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二:尾聲
(一)電競渣男病弱記
p市那年秋天特別地冷,10月才進下旬,天氣就涼得好像入了冬。閱讀sto55.COM
屋漏偏逢連夜雨,談梨家樓下施工不小心弄壞了電纜線,整棟獨棟公寓被迫停電,空調和電壁爐統統罷工——
談梨早上一睜眼,就是卷著沒準備好的薄被子被凍醒的。
空氣冰冷,讓人不想離開被窩。
談梨伸出只胳膊,在床頭櫃摸到手機就飛快地縮進去,她一邊安撫著胳膊上炸起來的雞皮疙瘩,一邊醞釀好可憐巴巴的情緒狀態給秦隱發信息。
「家裡停電了。」
「我好像感冒了。」
「冷qwq」
對面公司某樓層內的辦公區,秦隱調成靜音的手機連響了三聲特別提示音。恰逢部門裡一個小負責人經過,皺著眉退回來:「秦隱,上班期間就不要……」
秦隱已經把手機拿起來了。
看完那三條簡訊,秦隱在最後一個掛著大淚珠的搞怪表情前忍不住笑了下,但很快他又皺起眉。
「全哥。」路過的同事和秦隱辦公區外表情難看的負責人打招呼。
對方回神,敷衍應了聲就扭向秦隱,皮笑肉不笑地問:「怎麼,家裡有急事?」
「嗯。」秦隱起身,徑直往外。
全哥愣了下:「你幹嘛去?」
「請假。」
「——?」
等回過神,全哥面前已經沒了人影,他氣得嘟囔了一句「自由散漫」,轉過身。
然後他就看見掛在椅背上的某人的外套,顯然是被落下了。
想了想今天的溫度,全哥冷笑了聲,沒去提醒,轉身走了。
談梨買房的這棟獨棟公寓樓非常高,她選的又是樓梯上方的樓層,供電設備一出故障,電梯停了,她就只能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裡,哪都去不了。
裹著薄被子挪下床,她跑去藥箱那裡翻了翻,然後才想起家裡的感冒藥已經用完了。他們還說好這周一起去採購生活品——可惜意外來得更快。
談梨嘆著氣,鹹魚癱把自己扔在沙發里。
剛在人生的絕望里沉浸了沒幾秒,談梨聽見電子門鎖解鎖的聲音。
談梨機警地朝玄關抬頭。
幾秒後,秦隱氣息不勻地走進客廳,然後他就看見沙發上把自己捲成一條的小姑娘,正努力地蜷起上半截想起來。
談梨見到秦隱,意外地問:「你怎麼上來的,樓下的電路修好……了?」
話沒問完,那人走到她面前,手裡拎著的藥袋子放到桌上。
這樣近距離下,談梨清晰看見男人被汗濕的碎發和色澤較平常深了許多的薄唇。
在秦隱的手伸上來摸到她額頭時,談梨終於反應過來:「你不會是,走樓梯上來的吧?」
「嗯。」運動後的嗓音微微沙啞。
談梨噎了好幾秒:「我們住的可是29層。」
「嗯。」
女孩的額頭並不算很燙,秦隱鬆了口氣,轉身去藥箱裡取了電子測溫計。給談梨測溫完,測溫計上顯示37.2°c。
秦隱鬆了口氣:「應該只是有點受涼。」
談小壞蛋難能心虛又自疚:「我就是和你鬧著玩呢,你這麼著急回來幹嘛。」
「我不也只是陪你玩?」秦隱去拿熱水,給談梨沖了一包感冒沖劑,然後端回碗來。
對著那褐色的藥湯,談梨漂亮的五官都往一起皺,人也努力卷著往沙發裡面縮:「我我我能不喝嗎?」
「不能。」
「我沒感冒,真的。」
「體溫確實有點偏高,不到低燒,但是應該有感冒徵兆了。」
「我可以自愈的!」
「不行,你抵抗力那麼差,之前從來就沒哪次自愈成功過。」
「這次一定行!」
「……」
秦隱終於沒了和小壞蛋繼續扯皮的耐性。他屈膝坐到沙發上,手裡碗端得穩穩的,捲成春卷一樣的小姑娘也被他迫進沙發角落裡,壓得穩穩的。
「聽話,梨子。」秦隱撓撓小姑娘下巴,「喝藥。」
談梨漲紅了臉:「……」
這人每次每次每次!
都用這招!
偏偏談梨總是扛不住來自公狐狸的美色攻擊,也讓秦隱這一招屢試不爽……
想到自己的屈辱歷史,談梨就憋屈地抬了抬頭,鼓足勇氣:「不、不喝!」
「真不喝?」
「不——」談梨沒敢說完的話拐了個彎,她眼睛裡突然亮起點熠熠的光,「除非你餵我。」
沒錯,面對公狐狸的美色攻擊,逃避是沒有用的!
