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一落，直播間譁然。

  【臥槽，真的假的？！煤氣中毒？】

  【胡扯的吧，現在這年頭除了自殺，怎麼可能還有煤氣中毒？】

  【騙人也要有個限度吧？當時我家樓下賣藥的，還騙我爸是癌症，吃了他們的藥才能好呢！】

  【大家先別忙著否定呀，之前的第一卦大師算得不是挺準的嘛，讓子彈先飛一會兒？】

  屏幕上的評論大多都是不相信的，但「風度翩翩」卻完全不敢耽擱。

  老婆和女兒就是他的全部，他不敢賭這個大師到底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當即，他放棄等蛋糕的念頭，開著車往家裡趕。

  在他要掛斷電話的時候，何沅叫住他，「連麥別掛，等到你家的時候，還有事。」

  「風度翩翩」沒有掛斷連麥，但也沒心情說話，開著車就匆匆往家裡去。

  他家距離這個地方不遠，打開五分鐘的車程就到了。

  在開車的過程中，他不斷試圖聯繫老婆和在家看孩子的母親，兩者的電話卻都是關機。

  「怎麼會這樣……」

  「風度翩翩」抓著方向盤的手還是沁出汗，額頭也在不覺中濕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撥打老婆和母親的電話，始終一無所獲。

  終於，開車到了小區，他隨便將車停在了一個地方，匆忙往家裡跑。

  原本五分鐘的腳程，硬生生被他縮短成了兩分鐘。

  打開家裡的大門，一股難聞的煤氣味兒傳來，他臉上因劇烈運動而浮現出來的紅色，剎那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他小心翼翼叫了聲，「老婆……」

  聲音輕輕，仿佛擔心驚擾了什麼。

  「別叫了，你老婆聽不見的。」

  他緊緊握著的手機里傳來聲音，「風度翩翩」驚了一下，猛地回神。

  「大師！」

  他嚇得眼淚都出來了，慌張無措叫了聲。

  何沅聲音有點無語，「愣在門口乾什麼，你老婆孩子還沒死呢，都在臥室。」

  「先叫救護車，再趕緊去廚房把煤氣關上，把客廳和臥室的窗戶打開，形成對流風，把煤氣味散散。」

  何沅這麼一說，差點被嚇傻的「風度翩翩」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腦子，趕緊打了120.

  然後連忙衝到廚房關上煤氣灶，打開家裡所有門窗。

  又把躺在床上已經昏迷的老婆孩子抱到風最大的地方，讓她們呼吸。

  做完這一切，他愣愣坐在地上，獨自等待著救護車的到來。

  過了大概兩秒鐘，他突然想起來什麼，去其他兩個臥室看了一眼，並沒有看到自己的母親。

  何沅出聲，「別找了，你媽沒在家裡，她出去買菜了。」

  「出去……買菜了？」風度翩翩鬆了口氣，「出去買菜好，人沒事就行……」

  「人沒事就行？」何沅笑了聲，緩緩道，「你怎麼不想想，為什麼你老婆孩子突然就煤氣中毒了，你媽沒事，還出去買菜了？」

  「風度翩翩」聽出來了何沅的意思，不高興地皺起眉，「大師，你在懷疑我媽？」

  他躺在老婆孩子身邊，頭頂微涼的秋風形成了對流風，輕輕一吹，似乎能吹走人心上所有的抑鬱。

  可「風度翩翩」並不這麼覺得，老婆孩子出事，還有人懷疑他媽是兇手，念著何沅剛剛救了他老婆孩子的份上，「風度翩翩」強壓著火氣。

  「大師，你肯定是搞錯了，我媽不會幹這種事的。」

  「她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農村婦女，年輕的時候跟著我爸種地，後來我爸去世，她就自己一個人撫養我長大。」

