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 62 章

  第62章

  「掉下去?」

  談梨跨過去的左腿懸空垂在沙發凳旁,聞言慢吞吞地晃了晃。閱讀М她自己扒著秦隱的肩膀,辨別了一會兒方向,才不確定地趴向左邊。

  視線越過秦隱的肩,談梨看見自己在離著泳池水面十幾公分晃著的腳丫。再往前,是她坐在他腿上又偎進他懷裡,兩道身影交疊相擁的影子。

  談梨繃著臉,陷入沉思。

  半天沒聽見女孩的回應,秦隱快要以為她趴在自己肩上睡過去了。他側了側頭,氣息難免拂過女孩細白的頸下皮膚:「…談梨?」

  談梨慢吞吞抖了一下,聲音倦懶裡帶著困意:「嗯?」

  「還沒睡麼。」

  「沒有,」談梨打了個哈欠,然後裝作沒發生地繃住臉,「我很清醒。」

  秦隱無奈。

  談梨撐了撐眼皮,下頜慢慢抬起來點:「我跟你說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

  「噓,只能讓你一個人聽見,你過來一點……」她微灼的呼吸幾乎要撲進他的耳朵里。

  秦隱被這樣的溫度刺激得眼神都繃緊,卻只能縱著她性子,低著聲順意哄她:「你已經在我懷裡了,我還要怎麼過去?」

  「嗯,那我過去一點。」談梨說完就在他懷裡又蹭了蹭。

  「——!」

  秦隱眼底危險的弦驀地扯緊。

  他抬手按住不安分的小姑娘的後背,細長的眼睫一顫便垂壓下去,那須臾里,他聲音低啞得近狼狽——

  「談、梨。」

  「唔?」

  在他懷裡彎著腰想往他耳邊趴的女孩茫然地側了側臉,烏黑的瞳孔被醉意醺得朦朧,左眼寫著「你叫我幹什麼」,右眼寫著「和我沒關係啊」。

  秦隱克制地緩了一遍呼吸。

  最後只剩輕嘆,秦隱抬手安撫地扣住女孩的後腦勺,把人抱得緊了些:「沒事……你想告訴我什麼秘密。」

  「啊,對,」談梨順勢趴回他耳旁,輕著聲音,神秘兮兮,「我偷偷跟你說,你女朋友她、她把你綠了!」

  秦隱眼神一晃。

  只是轉瞬那點震動就平復下來,他甚至還很輕地笑了下:「是嗎。」

  「是真的!」談梨語氣嚴肅,聲音壓得很低,「就在你身後,我剛剛看見她在水底下抱著另一個人。」

  秦隱一怔,然後笑嘆:「那她抱著的是誰,你看清了麼。」

  「看清楚了!」

  「是誰。」

  「是liar!」

  「……」

  秦隱回眸,眼神深邃,他低聲問:「你怎麼知道那是liar不是別人?」

  這個問題難為了醉酒狀態的談梨好一會兒,她終於在醉困得睡過去前找到了答案:「因為,沒有別人啊……」

  秦隱眼神柔和下來。

  將睡的談梨眼皮打著瞌睡架,就在這時候恰巧地補上迷迷糊糊的一句:「她最喜歡liar了……」

  秦隱身影僵停。

  幾秒後。

  試圖按捺但沒能成功的情緒終於還是湧上來,秦隱扶著女孩後腦勺的手往下滑了滑,托到她頸後。

  隔著順滑的長髮,他輕輕按捏了下她的後頸。結果趴在他肩上半睡半醒的小姑娘不但沒醒,還像只被按摩了的貓似的在他耳邊舒服地呼嚕了聲。

  秦隱只能醋意又克制地嘆了聲氣:「你到底最喜歡誰,liar還是秦隱?」

  「liar,秦隱……」

  女孩困聲重複著,眼皮終於扛不住地合上了,她在他肩窩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滿意地窩過去,溫熱的呼吸直往他微敞的襯衫衣領裡面撲。