要迎難而上!
上他!
最後,自然是沒上成的。
餵藥環節如計劃進行,但餵完藥後,秦隱無視掉談梨水汪汪的眼神,拎起小刺蝟就絕情地把她塞進被窩裡。
「好好休息,睡一覺,這樣感冒才能好。」
「……」
嘴巴里全是苦巴巴的藥味,談梨的臉也皺得苦巴巴的。她攥住秦隱的衣角,把要起身的男人拉住:「你幹嗎去?」
秦隱安撫地給小刺蝟順了順毛:「我已經請假了,今天在家照顧你,不去公司。」
談梨露出一絲愉悅,但立刻就被她藏下去:「那你過來陪我躺會兒吧?」
「不行。」秦隱溫聲說,「我去給你熬上粥,然後去衝下澡。等出來再陪你。」
「那好吧。」
談梨只得鬆開手,眼巴巴看著某人離開。
之後大半天,小刺蝟被順毛順得很開心。然而,等她晚上從浴室里出來時,卻發現秦隱的情況不太對。
臥室光線柔和偏暗的燈光下,男人半靠在床頭,捲起袖子的手腕靠在額前,又保持著那個姿勢,他微皺著眉,闔著眼。
平素白得冷淡的膚色里透出一點淡淡的潮紅,薄唇微張,像描上一抹病態的艷色。
談梨還是第一次見秦隱這樣病懨懨的模樣,她嚇了一跳,連忙跑過去:「你這是怎麼了,也感冒了?」
秦隱聽見聲音,慢慢睜開眼:「只是有點低燒,沒關係。」
不同於她白天的狀態,秦隱這會聲音都沙啞下來,帶上點鼻音,聽起來倦懶無力。
談梨急得皺眉,亂了幾秒才定下心神,她把人拖進被子裡,給他蓋上後把邊角都掖好:「我去給你拿藥,你等等。」
談梨從來沒照顧病人的經驗,只能學著像秦隱照顧她那樣的順序。還好她思維靈活,學東西不慢,測溫餵藥這種基本程序過去後,即便是在熬清粥這個對她完全陌生的環節,對著網上教程她也沒費多少時間。
秦隱比她之前燒得明顯多了,額溫已經在38度5以上,所以他吃完藥就昏沉地睡了過去。
談梨端著白粥進臥室時,落地燈的光鋪灑在他身上,那張清雋的面孔被描摹出立體的拓影。
談梨不自覺放輕了腳步。
粥碗被擱在床頭,談梨坐到床邊,小心翼翼地試了下秦隱的額頭。
溫度好像低一些了。談梨鬆口氣,落回手,然後她一眼不眨地看著那人鬆緩了情緒的睡顏。
耳邊的房間裡很安靜,連她的心也在他勻稱的呼吸聲里慢慢變得靜謐,舒適。
談梨以前從來、從來沒想過,舒適,寧靜,細水長流一般的生活里的幸福感……這些詞語會和她有關。
自從他來到她的世界,她曾經漠不關心的一切,好像都慢慢近了,活了過來。
她也「活」了過來。
談梨忍不住彎下眼,無聲地笑了下。她扶著枕邊,低下頭想去偷偷親吻「睡美人」的睡顏。
可惜還沒得逞,「睡美人」那把小扇子似的眼睫毛輕動了下,漆黑但朦朧的眸子露出一線。
他側了側臉,聲音低啞:「別……」
談梨心虛地停下來,做壞事到一半被發現,她原本都打算縮回去了,聽見性冷淡前所未有的脆弱的「別」字,小壞蛋心底那點惡劣因子嗖的一下就躥上來。
談梨往床邊多挪進些,故意撐著他枕邊,壞笑著問:「別幹嘛呀,小美人?」
活脫脫一個惡霸當街耍流氓。
秦隱意識清明了點,聲音低而無力地問:「…你想做什麼。」
談梨湊近,繼續壞笑:「讓大爺親一口,親一口就給你餵粥,好不好?」
「……」
談梨越調戲越近:「好不好嘛小美人。」
秦隱無奈,只得啞著嗓音開口:「不好。」
「為什麼?是大爺不夠帥嗎?」
秦隱嘆氣:「不能再傳染給你了。」
談梨一怔,然後莞爾:「我看你這個就是我傳染給你的,我現在有抗體了,不怕。」
「那也不行。」
性冷淡很堅貞,誓死不屈。
談小壞蛋的意圖不軌沒能得逞,只能遺憾地盯著「大美人」一口一口把粥喝了。
「味道怎麼樣,好喝嗎?」談梨湊上前去邀功。
「好喝。你做的?」
「嗯。」
「有沒有燙著?」
「…我在你眼裡有這麼廢物嗎?」
