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試探

  洛大人昏迷許久,終於醒過來了!

  無論朝臣們是何等心思,但是各地百姓學子儼然是歡呼一片。閱讀

  畢竟開放恩科、平亂撫州、開倉賑災等等一系列為國為民的好事,都被算在了他的頭上。

  當然,他們追捧崇敬洛大人,和他們憎恨閹狗並不衝突。

  甚至於,在這個閹黨當道、皇權沒落、民心混亂的時代,洛識微的存在,只需要一些小小的契機,就足以將他神化,成為百姓心目中的英雄。

  穩定民心的定海神針。

  洛識微病歪歪的靠在軟榻上,翻了翻手裡的奏摺,斜睨了一眼那道從容飲茶的身影,啞著嗓子戳穿道:「這民心所向的結果,少不了千歲爺的引導推動吧。」

  樓既回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他反手扣下茶杯,唇角微彎,一笑,輕描淡寫的道:「你這副姿態,倒是愈發像我了。」

  卻是默認了洛識微的話。

  「那是因為我學習能力強。」

  洛識微冷哼一聲,咬牙切齒的道:「倒是督主好算計,明明從我昏迷那段時間開始你就打好算盤,見了我之後卻假裝未曾下定決心,引導我做足了討好才鬆口,真是老奸巨猾!」

  死閹狗早已打算要把他留在身邊做心腹了。

  否則,他不會讓下面的人引導輿論,為洛識微造勢,推動他在官場上更進一步。

  虧大了!

  一想起之前在那張床上被折騰的樣子,洛識微就氣不打一處來,一把將手裡的奏摺砸了過去。

  明黃的奏摺側過樓既回的利落的側臉輪廓,打在了他的手上,一抹紅印悄然浮現。

  沈郜剛走進來就看到這一幕,頓時嚇得心驚肉跳:「大膽!洛識微,你好大的膽子敢襲擊督主!」

  「住嘴。」樓既回瞥了一眼沈郜,薄唇上下一碰,「滾出去。」

  沈郜一噎:「督主你還沒登基呢,怎麼就成昏君了呢。」

  這麼說著,他還是老老實實地跪下來,雙手抱頭,蜷縮成球,咕嚕咕嚕咕嚕的滾了回去。

  完美執行督主的命令。

  洛識微坐起來看著他滾成球的模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督主,你身邊這都什麼玩意兒。」

  樓既回斜睨了他一眼,看著他不懷好意的模樣,淡淡的道:「響了。」

  響了?

  什麼響了?

  這仿佛是在打啞謎。

  但是洛識微的臉卻瞬間都青了。

  他艱難的靠在軟榻上,酷日的天身上還蓋著一層軟被,臉頰從雪白慢慢變成一抹緋紅、紅的鮮艷欲滴,連黑眸中都氤氳起淺淺的水汽。

  「死閹狗……」

  洛識微將臉埋在被子裡,聲音悶悶的,還不忘罵罵咧咧:「你這個死變態給我等著的!」

  樓既回單手撐著下頜,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將自己裹成蠶蛹,輕笑一聲,不僅沒惱,還提醒他:「鈴聲震的頻率更高了。」

  洛識微本能的身體一緊,整個人都不住的喘息了兩聲。

  太可惡了……

  死閹狗!

  那天他說,雲鈴事關重大,必須妥善保管。

  洛識微保證不會被外人奪走。

  然後……

  想到這裡,他的臉頰紅的更加厲害,整個人都仿佛要融化在床榻之上,誰能想到……誰能想到,這麼重要的雲鈴,只有樓既回一人能聽到的聲音,會被放在洛識微的身體裡呢?

  簡直太太太太太變態了!