  「liar是電競渣男,秦隱是騙子……騙子是,是liar……「

  尾音越來越輕,終歸於無。女孩的呼吸慢慢輕和下來,最後揉進秦隱身側溫柔的夜風裡。

  秦隱笑著輕嘆,妥協地把人抱緊。

  電競社裡的眾人都是第一次來這樣的別墅,玩鬧起來早就忘了時間,一頓晚餐自助從傍晚吃到了將近十點。

  隨著入夜,泳池邊的夜風溫度漸漸低了,秦隱怕熟睡的談梨受涼,八點多的時候就把人抱上樓。

  所幸會所的人有準備,樓上的臥室里提前換上了柔軟乾淨的新臥具。秦隱給談梨脫掉小白鞋,就把人放進陷下去的床里。

  沒用他給她蓋上被子,一沾床的談梨自己就打了個滾,順便捲起被子團成一團,窩進大床的最中間去。

  動作麻利得很,要不是還闔著眼,卷進被子裡就一動不動地睡了,那秦隱大概要以為她是清醒的了。

  畢竟不是在熟悉的地方,秦隱不放心談梨一個人睡在房間裡。他去隔壁的書房找來一本書和一把椅子,椅子被他放到床邊。

  關上臥室的大燈,只留下這一側的落地燈,秦隱就坐進椅子裡,守著床上的女孩看起書來。

  十點一刻的時候,秦隱揉了揉眉心,放下手裡看完的書。

  他抬頭看向大床,窩在被子裡的女孩只露出張巴掌臉,紅潤的唇微微張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夢裡用嘴巴呼吸。

  小壞蛋最乖的時候,大概就是這會兒了。

  秦隱無意識地勾起一點笑,從椅子裡起身,去隔壁還書。

  他沒看見的是,在他身後臥室門合上前的那一秒,落地燈拓在床被上微醺的燈光里,埋臉在被窩裡的小姑娘突然偷偷地睜開了一隻眼睛。

  門合上,被子的一角也被掀了起來。

  兩分鐘後,秦隱走到臥室門前,剛要開門,他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門是開著的,敞了一條寬五六公分的縫——而他清楚記得,自己走之前為了防止房間裡的女孩被打擾,特意將門掩上過。

  他眼底那點冷淡的倦意頃刻一掃而空,秦隱皺眉,推門快步而入,然後身影戛然停在床尾。

  床鋪被揉得滿是褶皺的痕跡還在,原本鼓鼓一坨的被子下面卻已經支空起來——

  人沒了。

  秦隱眼神一跳。

  手裡的書被他扔在床尾,他立刻轉身出了臥室,一邊喊著談梨的名字一邊快步檢查過二樓的每個房間。

  但是翻遍二樓,秦隱也沒找到談梨的蹤影。他緊皺著眉走到樓梯口,正在思索是上樓找還是下樓找的時候,通往一樓的休息平台走上來一道身影。

  上來的是電競社團另一個大一的女生,仰頭見到樓梯上的秦隱後,她愣了下:「隱哥?啊,你是不是在找梨子?她剛剛突然跑去樓下,說自己睡醒了,現在在和他們玩真心話大冒險呢。」