秦隱無聲一嘆,病弱使他少有地,情緒眼神里都露出幾分脆弱感。他好像有點失落。
談梨察覺,好奇問:「怎麼了?」
「我原本想,永遠不會讓你碰廚房……但沒做到。」
談梨怔過後失笑:「你是真想把我養成個沒人要的小廢物嗎?」
「沒人要最好,我要,」秦隱伸手抱她,想去吻吻小姑娘,又被理智制止,他嘆著氣,語氣里難能露出一點孩子氣的不滿,「我要一輩子。」
談梨輕笑:「好啊。」
談梨端走給秦隱的漱口水,又有點手忙腳亂地收拾了下狼藉的廚房,等她回來後,缺見「大美人」還沒睡,躺在床邊撐著睡意等她。
談梨走過去,疑惑地問:「你怎麼還不睡?發燒要早點休息才行。」
「在等你。」秦隱拉開被角,拍了拍身前的被窩。
「那我來啦!」
談梨習慣性鑽進去,已經貓下一半了,又突然停住。
「怎麼了。」秦隱垂眼看她,聲音低啞。
談梨滾去自己那邊,皺著眉嚴肅道:「我剛剛查了,發燒不能再受涼了,被子一定要蓋好。我睡覺了那麼不安分,萬一再給你踢掉被子怎麼辦?」
秦隱意外怔住。
談梨已經過來,快速給他壓下被角,然後趁他不注意湊過來,飛快親了一下他唇角:「好夢啊,大美人,明早起來快快好。」
秦隱反應過來再想躲已經晚了,他無奈道:「你小心又被傳染。」
「那就傳。晚安!」
談梨從貴妃榻上抱來另一床被子,滾到自己那邊乖乖睡覺去了。
第二天談梨再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去試秦隱的額溫。
用測溫槍測過之後,看著上面恢復正常的36.7°c,談梨徹底放下心。昨晚她已經給秦隱向公司那邊請過假了,所以並不用擔心上班的事情,談梨刻意放輕了手腳,免得吵醒他。
大約是感冒和發燒藥物帶來的昏睡作用,秦隱將近上午9點才醒來。
「好點了嗎!」他剛一睜眼,趴在床邊的小姑娘就湊上前。
秦隱動了動眸子:「…你一直在?」
「嗯,我不是怕你突然醒了,再找不到我麼。」談梨晃了晃測溫計,「我剛剛試了,你已經不發燒了,現在感覺怎麼樣?」
秦隱慢慢直起身,皺了下眉:「還好,除了有點脫力。」
「那是肯定了。你從昨天中午因為照顧我就沒怎麼吃東西,昨晚病倒就更只喝了一碗粥。」
說完,談梨把放在床頭櫃的另一碗粥端上來,她笑得燦爛:「嘗嘗,我的手藝有沒有進步?」
秦隱依言接過碗,但手上沒力,差點灑了。
還好談梨幫他托住,收手就撐著下巴感慨:「就這麼沒力氣啊?嘖嘖,還好是落在我手裡,不然萬一被壞人帶走了,那就慘了。」
秦隱咽下白粥,放平碗,垂著眸子淡淡望她,眼裡似笑未笑的:「怎麼個慘法?」
談梨故意拿話臊他:「唔,比如趁你沒力氣,把你綁在床上,然後……」
性冷淡卻淡定得很:「然後什麼。」
談小壞蛋自己先紅了臉,還努力裝若無其事:「然後當然是為所欲為。」
秦隱笑了下,沒搭她的茬,把粥喝完。
談梨自以為勝出一籌,還沒等高興呢,就被放下粥碗的秦隱握住了手腕。
談梨茫然抬頭:「?」
「不是要為所欲為麼,」他拿病後未愈的低低啞啞的聲音撩撥她,「不用綁,我讓你來。」
「——!」
談梨眼神都炸了。
那人就靠在床頭,睡得凌亂的黑髮散碎地搭在額前,發下的眸子漆黑,唇被粥蘸濕,透出一點勾人的淡紅。
偏偏睡衣的領口扣子鬆開了好幾顆,凌厲的鎖骨和冷白的胸膛若隱若現。
驚雷之後,談梨顫著聲躲了:「不不不行!」
「嗯?」
「我我我還是有一絲沒有泯滅的人性的!」
「……」
談梨生怕自己再多待一秒,這點人性可能就沒了,所以她說完立刻轉身,落荒而逃。
在書房的桌前反覆深呼吸後,談梨終於平靜下來,默念三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談梨打開電腦。