  洛識微的身體仿佛在被架在火焰上燒灼,還在不停地嗚咽著罵罵咧咧,不肯弱了氣勢。

  就在這時,他聽到一聲輕笑。

  「硯卿,過來。」

  被子四分五裂,他整個人都不受控制的跌入了一個懷抱。

  在**的折磨下,連大腦都開始混沌起來。

  洛識微懵懂的抬頭,氤氳的眼眸有些迷濛,模糊的視線中,他看到了一張昳麗絕艷的面容。

  那人滿頭墨發垂在身後,膚若凝脂唇若丹朱,一雙自然上翹的鳳眸注視著他時,風情萬種。

  他慵懶的靠在軟榻上,一襲紫袍雍容華貴,松垮的長袍隨著攬住洛識微的動作而露出白玉般的肌膚。

  洛識微將手抵在對方的肩膀上,看著那人春意無邊、活色生香的模樣,慢慢的屏住呼吸,啞著嗓子嘟囔了一句:

  「府上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一個漂亮的小娘子……」

  他還對美女硬的起來,這是不是說明他還是個大好直男?

  洛識微遲鈍的、不著邊際的想著。

  然後他就發現,「小娘子」的臉黑了下來。

  再然後,他就付出了一個下午的代價。

  等洛識微清洗完之後,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他呆滯的躺在床上,只剩下一個想法:縱慾過度真的會死的。

  但是他不敢這麼跟督主說。

  他怕這麼一句話,再刺激到督主,被對方當做炫耀,可就真的會被作死了。

  畢竟,他縱的是身體上的欲,督主享受的是欺負他時、心靈上的快感,顯然人類的悲歡是不能共通的。

  洛識微默默流出悲傷地淚水。

  樓既回已經換好了衣服,他整理了一下長袍的帶子,斜睨了一眼魂不守舍的洛識微,似有些奇怪,抬步走過來。

  洛識微一看見他,頓時一個激靈,一把將榻上的奏摺都抱在懷裡,開口就是慷慨激昂、痛心疾首:「督主,您今日還要公務未處理完,切不可玩物喪志啊!」

  樓既回饒有興致的打量著他草木皆兵的樣子,漫不經心的道:「我聽聞,硯卿早些年還要夜御數女的戰績,再加上這具殘缺之身,難免自卑不能滿足洛大人……」

  「督主!那都是傳聞啊!」洛識微痛哭流涕:「那都是吹牛逼吹出去的,您看我這小身板也不行啊,您可饒了臣吧!