  聞言,秦隱緊繃的心弦一松。

  那雙積鬱了**似的眸子被焦急染得漆黑深沉,此時也慢慢淡下去。

  「原來去了樓下……她沒出什麼事吧。」站在樓梯上方陰影里,身材修長的青年低垂著頭問,聲音微啞。

  遠處的嘈雜和近處的寂靜仿佛是兩個世界的交匯處,站在中間的女生臉不自覺紅了點:「應、應該沒事。」

  「好,謝謝。」

  秦隱抬腳準備下樓,但是他又突然想起自己在臥室大床床尾看到的那件東西。

  秦隱揚了下眉,問:「談梨自己說她清醒了?」

  「對的。」女生點頭。

  秦隱側過身,輕淡一笑,聲音低而模糊地傳回來:「這麼差的酒品,到底跟誰學的。」

  「啊?」

  女生再抬頭去看,卻發現那人已經轉身往二樓走廊深處去了。

  兩分鐘後。

  秦隱獨身回到樓梯口,別的沒變化,只有右手裡多出來兩隻松著鞋帶的小白鞋——

  一看鞋碼就是小姑娘的,還是個酒品差到中間醒過來說溜走就溜走、連鞋都忘了穿的小姑娘。

  秦隱拎著小白鞋的薄軟後套,順著樓梯往下走。將到中間的休息平台上時,有人從z形樓梯的下折部分拐上來。

  迎面就是酒氣,讓秦隱本能地皺了下眉。

  酒精最刺激神經,影響微操,因為職業原因,秦隱從來不碰酒,對酒精的味道自然也絕不喜歡。

  至於談梨……她總是能成為那個例外,秦隱自己都習以為常了。

  秦隱停在休息平台上,側身讓出寬闊的樓梯過道,等昏暗裡那道身影走過去。

  休息平台上開著兩扇矮窗,圓玻璃外月牙掛在樹梢上,被夜風吹得慢悠悠地晃。

  秦隱想起今晚風涼,某個小刺蝟只穿了粉衛衣藍牛仔長褲,也不怕明天起來凍得拖鼻涕……

  秦隱正想著,驀地皺眉,他回眸望向身前,同時腳步往後一退——秦隱在毫釐間的差距里避開了差點撲進他懷裡的那個人。

  秦隱抬眸。

  「嗚……抱歉,」扶著窗台的女生站在秦隱方才停身的地方,「我喝得有點多了,頭暈暈的。」

  「嗯。」秦隱冷淡應聲,顯然沒有繼續談話的意思。

  那女生猶豫了下,往前伸手:「剛剛我沒有撞到你吧?」

  「沒有。」秦隱再次往後退了一步,明顯避過了任何被觸碰的可能性。

  女生的手停在半空,過了幾秒才慢慢握起,垂回去。

  秦隱見對方不動,向另一旁側身就準備繞開她下樓。然而就在他邁開腿的同時,那個低著頭的女生似乎察覺什麼,和他朝同一個方向邁步——

  女生擋在了秦隱身前。

  秦隱停住,慢慢冷了眉眼。

  這一次他確定,方才差點被撞進懷裡不是什麼巧合了。

  「有事?」

  「我喝多了,頭有點暈……」

  女生咬著嘴唇抬頭,只在月光下襯著,這張面孔算得進漂亮的範疇。她自己顯然也清楚這一點,柔弱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秦隱,你能不能送我上去休息一下?」

  可惜面前這是個冰塊,所以他眼都沒眨,聲音冷淡。

  「不能。讓開。」

  女生懵了下。或許怎麼也沒想到得到這麼不留情面的反應,她回神後有點惱羞成怒:「我只是不舒服,希望你能幫一下忙,就算只是出於同一個社團的情分,你也沒必要這麼冷酷吧?」

  秦隱沒說話,視線壓下。

  在這樣安靜里不言也不笑時,那雙眸子黑沉得接近可怕。

  女生已經看慣了平常在社團里縱著那個談梨予取予求的男人,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秦隱,幾乎有點想往後退。

  但是借著酒勁兒壯起來的膽子還是讓她撐住了,她咬咬牙笑:「今晚大家都喝多了,談梨也在樓下呢……她脾氣古古怪怪的,感覺平常在社團里也是你慣著她,和她相處起來,應該會有點累吧?」

  秦隱的耐心逐漸消磨:「我說最後一遍,讓開。」

  女生握緊了手:「我什麼都不需要、也不會像她那麼任性——談梨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你,你需要錢、車、還是房子?我都、都能給你!」

  秦隱瀕臨某個邊緣的情緒驀地止住。須臾後,他微眯起眼:「你說談梨給我什麼?」

  「不管談梨給你什麼,我都能給你!」

  「誰說——」秦隱克制地合了下眼,情緒慢慢壓回冷淡,「誰說談梨給了我那些東西的?」

  女生愣了下,下意識回答:「社團里,大家都說是她在養你,所以你才能忍受她的性格,和她在一起。」

  秦隱:「……」

  「而且剛剛在樓下玩真心話大冒險的時候,談梨、談梨她也承認了啊!」

  秦隱撩起眼:「她承認什麼?」

  女生開口想說話。

  「算了,」秦隱卻沒興趣地打斷,「等她醒了我自己會問她。你讓路就夠了。」

  「但我真的可以——」

  秦隱最後一絲耐性告罄。

  一聲冷冰冰的輕嗤打斷女生的話音,她錯愕抬頭,只對上那雙黑得發冷的眸子。

  「我什麼時候開始給了你們很好說話的錯覺?」

  「不是……」

  「她喜歡這個社團,所以我才忍你在我面前胡說八道沒完沒了——但差不多就行了。」秦隱垂了眼,嘴角一勾,笑意冰冷嘲弄,「和她比,你覺得自己哪點配了?」

  「……」

  女生傻了眼。

  得益於談梨,他們確實沒一個人見過秦隱在社團里冷言冷語的模樣。到此時,面前這個言辭鋒利不留情面的人簡直像換了一個芯似的。

  「讓、開。」

  秦隱聲音冷沉下一個八度。

  「——!」

  女生眼神一抖,到底沒能扛住,狼狽地轉頭跑上樓了。

  秦隱眉眼猶在陰翳里,他拎著手裡的小白鞋,快步走下樓梯。

  還是一樓露台,秦隱到的時候,外面還在熱鬧著——社團成員們在露台上圍了個大圈,有凳子的坐凳子,沒凳子的乾脆坐在地上。

  中間不知道從哪兒搬來只大鼓,拍得撲通撲通的響,一瓶紅酒被玩嗨了的社員們扔燙手山芋似的傳遞著。

  秦隱掃一眼便瞭然——

  擊鼓傳花。

  鼓聲停時接到的人選擇真心話大冒險的懲罰項。

  不過……

  秦隱看著圍起來的圈子正中間,那個拍著鼓皮拍得格外投入的小瘋子,有點好氣又好笑。

  本來以為是下來玩遊戲的,結果就穿著粉白的小襪子站在中間敲鼓玩。

  怎麼一喝多了就有往弱智發展的趨勢?