罪惡的魔爪伸向了召喚師峽谷。
秦隱起床後就去洗漱了,從衛生間出來後,他聽見家裡門鈴作響。
秦隱走出臥室,朝玄關去。
只是還沒等他踏入玄關,書房的門突然被推開,談梨幾乎是衝刺出來——
「我的我的我的,是我的快遞到了。」
秦隱停下:「買了什麼東西?」
「幾、幾件定製的衣服,」談梨含糊道,然後她想起什麼,「我那邊開了局排位,你能幫我扛一會兒?」
秦隱點頭:「好。」
談梨只跟秦隱說開了排位,卻忘記告訴他也開了直播,所以等秦隱一身睡衣入境、並且發現這件事時,整個直播間的粉絲已經沸騰了。
【臥槽還沒到中午就來這麼盛世美顏的暴擊嗎】
【liar啊啊啊啊我可以!!!】
【媽媽呀梨子上輩子是拯救了銀河系嗎?為什麼這樣的男人輪不到我??】
【……】
面對沸騰的直播間,秦隱沒說話,他切屏看過敵我裝備和狀態,然後抽空抬手,冷酷無情地把攝像頭掰向天花板。
【????】
【別別別我不要看天花板!】
【朋友,癌症,想看】
【我不配看嗎?我花錢、我花錢看還不行嗎!】
「梨子的,不給看。」
冷淡又帶點懶散的嗓音,在直播間裡微微震動。
【嗚嗚嗚嗚這個聲音我也可以!】
【mmp這一口狗糧給我噎得】
【果然打野還是得liar上,梨子今早這一手打野就是來給我上眼藥的】
【l神,梨子專屬上分工具人】
【嗯?只有我一個人注意到,liar剛剛穿得好像還是睡衣嗎?這可都接近中午了】
liar在zxn時就是圈內聞名的老幹部作風,作息時間規律到令網癮少年們發指。
到中午才起來的問題,自然迅速惹起直播間粉絲們的好奇和熱情。
【噫】
【噫噫噫噫】
【我想到了什麼不該想的東西】
【咳咳,白居易那詩是怎麼寫的來著?**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啊】
【污污污】
【……】
談梨的快遞確實是定製服裝,定製模板不是別的,就是她一直用著的一周七式的q版liar手機殼上的服裝形象設計。
這次是按照真人比例做了幾套——作為今年某人的生日禮物。
想想秦隱會有的表情,談梨都覺得好玩。
放好滿懷的衣服後,談梨回到書房,推開門時,她恰巧聽見裡面傳來某個性冷淡懶洋洋帶點病後低啞的聲音。
「起不來。」
談梨茫然了下。
好像是在和直播間粉絲聊天?什麼起不來?
還沒想完,她又聽性冷淡隨意道:「嗯,被榨乾了。」
談梨:…………?
「包養,她說的?」性冷淡又低低地笑了聲,似縱容似玩笑,「嗯,是真的,我不是早就承認過了。」
談梨心裡一驚,這下她顧不得再等了,連忙推門進去。
電腦桌後,秦隱坐在電競椅里,一邊隨意從容地敲鍵盤,一邊敷衍著鏡頭朝天花板的直播間:「嗯,做小白臉挺好的。」
談梨跑過去時,正瞧見彈幕最上方一位暴躁的水友。
【你tm可是世界第一打野,為了一個女人這麼自甘墮落,還專程帶被她坑了的上分??】
秦隱原本已經轉開注意,瞥見那句時眉皺了起來。
一兩秒後,直播間話筒里收進一聲輕嗤:「我早就不是了。退役都幾年了,怎麼還有人恍如昨日?」
不等彈幕反應,秦隱又冷淡道:「而且,就算我沒退役,我和梨子如何也不關你事。」
「……」
談梨終於反應過來,伸手拽了拽秦隱的袖口,她做口型:「我沒關係。」
秦隱握住她的手,順勢拉她坐進懷裡。靠在女孩頸窩柔軟的長髮間,秦隱嗅著那熟悉又叫他心安的氣息,他淡淡一笑:「你沒關係,但我有關係。」
遊戲結束。
秦隱滑鼠未停,跳去xt平台登錄頁面,切入liar的帳號。
直播鏡頭還朝著天花板,直播間裡只聽得見一段快速的鍵盤敲擊聲,然後是談梨的驚呼:「別——」
水友們:別什麼?