  硯卿不想死啊,硯卿還想留著這條命,為督主鞠躬盡瘁呢!」

  夭壽了,原身吹出去的牛逼,竟然也能成了這死閹狗吃醋的理由。好在,樓既回這次沒打算繼續折騰他,只留他在府上處理公務。

  榻上的奏摺早已堆積如山。

  洛識微翻開一本,不再是各地送上來的近況,而是一封來自朝臣的告罪書,洋洋灑灑十來頁,他頓時面露驚奇,好奇的翻下去。

  這位尚書大人倒是好文采,先是就撫州叛亂一事承認錯誤,未能及時發現問題,有懈怠之責,隨後又開始指責其他相關同僚的問題,最後是陳述叛亂造成的損失與處理方法。

  洛識微都可以想像得到,他口若懸河的樣子了。

  他津津有味的翻完,又拿起一份新奏摺,還是告罪書。

  第三本,依舊是告罪書。

  第四本第五本第六本第七本……

  洛識微扒拉出來二十多本朝臣告罪書。

  他放下奏摺,瞅了一眼正坐在案前寫字的樓既回,問道:「是你讓他們寫的告罪書?」

  樓既回的字體龍飛鳳舞、狂放不羈,頗有種大家風範。

  他放下筆,漫不經心的道:「一群吃乾飯的廢物,閒著也是閒著,不如給他們找些事情做,能寫上一份告罪書,也算是對得起自己的俸祿了。」

  洛識微嘖嘖稱奇。

  瞧瞧,多麼狂妄的督主大人,在他眼裡,這滿朝官員都是吃乾飯的酒囊飯袋。

  只怕督主大人早就想開恩科,撤掉他們換新血了吧。

  也只有這群蠢貨,才會整日無所事事,不僅沒有察覺到外界的危險,還混得渾渾噩噩,每天不是和同僚一起哭一哭閹狗當道,就是感慨國不成國,家不成家。

  沒有用利用價值的人,最終都會被淘汰。

  哪怕是他。

  洛識微冷靜的分析著樓既回的心理,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問道:「小皇帝呢?」

  樓既回笑吟吟的看著他,反問:「你覺得呢?」

  洛識微果然從床上跳下來,在堆積如山的奏摺中扒拉了一圈,找到了長形錦盒,打開一看,果然是聖旨。

  罪己詔。

  撫州大飢,民相食,致百姓叛亂民不聊生,朕為一國天子,未能及時洞悉,難辭其咎……既是上天懲罰,那即日起朕將前往雍和宮齋戒沐浴,為國祈福,望上天垂簾。

  簡簡單單一張紙,已經決定了小皇帝的一生。

  或者說,從他暗中布局試圖反抗樓既回開始,就註定了他的結局。

  洛識微奇怪的問:「你要幽禁他?為什麼不是殺掉再換,我記得還有一個參王可以上位呢。」

  「參王?」

  樓既回笑了一聲,眉宇間皆是不屑的輕慢,他淡淡的道:「不成氣候的東西,用起來半點意思都沒有,倒不如把這小皇帝半死不活的留著,還能釣出來更有意思的大魚。」

  「什麼大魚?」洛識微問。

  樓既回看了他一眼,鳳眸涌動著不知名的光芒,他意味深長的說:「十三皇子。」

  十三……皇子?

  而且,撫州叛亂,還有洛芒這小王八蛋的事情?

  洛識微的心臟猛地一跳,臉上浮現出恰到好處的驚訝,「老皇帝不是生到第十二個就死了嗎,怎麼,還有漏網之魚?」

  樓既回坐在椅子上,輕笑一聲,說:「自然是有的,那小皇帝看似是撫州一案的策劃人,實際上也不過是被幕後的十三皇子利用了而已,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們這位未列入玉碟的小皇子……」

  「可比他之前幾個哥哥,厲害多了呢。」

  他把玩著拇指上的玉扳指,唇角含笑,眼底一片冷芒。

  「十三皇子什麼情況?」洛識微不動聲色的問。

  「應該是在老皇帝斷氣那一天出生的吧,甚至來不及記在玉碟之上,就在宮變時被悄悄帶走,那群老臣,總是盼望著能給皇家留下一絲血脈的。」

  洛識微笑了一聲,隨意的道:「這話說得,爹死兒子生,如果這麼巧的話,說不定這小皇子還就是先帝轉世呢。」

  他走上前去,一手壓在案前,另一隻手漫不經心的拿起毛筆,惡作劇般的在白紙上打了一個x,壓低聲音,對樓既回道:「督主可要小心了,也許真是先帝轉世,回來找你算一算這竊國之罪了呢?」

  「那我也真的,太期待了。」

  樓既回低低的笑了出來,對著案前的洛識微說:「

  知道嗎,老皇帝當時都已經病入膏肓了,還想著拉我一起死,他說樓卿,你活著,朕不放心,為朕陪葬吧……」

  「然後呢?」

  然後呢?

  樓既回的眼眸閃爍著殘酷而興奮的光芒,他笑著,慢慢絮語:「然後啊,我就在他的繼承人太子面前,伸手,一點點的用力,直到他瞪著眼睛慢慢斷了氣。」

  「你說,他如果這次回來了,我應該再給他換個什麼樣的死法呢?」

  這就是晉國權傾朝野的東廠督主樓既回,一個徹頭徹尾的反派瘋子,將弒君當做樂趣。

  他殺死了老皇帝,然後將皇帝的血脈殺的近乎絕種。

  當隱藏在暗處的十三皇子浮出水面,他沒有半點心虛惱怒,只有迫不及待。

  因為從來不是十三皇子在暗殺狩獵他。

  而是他,要同這天下人玩一場刺激的、有趣的皇室大逃殺。

  洛識微冷靜的道:「別這麼迫不及待,你不是還沒抓到人嗎?」

  樓既回漫不經心的說:「快了。他藏了十年,但是撫州叛亂,小皇子殿下還是太急於出手了,以至於現在就早早的露了馬腳。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現在應該就在京城,大概率就在某位忠君愛國的朝臣身邊藏著,尋求庇佑。」