  雖然他母親是不太喜歡他老婆，但是他媽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殺人啊！

  「她那麼好的一個人，是不可能殺人的。我爸去世前，她連殺雞都不敢，怎麼可能敢殺人？」

  「而且這种放煤氣的方法，她一個用慣農村灶台的老太太，抓破腦子也想不出來啊！」

  「她一個農村老太太想不出來，那如果是有人在她身邊教她呢？」

  風度翩翩：「……」

  他愣了一下，立刻反駁，「我老婆脾氣很好，我也從來沒有跟人發生摩擦，誰會盯著我們家？」

  【你老婆不是快升職了嗎，該不會是你老婆公司的競爭對手吧？】

  【我覺得不太現實，他媽憑啥要幫外人來殺害自己的兒媳婦啊，除非那個外人是她親兒子，風度翩翩是被抱錯的】

  【？？？這跟公司的對手有什麼關係啊，為了升職殺人？腦子有泡啊！殺了人別說升職，命能不能保得住都另說吧？】

  說「腦子有泡」的這個人叫於紹，就是直播間評論里那個為了升職而殺人的二百五。

  他原本只是在下班在摸魚，從微博上看到了一個算命直播間，竟然被打賞了上千萬。

  社畜頓時被這個金額嚇到了，人家一場直播錢，他得保持最高工資，打工十幾二十年。

  於紹頓時感覺自己變身成了檸檬精，想都沒想之間點擊連結，進入了這個名叫「財神殿」的直播間。

  看到直播間的名字，他覺得這個名字非常貼切。

  都被打賞一千萬了，可不就是財神殿嗎？

  打賞榜上的大哥們都是財神，都是跑下凡來散財的！

  他檸檬了，怎麼這錢就沒撒在他的口袋裡？

  抱著看熱鬧的心情點擊來，卻在直播間看到了一個熟人——他目前最大競爭對手的老公。

  原本只是想湊個熱鬧的心情頓時變了！

  聽到這個大師說，他競爭對手出事了時，他即驚喜，又惶恐，還有點惆悵。

  高興在沒了競爭對手，他很快順利升職。

  惶恐和惆悵在一個大活人，竟然突然就沒了，明明他們昨天還在針鋒相對，命運真是變化無常。

  可不等他悲春傷秋，就看到直播間竟然有觀眾在懷疑他。

  於紹躺槍。

  就是升個職，漲個工資，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殺人啊！

  還教唆競爭對手的老婆婆，他連他婆婆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好吧！

  於紹在直播間激情開麥——開不了，他只能啪啪啪地打字。

  可打出來的小作文還沒發出去，他就聽到那個只露出來一雙的大師聲音緩緩，不緊不慢：

  「不是他老婆公司的人教唆的，跟他老婆公司的人沒關係。」

  於紹都要感動哭了。

  青天大老爺啊！

  天地明鑑，他們家的家務事兒真跟他於紹半點關係沒有！

  緊接著，他就聽那位青天大老爺繼續：

  「教唆你媽的人，不是你老婆的競爭對手，而是你媽在小區里認識的一個老太太。」

  風度翩翩驚詫，「一個老太太？」

  他仔細想了想，自己和老婆都是那種很喜歡笑，也不太計較的人，不太可能會找人到小區裡的人。

  更何況，那還是一個老太太。

  何沅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輕笑了聲，笑容中滿是嘲諷。

  「世界上這麼多人，誰說一定要得罪了別人，別人才會傷害你。」

  「這麼多連環殺人案里，兇手殺人是因為那些被害者得罪過他？」

  「那個教唆你媽的老太太只是純粹看不起你們夫妻兩個把女兒當寶貝，也看不慣你這個大男人在家照顧孩子。」

  「她看不慣你們家明明沒有兒子，連個傳承香火的人都沒有，老公天天躲在家裡奶孩子，憑什麼過得比他們家還好。」

  「加上你媽心裡也有這樣的想法，不滿意自己抱不上孫子，不滿意自己優秀的兒子要為兒媳讓路。」

  「她就開始有意無意跟你媽說些殺了兒媳，讓兒子另娶的新聞。」

  「潛移默化之中，你媽慢慢有了想法。還有就是你老婆怕她自己在農村無聊，你們又不常在一起住，就教你媽用智慧型手機。」

  「你媽接觸到了很多東西，這次來你們家裡，幫你帶孩子，看你忙前忙後，你老婆在休息，自然就不開心了。」

