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未曾有宮闕,空中向來隱樓閣,是誰的心上落下無數的粉末。
與時間空間相互交錯。
與歲月共同定格。
是梅花惹,是煙花落,是心彎折,是夢裡的一片皚皚白雪。
夜色吻上北城,北城的繁華向來祭奠浮生。
「何少,來坐一下吧。」謝雨趕緊過去扶著他,他們兩個當然認識。
洛琛熠為人冷漠高傲,但是洛家其他的人不是這樣的,包括他的助手和保鏢也是同樣。
謝雨當然看得出來何俊熙的擔心與茫然,就連忙上來扶著他了,心想你可千萬別再給我們小洛總添堵了…
現在的洛琛熠,可不是平時的那種狀態…
於依筠原本想過來的,但是還是沒有跟過來,她覺得自己來了只能增加焦慮和添亂。
因為她相信洛琛熠,所以並不擔心。
於是,她躺在沙發上,只是時不時和在微信上謝雨聊天,有些擔憂且焦急的詢問這邊的情況。
於依筠發了一個問號表情:沒事兒?
謝雨迅速回覆:應該沒事兒,小洛總都不是很著急的。
於依筠無奈的發了一個問號:他這還不著急啊?謝雨,你是太習慣了他的平靜嗎?還是說你在忽悠和安慰我!
作為親表姐,於依筠對洛琛熠的了解,雖然沒有洛琛凝那麼多,但是也著實不少。
畢竟,從小一起長大。
洛琛熠洛琛凝沒姓於,她卻姓了於,以前小一些的時候,大家還拿這些事情開玩笑來著。
偌大的醫院裡,院中綠色的各種植物在風中微微的飄搖著,藥物的氣息很重。
藥物是毒,也是生命的救贖。
每一日,有人在這裡生,有人在這裡死。
北城下了一天的雨,一直都沒有停過。
無論大雨滂沱,亦或者細雨濛濛,這種天氣永遠都是潮濕的。
雨自帶凌亂,也自帶潮濕。
讓人喜歡,也讓人討厭。
因為孟弦一過來了,所以夏思歸和蘇華胥他們兩個人下午都出了門,和孟弦一吃飯去了。
孟弦一自然還是沒有帶孟珩的,他不想再說什麼,也不想讓孟珩知道些什麼。
孟珩喜歡夏恪一,在夏家不是秘密。
同樣,夏恪一的經歷,在夏家也不是秘密。
不能為了一個人單向的感情,就去無限的自私。
尊重別人,亦是尊重自己。
不去對別人的人生隨意的指手畫腳,是一個人該有的品格。
這通電話是洛錦書打給蘇華胥的,所以,接到夏恪一住院的消息,夫妻兩個人立馬就往醫院裡趕了。
同樣趕過來的,還有夏雲霏和程臨安。
…
室內游泳池,感受不到外面的雨,只有眼前清澈的水與魚。
在游泳池裡肆意的玩夠了,正準備出去吃飯的程嶼接到程臨安的電話的時候,腦子直接一抽。
「我草。」他驚呼一聲,腦子一疼。
夏恪一住院這個消息,讓他有些擔心和害怕。
「咋地啦啊大兄弟。」莫潯穿著泳褲,側頭看他。
「沒事兒,我有點事,你們去吃吧,改天咱們再一起聚聚。」程嶼一邊說,一就去拿自己的衣服,澡也不洗了,準備直奔醫院。
留下在原地愣神的莫潯和葉尋。
…
海城的雨停了,空氣很是乾淨,西天渲染了一些胭脂色的雲。
藺憶下了班以後,見著陶若琳在一個女陪護的陪伴下,正坐在院子裡看花。
那是粉紅色的蜀葵,高大而嬌艷。
陶若琳的臉上也是嬌艷的,她聲音帶著哭腔的說「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一邊說一邊還捂著自己的臉,整個人都在發顫。
因為陶若琳近來總是做夢,夢見夏恪一打她,夢見別人打她,所以她的精神有些委頓,便來住院了。
當然,她的病,不是藺憶給她看的。
雖然醫生要對病人一視同仁,可是因為陶若琳的媽以前陰陽怪氣過藺憶,再加上陶家當初欺負夏恪一的事兒,所以藺憶自然是不能把陶若琳姐妹兩個人當作病人看的。