兩秒後,他們懂了。
所有關注liar的人再次收到一條似曾相識的站內簡訊——
「您所關注的用戶【夢魘】已更名,新用戶名【梨哥家養小白臉】,感謝關注。」
「…………」
「????」
水友們:算你狠。
(二)婚禮記
在談梨家「耍無賴」的老太太的監督下,談梨和秦隱雷厲風行地扯了證,搖身一變就成了已婚人士。
按談梨本意,婚禮自然要屬於主角被扮成小丑的這個禮那個禮之一,她親人寥寥,朋友無幾,沒什麼需要辦那樣一場折騰自己的東西。
但盛喃顯然不同意她的說法。
「你是不是憨哇梨哥?長輩們在別家晚輩婚禮時送出去那麼多禮金,你這婚禮如果不辦,那可是相當於賠了一筆大生意!」
「賠就賠吧,吃虧是福。」談梨應得沒心沒肺,滿不在乎。
「…這麼視金錢如糞土的嗎?」
談梨回過頭,呲牙一笑:「這叫高風亮節,感人不?」
盛喃給她翹拇指,木著臉:「感人肺腑。」
談梨爽快地接受了這份「誇讚」,轉過頭去繼續遨遊在峽谷里,鍵盤被她敲得噼里啪啦地直響。
盛喃想來想去猶不死心,往那邊湊了湊:「不過,就算你不想,你家是你說了算——那你確定,秦家你那新爸媽也不想?」
「……」
敲鍵盤的聲音慢了下來。
盛喃眼底掠過絲得勝的笑意,又連忙克制地壓下去。
她更往前湊了湊:「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男女朋友這種關係到底還是比較淺的嘛。就算秦隱那些女同事知道他有女朋友,保不齊還是會惦記——要我是你,我就親自去給她們撒婚禮請柬,讓她們趁早死了那條心。這樣就算以後還有新同事,那已婚標籤就是第一道保護符哇。」
「……」
談梨敲鍵盤的聲音徹底停住。
盛喃有點感動:「我的說服能力現在這麼高了嗎?不過梨哥別停,遊戲第一。」
談梨一推鍵盤:「已經死了。」
「啊?」盛喃回頭一看,談梨方的水晶在灰白色的屏幕里炸開。
對著結算頁面,盛喃沉默數秒:「你又玩打野坑隊友?」
談梨:「沒事,這回坑的多數是親隊友,我拉的隊。」
「嗯?」盛喃回頭,「誰這麼大度,知道你那打野水平還敢上?」
「你哥和肖一煬。」
盛喃:「……」
盛喃:「帶著兩個前職業選手都能輸,梨哥你不愧是打野里的秤砣,王者局裡的鬼見愁。」
談梨沒搭茬,托著下巴若有所思。數秒後她一拍桌面:「你說得對。」
盛喃眼睛一亮:「你決定了?」
談梨點頭:「嗯,婚禮請柬必須要送。等老秦回來,我和他商量一下。」
起身到一半的盛喃僵住:「老秦?這是什麼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夫妻稱謂?」
「多好,不符合他的老幹部風格嗎?」提起這稱謂,談梨回神笑得燦爛,「叫liar太生疏,叫小哥哥太裝嫩,叫老公太肉麻——前幾天我靈機一動,就想到了這個。」
盛喃被這品味噎了好幾秒:「秦隱還同意了?」
「當然了。」
「…他就寵你吧。」盛喃起身,嫌棄道,「叫性冷淡都比這強。」
「那不行。」談梨一秒嚴肅。
盛喃:「為什麼?」
談梨:「會被.日的。」
盛喃:「…………?」
半小時後。
盛喃結束說服任務,從談梨家離開,下樓以後她確定前後無人,立刻拿出手機,給談梨外婆撥去一個電話。
電話很快接起,老太太慈祥和藹帶點著急的聲音傳出來:「小喃喃,結果怎麼樣了,梨子答應了?」
「小喃喃」被噎了下,哭笑不得:「奶奶您放心吧,完美完成任務。」
「那就好那就好。等你和你男朋友結婚,奶奶一定給你包一個大大的紅包。」
盛喃本想拒絕,但最後還是順應著笑道:「好啊,我一定等您。」
談梨完全不知道被盛喃和外婆聯手帶進了坑裡,這天晚上吃完晚餐,她就掛在她家老秦腰上,嚴肅認真地提起這個問題。
「婚禮?」秦隱把碗碟一一放進洗碗機,「你真想辦?」
談梨猛點頭。
秦隱擦淨手,轉回身,他半倚著吧檯,垂下眼來望著她淡淡地笑:「又被誰忽悠了?」
