心的話還回來了。
兩敗俱傷,沒有贏家。
江知月只能喝了一口水轉移注意力,倒是歐権覺得兩個人相處模式很有意思,提了一嘴,「你倆出現在我的餐廳里我倒是很意外,最開始還以為是江知月和她哥呢。」
「我哥如今如花美眷相伴,哪裡還會陪我。」江知月落寞地笑了笑,「再說了,我這個妹妹本就不討他喜,他平時也不會陪吃飯,更不可能帶我來這種場合。」
「說得這麼可憐巴巴啊。」
歐権伸手摸了摸江知月的頭,「像一條被雨淋濕的小狗呢。」
江知月來氣了,一下子打掉了歐権的手,「把你那同情的眼神收回去!」
察覺到兩人的互動,路京在邊上微微眯起眼睛。
「氣你也出了,就別跟我店裡的服務員一般計較。」
歐権收回了手,多看了路京幾眼,「你倆現在……在談戀愛?」
江知月表情微變,就好像是不知所措了一下,倒是路京淡定從容,對此毫無波瀾,「你腦子被槍打過了?我倆談戀愛?」
歐権樂了,「那你倆怎麼單獨出來吃飯。」
「我幫她個忙,她請我吃飯罷了。」
路京能夠如此乾脆利落否認和江知月的關係,讓女人的心微微縮了縮。
她不知所措的時候,路京好像一點兒不在乎。
是了,她差點都要忘了,路京這人本就沒有心,他玩世不恭又漫不經心,連撒謊都可以眼睛不眨,又怎麼可能會被人一問就輕輕鬆鬆露餡。
是她還不夠成熟,竟然……會心慌。
喘了口氣,歐権叫了個另外的服務員過來,熟練地點了菜,對江知月說,「好了,也別挑剔了,實在吃不下,一會帶你去路邊吃大排檔燒烤。」
江知月點點頭,「那個我可愛吃。」
「垃圾你都喜歡。」
路京不屑地嗤笑了一聲,「從高中吃到現在。」
「你!」
他們二人高中的時候就打過照面,畢竟是一個圈子裡的人,那會江知月不受寵愛,一個人偷摸半夜來吃路邊攤,還靜悄悄抹著眼淚,就正好碰上路京穿著不整齊的校服,桀驁難馴又漂亮驚人地出現在邊上,一把奪過她的羊肉串,笑了一聲,臉龐白皙眉眼帥氣,「這不是江家那個私生女麼。」
江知月沉默,將他吃剩下的羊肉串簽子奪回來,「幹嘛?」
「我是路京,你應該知道吧。」
「不熟。」
「嘖。」
路京說,「我今天打架了,正好有點餓,你分我點吃。」
「說了不熟。」
江知月眼淚沒來得及抹,就顧著跟路京吵架,「你別自來熟湊近我。」
路京樂了,搬了根板凳在江知月邊上坐下,將她的可樂咕嘟咕嘟全喝完了,跟個流氓似的,一點不過問她的感受,「我上次在江遲嶼的生日會上見過你,那個時候你躲在角落。」
「所以呢。」
攥著手指,江知月知道自己見不得光,只配站在角落裡,這會兒被路京又提起來,愈發心裡難受,「既然知道我是誰,幹嘛還來打招呼。」
「好玩。」
路京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丟下一疊錢,「噥,算我請你的。」
江知月愣住了。
他還未成年呢,身上就一紮一紮地帶錢?
這也太囂張了吧。
不囂張就不是路京,他那麼年輕又那麼好看,眉眼裡都寫著驚心動魄,「正好路過,看你在這裡哭,挺有意思的,下次多哭哭。」
……怎麼會有這種人,說得出「下次多哭哭」這種話。
不過後來江知月就被江家送出國了,開始了在國外顛沛流離的生活。
出國前,她也曾經哭紅雙眼看著江遲嶼,「你就那麼討厭我嗎?」
江遲嶼面無表情,「江知月,你你不配做我的妹妹。」
是嗎。
那我配做你的什麼?
地下情人?
有人在眼前打了個指響,江知月被嚇得猛地回神,終於從冗長的回憶里脫身而出,場景便一下子切換回來了歐権的米其林餐廳,她表情還有些怔忪,對面的路京維持著打指響的動作沒變,眉眼也和記憶里的一模一樣,他骨相皮相都極佳,年齡增長帶來的只有美貌愈演愈烈。
「在想什麼?」
路京終於收回手,「都出神了,剛歐権跟你說話呢。」
「啊,不好意思我剛沒聽見。」
江知月想著和路京的過去,竟然想出神了,這不是什麼好事,她理理頭髮,「心思都跟著路邊攤飄走了,果然我不是這個階層的人,還是大排檔適合我。」
「挺有自知之明啊。」
路京輕描淡寫地表示認同,氣得江知月差點內出血。
倒是歐権笑了,「你倆怎麼感覺像歡喜冤家一樣,要不乾脆在一起得了。」
江知月想也不想地說,「不行!」
倒是路京,反應更加正常,襯得江知月有些做賊心虛了。
他淡漠地問了一句,「哪不行?老子配不上你是吧?」
他這個才是正常朋友的態度,而不是立刻大聲否認。
江知月又從路京身上學到了好多正確的撒謊方式。
他是個高手,從不用情,才能擁有理智和邏輯。
江知月的聲音低下來了,輕聲說道,「因為,因為我有喜歡的人。」
路京的眼神一變,倒是邊上的歐権像是聽見什麼驚天大瓜一樣,把臉湊過去,「是誰啊?不會是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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