因為陶若琳媽的事兒,所以陶家人看不起藺憶。
因此她們好幾次來醫院,掛號也不會掛藺憶的號。
彼此清淨,互相看不起,互相討厭。
在藺憶的心裡,陶家人都不配和自己說話…
藺憶目不斜視的走了過去,在心裡搖了搖頭…
地面一片潮濕,空氣也是濕潤。
雖然不太聞的到空氣里的花香,但是能夠聞到沁人心脾的清澈。
藺憶心情不錯,正準備出去吃頓飯,這時候,卻忽然接到了夏雲霏的電話。
夏雲霏的語氣很是急促,還帶著一些哭腔。
使得藺憶原本笑著的表情瞬間就凝重了起來,她掛了電話以後,立馬就著手訂飛機票,準備飛到北城去了。
可是因為時間倉促,所以沒有飛機票。
她又著急,最後只得買了高鐵票。
從海城到北城,六個多小時的高鐵,時間不長也不短。
對於等待的人來說,其實是很煎熬的。
對於奔赴的人來說,同樣也是未知的,焦慮的。
因為夏恪一昏迷,使得夏雲霏與程臨安原本的工作交接被迫暫停,交由各自的助手繼續對接。
程臨安開了自己的車,拉著面色凝重焦急不已的夏雲霏連忙奔赴醫院而去,要不是堵車不行,程臨安都是準備直接闖紅燈的。
夏雲霏一邊打電話一邊給程臨安說「不用著急,安全要緊。」
她在強迫自己鎮定,因為她太懂安全的重要性了。
雖然那頭,蘇暮寒告訴她沒有大礙,可是她還是害怕的。
尤其是那些早就埋葬的記憶被迫想起的時候,尤其是痛苦再次反覆襲擊她的時候。
回憶沒有盡頭,悔恨與痛苦無止無休。
頭頂的天空上,黑色與粉色相互暈染,不知是山像雲,還是雲像山。
明明只有三種顏色,但是卻可以看見萬千的各種風景。
蘇暮寒奔跑著進來的時候,還喘著氣,他頭髮凌亂,跑出了一身的汗。
等他終於跑到病房外面的時候,看了一眼站在那裡的洛琛熠,那是一種剜心的眼神感。
何俊熙本來想說些什麼,可是又突然覺得,自己什麼都不能說。
所以他只得選擇了保持靜默,他要靜觀其變。
蘇暮寒穿著白色襯衫,黑色西褲,襯衫卷上去了半截,一身的汗,頭髮粘在額頭上。
他定定的看了洛琛熠三秒鐘後,然後抬起手,對準洛琛熠的肩膀狠狠的打了一拳頭「你對一一做了什麼?」
謝雨本來打算阻攔的,可是洛琛熠給他使了一個眼色,所以謝雨最終還是沒有阻攔,只能垂著手站在旁邊,這是他作為保鏢,頭一次覺得這麼無力,也是頭一次看著洛琛熠被打…
雖然洛琛熠很吃痛,但是他知道,他應該承受這一拳頭。
這是他自作主張,應該去承受下來的。
「對不起。」洛琛熠紅著眼睛說。
因為蘇暮寒下手不輕,所以洛琛熠的胳膊有些疼,但是他都沒有撫摸緩解,而是迎面去看蘇暮寒,看著他眼裡的無限恨意。
蘇暮寒打了一拳,卻對上他這樣紅著的眼睛和脖子,這樣抱歉的眼神和破碎的表情,忽然手上也有些無力。
他只能把剩下的一拳,打向了空氣…
因為他見過夏恪一發瘋時候的樣子,所以一下子就知道洛琛熠脖子上的印子是怎麼來的了。
他無力的攥了攥拳頭,一隻手捏著自己的額頭「你對她做了什麼?」
鑑於夏恪一情緒多年的穩定,所以蘇暮寒很是有理由懷疑洛琛熠對於夏恪一做了一些什麼。
但是又覺得不可能。
因為即使他和洛琛熠不太熟,但是他對於洛家於家的教養也還是有信心的。
尤其是知道了洛琛熠喜歡夏恪一很久,在跟蹤了這麼多年,卻還沒有表白,也沒有輕舉妄動的時候。
更何況,這是夏思歸默認了的,讓洛琛熠去追求夏恪一。
他原本覺得,如果洛琛熠是個良人,能夠給夏恪一幸福的話,那麼好像也不錯。
但是如今,看著夏恪一進了醫院,尤其還是進了這個醫院的時候,他沒有辦法控制心中的憤怒和痛苦。
他非常的心疼夏恪一。
高高大大的一個男人,淚水瞬間就奪眶而出。