談梨冷笑一聲:「哼,怎麼可能有人忽悠得到我?」
「盛喃?」
談梨:「……」
談梨憋了兩秒,到底沒忍住不打自招:「盛喃也去找你了?」
「她怎麼會來找我,」秦隱好氣又好笑,揉了揉女孩腦袋,「是外婆這周給我打過電話,催問過婚禮的事情,我猜她不是親自來、就是委託盛喃了。」
談梨木住臉:「好啊,有人分分鐘就成了敵營安插進來的二五仔了。」
「所以,她們開了什麼條件,讓你也動心了?」
「…沒有。」
「梨子。」
「……」
在公狐狸的美色攻擊下,談梨同學沒能撐過兩撥,迅速就敗下陣來。她攀在秦隱身前,低垂著腦袋咕咕噥噥地說了句話:「她說,#¥%&*……」
秦隱沒聽清,微微俯身下去:「什麼?」
談梨早有準備,眼珠烏溜溜一轉,趁機就往那人頸後一勾,再一踮腳就跳進他懷裡。
秦隱現在接談梨的技能練得出神入化,都能參加花滑表演的接拋訓練了。他不意外地把人抱住,抬眸看著面前借著他躥高了海拔的小姑娘。
秦隱眉眼松懶地笑了下:「他們怎麼忽悠你的?」
談梨氣哼哼地掛在他身上:「盛喃說,要辦婚禮,還要我親自去發請柬,這樣才能給你戳上已婚標籤,減少外部不必要的覬覦。」
秦隱笑意一啞:「然後你就信了?」
「我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談梨篤定。
「好。」
談梨沒反應過來:「好什麼?」
「你不是想辦婚禮、發請柬麼,」秦隱微抬下頜,慢慢吮吻過小姑娘細嫩的唇瓣,「那我們就辦……我也想讓他們知道,你是我的了。」
「唔?」
最後一句話聲壓得極低,談梨沒聽清,還想去問。
但她還沒來得及找到開口的機會,已經被某人抱上餐廚區用途存疑的私定吧檯,吻得七葷八素了。
婚禮的事情由秦家父母安排籌備,談梨和秦隱重點負責「試婚紗」環節。
過程之複雜痛苦,一度讓秦隱覺得談梨肯定會扛不住叫停。令他意外的是,談梨雖然被折磨得蔫得很,但一直咬牙堅持下來,直到由蕭筱專程請來的婚紗設計師確定下最後的定製方案,他們才終於結束了這場「酷刑」。
一周後,婚禮請柬定製出爐。談梨迎來自己最期待的一環——趁著秦隱公司傍晚下班前的時間,談梨抱著裝有請柬和小禮盒的袋子,上到秦隱部門所在的樓層。
蕭筱名下的公司從樓盤地段選擇到裝潢再到樓層內設計,無一不貼滿了「舒適」「自由」「人性化」「不差錢」之類的標籤,談梨一邊欣賞參觀,一邊輕著腳步走進間隔距離寬闊的辦公區。
然後她繞進一片磨砂玻璃割出的半開放辦公區域,慢悠悠往桌邊一靠,對著電腦前認真工作的男人撩撥道:「小哥哥,待會下班,有時間陪人家出去喝一杯嘛?」
「……」
秦隱原本欲皺眉,但聽到第一個字他就聽出來了。敲著鍵盤的手指停下,屏幕前男人淡淡勾了下唇,配合她壓低了聲音:「沒時間。」
「為什麼啊?」小刺蝟半坐在桌邊,往他面前蹭了蹭,「難道是,有女朋友或者老婆在家裡等你?」
「嗯,」他淡定敲鍵盤,目不斜視,「我已婚。」
「哇哦,那好可惜。」
談小壞蛋語氣惋惜,眼睛卻亮得熠熠,她不但不退,反而還更往前湊了一些,差不多的擋住秦隱面前小一半的屏幕。
「可惜什麼。」那人聲音似乎冷淡。
「可惜……」談梨彎下腰,微繃的腳尖好像沒意識地擦過男人被西裝褲線勾勒筆挺的腿,她在他耳旁笑起來,「可惜,我就喜歡勾引已婚的——唔?」
沒等小壞蛋騷話說完,她腰上一緊,被人直接從桌上勾下來,半壓在電腦桌前。
男人的身影能完全藏住她的,捂在她口唇前的手也固定住她,讓她不能動彈。
不過談梨也沒準備動彈。
被壓著她更笑意盈盈,一雙烏黑的眼睛亮得像會說話似的,一眨不眨地望著秦隱。
秦隱眸子微深:「就喜歡怎樣已婚的?」
談梨無辜地眨眨眼。
僵持兩秒,小壞蛋的笑意微微停滯在眼底——
她現在在對視里感受到的某人有點黑向趨勢的情緒,是錯覺嗎?