  他說著,那雙冰冷陰鷙的雙眸,饒有興致的看向洛識微。

  後者下意識的屏住呼吸。

  被發現了嗎?不……只是試探,不要慌。

  洛識微直白的與他對視,說:「哇,那督主可就小心了,說不定我帶在身邊的兒子,就是您一直要找的十三皇子呢?」

  他的喉嚨里溢出短促的笑聲:「我把他養在身邊,精心照顧,等到合適的時機給您一記重擊,然後扶持小皇子上位,到時候,我可就是萬萬人之上的攝政王了。」

  膽大包天的小毒物。

  偏偏,他越這麼說,越招樓既回的喜歡。

  督主低笑一聲,撫上他的臉頰,無限繾綣,他說:「你若想做攝政王,現在做便是,何苦等什麼十三皇子。」

  「督主這是不信我養著小皇子了?」洛識微不動聲色的反問。

  樓既回淡淡的道:「那小皇子應該在中書省左丞手中得到的庇佑,你怕是連左丞長什麼樣都不見得認識吧。」

  「……咳!」洛識微厚著臉皮轉移話題:「那有什麼,我能認出來督主就好了阿,未來,硯卿還指望能跟著督主封侯拜相,成一代攝政王呢。」

  我透!

  這個多疑的死閹狗,明明已經有了懷疑對象,還要來試探你爸爸!

  洛識微憑著頑強的心理素質,撐到最後。

  深夜,處理完公務之後,他拒絕了樓既回留他過夜的熱情,堅定地選擇回家。

  即便這個家,也在東廠裡面,那也好過和死閹狗同處一室。

  夜風陣陣,洛識微裹緊了身上的白裘,他低低的咳嗽了兩聲,臉頰有些泛白,下轎進院時,神情懨懨。

  「父親。」

  小崽子上前來扶。

  洛識微垂眸,掃了他一眼。

  燈籠下,洛芒白淨的小臉一片乖巧,眉宇間的鋒芒與貴氣完全被恭謹所掩蓋,他看起來那么小,那麼孝順,那麼無害,令人完全想不到撫州叛亂這麼大的陰謀,那種腥風血雨之下,竟然會隱藏著他的手筆。

  多麼會隱藏。

  這個傲嬌又可愛的小崽子,才是真正伺機而動的狼。

  洛識微的喉嚨動了動,啞著嗓子冷靜的道:「外面太冷靜,進屋吧。」

  「是。」

  【統哥,幫我盯著點,別讓探子偷聽。】

  父子倆相攜著走了一起,大的病弱,小的懂事,一派父慈子孝。

  大門闔上。

  小崽子將人扶進了臥室。

  洛識微突然開口:「洛芒。」

  「父親?」小崽子的聲音有些疑惑:「你的臉色看起來,似乎不太好。」

  還在裝!

  洛識微一腳踹了上去,陰沉著他看著他,冷冷的道:「聽聞我的孽障兒子,竟然也參與了撫州叛亂,我的臉色能好嗎?」

  「洛芒,你還真是出乎我的想像,我本以為你是走投無路需要我的庇佑,到頭來,你才是隱藏的最深的那個啊。」

  甚至於,他的手中還有他所不知道的勢力,可以暗中操控,攪動風雨。

  小崽子露出錯愕的神情。

  慢慢的,錯愕變成了一抹無奈的笑,他從容的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態度平靜的近乎無動於衷。

  他輕嘆一口氣,說:「本不想讓您跟著擔心,但最終還是被您發現了。」

  洛識微眼眸微凝,冷淡的道:「洛芒,你應該知道,如果你要自以為是的作死,我隨時可以把你賣給樓既回,換取更安全、更具有價值的報酬。」

  「我知道。」

  洛芒嘆息,看著他,說:「您要相信,我從未想過要害您,如果您執意要參與進來,我可以和盤托出,甚至是將一切交由您來主導,我的……父親。」

  最後兩個字,輕輕頓了頓。

  洛識微嗤笑一聲:「那你不妨說說,你都還瞞著我什麼。」

  「瞞著你什麼……」

  洛芒皺了皺眉,似乎是因為瞞的太多,有點不知從何說起。

  他的表情,成功又一次氣到了洛識微。

  小崽子遲疑的說:「比如……秦九歌其實是我安排的人?」

  ——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