洛琛熠紅著脖子,也腫著臉,看著眼前極度憤怒的蘇暮寒。
「哥,我錯了,我沒做什麼,等她好一點兒了,我可以給你看監控。」他擠出這幾句話,但是實際上,他並不覺得自己錯了。
他覺得自己釜底抽薪沒錯。
但是歉還是要道的,這是必須的。
他不認為自己錯了,但是在別人眼裡,他就是錯了。
錯在不應該讓夏恪一進了醫院…
但是他覺得,只有這樣,才能徹底治好她。
「你最好祈禱我一一沒事,否則我管你是誰,我一樣讓你吃不了兜著走。」蘇暮寒攥緊了拳頭,忍住想打洛琛熠的衝動,憤恨的說。
洛琛熠的衣服上,有雨水也有汗水。
他的眼眶裡,有猩紅也有晶瑩。
風吻過北城的黃昏,他卻從未曾吻過自己心愛的人的心。
這是挑釁,也是刺激,更是博弈。
潮濕的黃昏中,天色一片朦朧。
蒼藍無影無蹤,只有血色與月色共同幻化成燦爛的風景。
洛錦書一路慌張的往醫院裡趕。
洛琛熠在打電話的時候,就大致把事情給她交代了。
這事兒他可以瞞著別人,但是不會瞞著洛錦書。
洛錦書在來的路上,已經大概復盤了一下。
她覺得洛琛熠著急,也冒進了一些,但是並沒有錯。
著急是因為已經等了十年了,所以不能再等了。
但是,夏恪一拒絕的態度這麼明顯,那麼就還是一把絕殺才行。
冒進的是有點沒有禮貌風度,也有點難看。
不過如今知道了底線也好,這樣更好突破一些。
解決問題,要先找出癥結。
樓鈺文開門的時候,洛琛熠正靠在潔白的牆上。
剛才一開始,都是他陪伴在夏恪一的身邊的,他根本就不想離開她。
直到蘇暮寒過來,他不得不去面對蘇暮寒,所以才短暫的出去了一下。
夏恪一還沒醒,於是洛琛熠立馬就沖了進去,蘇暮寒也跟著進去了。
「你跟我過來。」樓鈺文看向洛琛熠,洛琛熠瞥了一眼夏恪一以後,就出去了。
獨立病房,夏恪一面無表情,也面無血色的,睡的正香。
蘇暮寒把門摔得震天的響,氣憤不已。
摔完又覺得是不是太重了,他生怕吵到夏恪一。
見著夏恪一沒醒,他是放心又心疼,難過又焦慮的。
「奶奶的,你個洛琛熠,你給老子等著。」蘇暮寒咬牙切齒的說,他恨不得把洛琛熠給暴揍一頓,以解心頭之恨…
「應該沒事兒,不過…」樓鈺文欲言又止,淡淡的說「她肯定是有問題的。」
「怎麼解決?」洛琛熠捏著手指,立馬反問道。
因為著急,所以他的褲腿上還粘著泥。
「藺憶老師都沒解決掉的問題,我能解決?」樓鈺文一手托著臉,又補充道「說不定也可以呢,等她醒了再看看。」
「我知道你不想說,不過沒關係,從她那裡套話就可以了。」樓鈺文淺淺的笑了笑「我可喜歡和美女聊天了,我以後天天和她聊。」
「去你的。」洛琛熠踢了她一腳,許是到底是表姐弟,所以心態也是一樣的好,根本就不著急。
「還有這個閒情逸趣,說明也不是很擔心嘛。」樓鈺文喝著一口水,笑著打趣道。
「不過也是,我親愛的弟弟可是一個特別淡定,特別會隱藏的人,對吧?」她眯著眼睛,看著洛琛熠的脖子,那裡繫著一條絲巾。
洛琛熠不傻,為了讓蘇暮寒看到,所以特意摘掉了絲巾,為了不讓樓鈺文看到,所以他又繫上了絲巾。
他當初猜到了夏恪一的心理問題,就在計劃著怎麼解決了。
但是他沒有想到她會這樣的失控,不過也對,面對有可能被侵犯的情況,沒有理智也是正常的。
不過他不想讓自己家裡的人知道這件事情,因為這會影響到夏恪一在他家人心目中的形象…
雖然這事兒是他做錯了,但是面對未定的情緒,他還是擔心他的家人會對夏恪一有什麼意見。
畢竟,他好不容易才走到如今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