談梨猶豫了下,小聲試探:「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我們,不是在玩遊戲,嗎?)
「遊戲?」
秦隱低了低眼,呼吸貼近些,那雙眸子裡背下光,於是裡面藏著的情緒更深更沉,像是在貪饜她的氣息。
壓著眸里那絲啞光似的欲.意,他冷淡一笑。
「誰在陪你玩遊戲?」
談梨:「……?」
察覺大事不妙,談小壞蛋一秒慫了,眼神立刻從方才的古靈精怪變得乖巧聽話:「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我真的只是在玩遊戲,我跟你,開玩笑呢。)
「那抱歉,我不是在和你開玩笑?」秦隱慢慢鬆開手,在談梨即將萌生一點慶幸的眼神里,他的手順著她細白的頸落向後,輕托住,「…不許出聲。」
談梨:「?」
秦隱俯身,微微張口,作勢吻咬。眼前薄唇色澤淡而清冷,偏那雙漆黑眸子裡滿浸著極端反差的欲.望情緒。
談梨心裡驟然一跳,連忙閉了眼。
等過數秒,空氣里輕震響一聲低啞的笑:「你就這點膽子,還敢和我玩辦公室play?」
「——!」
談梨哪還能不知道自己被某個性冷淡耍了,她睜開眼,果然正對上某人恢復如常的、低低淡淡的眸子和笑意。
談小壞蛋惱羞成怒,順手牽住就在指尖無意識壓住的胸膛旁的領帶,把性冷淡拎得往前一俯。
她毫不客氣地咬到男人唇上。
幾分鐘後,樓層鐘錶的指針指向5:00。
那些被磨砂玻璃間隔出來、零散分布在整個樓層內的辦公區里,部門內的同事間或有人起身。
一個男同事走到秦隱辦公區斜對面的一頁磨砂玻璃前,疑惑地看著靠在玻璃牆上的女同事:「怎麼了,你看什麼?」
女同事狐疑地盯著秦隱辦公區的方向:「我總感覺,幾分鐘前有個眼生的女人進去了,而且好像一直沒出來。」
「?進哪兒?秦隱的辦公區?」男同事笑了,「怎麼可能,都說了那是個進公司開始眼裡就沒區分過性別的,對誰都冷淡,你們趁早死心就行了。」
「難道真是我錯覺?可是……」
兩人交談聲戛然而止,一同目瞪口呆地看著那辦公區里走來的高低兩道身影。
高的那道自然是他們方才還在議論的性冷淡,依舊一身清冷疏離的西裝,只是還戴了只黑色口罩。
他旁邊則多了個小姑娘,比他矮上二十公分左右,笑得眼睛彎彎,模樣俏麗。
不止這兩位同事,其他人也很快注意到了。
「……婚禮??」
部門內的同事拿著人手一份的婚禮請柬和小禮盒,表情又震驚又複雜。
「嗯,婚宴的時間地點都在請柬上了,歡迎大家撥冗參加,實在不方便也沒關係。」
談梨挽著秦隱手臂,和大家打著招呼離開時的笑容燦爛極了。
等人走後,同事們神色各異。
畢竟是要掏一份份子錢的,關係不到的自然不想參加。
「平常對人冷冰冰的,現在結婚了怎麼想起我們了呢。」
「我去不了。」
「聽說明年副部位置,他秦隱也有點想法,這麼一點小禮物就想收買人心是不是太——咦,這個禮盒上的金絲花,怎麼那麼像真金?」
「??」
「ohgush,好像是真的。」
「不止,你們看他們請柬上的酒店了嗎?」
「哇哦。」
「前兩年就聽說這新人有錢,看來還不是一般的有錢。」
「得了吧,說不定是打腫臉充胖子呢——真那麼有錢,幹嘛還在我們部門當個普通職員?」
「對,上回全哥分配那工作,多欺負新人啊,要是我有錢我早就走了,有錢人誰會受這氣?」
「也是。」
「那你們去嗎?」
「肯定去啊。那酒店星級,平常一份份子錢恐怕連大堂都進不去。」
「一起一起。」
「……」
一個月後,同事們興高采烈地來了婚宴。
然後,他們在宴廳最前面的舞台下,發現了一道無比「熟悉」的身影。
「寶、寶貝,你們看那邊那位,是不是有點像、像咱公司蕭總?」
「我日,不是像,那就是。」
「快快快,快過去打招呼。」
「秦隱牛啊,連董事長都來參加他的婚禮?」
「等等,蕭總身前那胸花下,寫的什麼字。」
「母——母親!?」
「…………」
一秒後。
「??!!」
「臥槽——全哥暈過去了!快,快掐人中!」
某個小壞蛋憋著壞、委屈自己也要辦成的婚禮,從最開始,就註定不會是個正常婚禮了。
後來。
婚禮圓滿結束,大幅的婚紗照也掛進兩人臥室的牆上。
還是餐廚區,還是樹袋熊似的掛在性冷淡身上的小壞蛋。講起那個在婚禮上被嚇暈過去的、在工作分配上「欺負」過秦隱的全哥,談梨笑得咯咯的,差點掉地上去。
還好秦隱把人托住了。