  秦隱垂眼壓住笑意,趁鼓聲剛停,其餘人迫著不知道哪個倒霉孩子接受懲罰時,他朝中間那隻小弱智走了過去。

  而原本心底原本那點薄怒,早就在見到她的第一秒就沒了蹤影。

  秦隱停到談梨面前。

  談梨回頭看見他,還余酡紅的臉頰上綻開明艷的笑:「你來啦?」

  秦隱垂眸看她:「酒醒了麼。」

  談梨:「醒啦!」

  「醒個鬼。」秦隱被她氣得輕嗤,「那你鞋呢。」

  談梨:「它們離家出走啦!」

  秦隱:「…是你的腦子離家出走了了吧。」

  談梨呆了下,然後嫌棄又委屈地軟下臉:「噫,你說話怎麼像liar一樣,好毒啊。」

  秦隱一怔。

  幾秒後,他半垂下眼,淡淡地笑:「你就仗著自己喝醉了吧。」

  「啊?你說什麼?」小姑娘踩著小粉襪往他面前湊。

  秦隱抬起左手,揉了一把她腦袋,然後蹲下身去。右手拎著的小白鞋被他放到地上,他抬手去托女孩的腳踝——

  「腳伸過來,給你穿鞋。」

  「不要。」

  女孩嗖地一下跳到旁邊,躲開了。

  秦隱垂回手,仰頭看她:「別鬧了,聽話。」

  儘管還在酒精狀態,但談梨還是被那人溫柔望著她的眼神勾得挪不開腳。她在原地磨蹭了幾秒,突然亮了眼睛:「我穿襪子,你玩遊戲!」

  秦隱一頓:「是讓你穿鞋。」

  談梨知錯就改:「我穿鞋,你玩遊戲!」

  秦隱:「……」

  彼時,旁邊那圈的上一輪懲罰已經結束了。社員們正把看熱鬧的目光落過來,聽見這個提議,立刻就有不怕事大的跑過來,把那瓶還健在的紅酒遞給秦隱。

  「梨子都要求了,那就一起玩吧隱哥!」

  「是啊是啊。」

  「隱哥快來這邊坐,我這邊風水好,不會被點到。」

  「……」

  秦隱接過紅酒:「我只玩一局,然後你要把鞋穿好。」

  談梨點頭點得像啄米。

  秦隱托起紅酒瓶身,剛轉過身,準備隨便找個位置傳走,就聽見身後鼓聲突然響起——

  「噼里啪啦。」

  鼓聲停了。

  拿著紅酒瓶的秦隱還沒走出去一米。

  他微眯起眼,側回身,就對上女孩朝他揚起來的燦爛笑臉:「秦隱你輸了!」

  圍成圈的眾人回過神,鬨笑:「梨哥,不帶你這麼欺負人的。」

  「過分了過分了。」

  「嘖嘖,梨子,也就你敢這樣欺負隱哥了。」

  「哈哈這不是耍賴皮嗎?」

  鬨笑聲里,秦隱將紅酒瓶遞給一旁的人,他淡定地轉回身,走回女孩身旁去:「好,我願賭服輸。」

  談梨一舉鼓槌:「我選真心話!」

  「好,真心話。」

  電競社的眾人安靜下來。

  他們看出來了,談梨確實是喝醉了,也確實是心裡壓著什麼事,就奔著秦隱來的。

  他們都好奇談梨要聽什麼真心話。

  大家在「聽告白」和「聽情.史」之間搖擺時,他們聽見站在圓圈中央的女孩仰起頭,燦爛地笑著問了。

  「秦隱,你是liar嗎?」

  「…………」

  「!!??」

  熱鬧了一整晚上的露台,在這一秒里陷入死寂。

  等回過神來,電競社所有人目瞪口呆地四下環顧,試圖通過身旁人的反應來確定自己到底是喝多了做夢還是酒精中毒喝出幻聽來了。

  馬靖昊作為社長最快被聚焦,他慌裡慌張地從地上爬起來,中間還踉蹌了下:「哈,哈哈,梨子你這什麼醉話都說,隱哥你別生氣啊,梨子她——」

  「是。」

  那人淡聲答了。

  露台空曠,夜風一掃而過。

  所有人在冰涼的風裡狠狠地哆嗦了下,被迫集體醒了酒。

  而在他們僵滯的視線焦點位置,秦隱已經折膝半蹲下去,他平靜淡定一如既往,仿佛方才說話的人不是他。

  秦隱抬手托住女孩腳踝。

  「好了。過來穿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