等手裡事情結束,他洗淨擦手,似乎不經意地問:「所以你為什麼要辦婚禮?」
「那當然是——」
談梨閉上嘴巴,警覺又裝無辜地回頭:「你這之前不是問過了,因為要給你同事發請柬,免得她們再覬覦你啊。」
秦隱扔掉擦手的紙,淡淡撩眼,似笑非笑:「你又要開始對我撒謊了?」
談梨噎住。
秦隱:「當初我們說好過什麼?」
談梨:「…不說謊。」
秦隱:「嗯,所以?」
談小壞蛋垂頭喪氣地低下腦袋去:「好吧,其實是盛喃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消息——現在看肯定是我外婆舅舅幫忙的——她說你在公司里工作時可被當新人欺負了,蕭阿姨又不允許你私下泄露家庭背景,所以……」
「所以,你就選了這個她絕對不會拒絕的方式?」
「嗯。」
「沒別的原因了。」
「…還有一個。」
「是什麼。」
「……」
沉默幾秒,談梨才偷偷抬起頭:「盛喃說,正常人都會期待拍一張自己和愛人的婚紗照,你也絕對不會例外。但是我不想辦婚禮的話,你就不會主動提起。」
秦隱一默。
須臾後他才醒神:「所以那時候在試婚紗,你才一直忍著?」
「也沒有到忍,看你穿西服的視覺效果還是很享受的……」
秦隱無聲一嘆,摸了摸小姑娘腦袋,
談梨小心翼翼地攀著他的腰身,趴到他身前仰頭看他:「那你喜歡我們的婚紗照嗎?」
「當然,」秦隱聲音低得輕柔,他無意識地重複一遍,「當然喜歡。」
談梨翹起唇角:「那就好。」
在光黯下去的房間裡,有人抱著他的小姑娘。他看著臥室里那個高高的相框,想起女孩說的那句話。
秦隱輕嘆了口氣,貼著談梨的額頭:「你沒有不正常。」
快要睡過去的小姑娘打了個哈欠,好像沒怎麼調動睏倦的大腦就懂得他的意思,她闔著眼,夾著睡意喃喃:「我本來就很奇怪,你不用安慰我……」
「那不是不正常,」秦隱低聲,「你只是不一樣。」
「唔?」
談梨自他懷裡抬頭,露出睡意朦朧的眼,但還慣性地帶上調戲的笑:「對你來說,唔,也不一樣嗎?」
「對我來說?」秦隱啞然一笑,他吻了吻她的額頭,聲音低而認真,「對我來說,你是獨一無二。」
談梨怔了下,隨後默然。
秦隱垂眼問她:「在想什麼。」
談梨:「我在想,你對我來說是怎樣的。」
「答案呢?」
「還沒想到。遇見你之前我一直堅定地認為,我會一個人活到四五十歲,也可能是五六十歲,然後一個人安靜地死掉——對我來說,這應該是最好的結局。」
「……」
秦隱皺眉。
但他最終也沒說什麼。他知道那是他唯一無法參與的,叫做過去。
「所以,長大後我從不和任何人親近,也做不到。」
女孩的話聲再次響起,這一次帶上溫柔的笑意。
「因為我不喜歡這個世界,所以沒辦法喜歡上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就像網上不知道誰說的那句話,它說,我見眾生皆無意——我就是那樣。」
談梨停住,她彎下眼,不由而笑:「然後,你知道的,直到我遇見你。」
秦隱擁住她:「我知道。」
談梨:「謝謝你。」
「謝我什麼。」
談梨輕聲說著:「謝謝你說我不一樣,也謝謝你的不一樣——因為是你,所以我成了現在的我。」
「那我也要謝你。」
「唔?」
秦隱輕輕吻她:「也因為是你,所以是我。」
談梨一怔,然後瞭然。她依偎進秦隱的懷裡,緊緊地擁住他。
兩道身影在夜色里契合。
像這世上的一半拼圖,終於找到了它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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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眾生皆無意,而你。
你勝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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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勝人間》
文/曲小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