  「你走以後，你媽和你老婆因為你當全職爸爸的事情發生了矛盾，你媽乾脆把想了好久的計劃實施了。」

  何沅一口氣說完，「風度翩翩」這邊也來了救護車。

  「這到底是你們家的家務事，我不方便說什麼，但是這不管是對於你女兒還是你老婆來說，都是一種無妄之災。」

  「還有，等這件事情解決完，帶著你老婆孩子來S市一趟，我把具體地址從後台發給你，你來我廟裡上柱香還願吧。」

  風度翩翩那邊沒說話，只是沉默著看著醫務人員背著他老婆孩子坐電梯下樓，又坐上救護車。

  【原來真有這種老婆婆要殺死兒媳婦的事情啊，都是一家人，何必呢？】

  【樓上一定是男人，但凡給人當過兒媳婦的女人都知道，有的婆婆是真把兒媳婦當敵人看】

  【這件事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老婆婆真是糊塗啊！你兒子已經成家了，那所有的事就都是人家一家三口的家務事，你插什麼手啊！】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這要是放在我兒子身上，我也不能接受。不會幹出來傷害兒媳婦的事情，但我會整宿整宿睡不著。】

  【我也，我很擔心我兒子天天在家帶娃，兒媳婦跟別的男人跑了，我兒子出去打工都沒經驗】

  【作為一個有女兒的母親，我和樓上的想法是一樣的，我也很擔心我女兒成天在家帶娃，等老公一出軌，她除了一個嗷嗷待哺的娃，什麼都沒有】

  評論區的母親都在抒發自己的擔憂和嘆息，風度翩翩直到坐上救護車，也依舊沒什麼反應。

  既沒有掛斷連麥，也沒有說話，只是呆呆坐在一旁，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妻兒。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大師，你知道那個教唆我媽的老太太是誰嗎？」

  和他坐在一起的醫生聽到他說話，還以為他是在叫自己，皺眉：「我是醫生，不是大師。」

  風度翩翩沒反應，眼神執拗落在手機上。

  何沅經過變聲後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如果你是想去警告或者收拾那個老太太的話，你沒機會了。」

  「如果你是想去提醒一下那家人的兒媳婦的話，現在也沒什麼必要了。」

  「因為就在前幾天，那個老太太已經突發腦溢血去世了。」

  【啊？那個惡毒老太婆竟然去世了？】

  【這就是報應吧】

  【哎，那個老太婆一死，風度翩翩連發泄的對象都沒有了】

  【什麼叫連發泄的對象都沒有了，做錯事的明明就是他媽吧？別人只是教唆，最後動手的還是他媽啊】

  【不忍心對自己親媽動手，又不甘心看自己的老婆孩子受這場無妄之災，所以要遷怒別人？好的好的，見識了】

  【陰陽怪氣什麼，那是他親媽，難道他還能把自己親媽送進監獄嗎？】

  【他不能把他親媽送進監獄，他老婆和孩子就活該和他扯上關係，活該走了一趟鬼門關？】

  風度翩翩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各種評論，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好像亂成了一團麻。

  「大師，我想先冷靜一下，連麥就先掛了。」

  何沅應了一聲，風度翩翩把連麥掛斷後，緊緊攥住手機。

  在旁邊坐著的醫生看著他對著手機神神叨叨，一口一個「大師」，手機里還有人說些奇奇怪怪的話，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躺在這兒的是你老婆和孩子？」

  醫生突然說話，打算了風度翩翩的思緒。風度翩翩有些呆愣地抬起頭，看到醫生緊皺的眉頭後，又低了下去。

  輕輕點了點頭，要不是醫生一直盯著他，這麼微小的弧度她差點沒有注意到。

  看他呆呆傻傻的樣子，醫生一時分不清他是因為妻女出問題，太過震驚，還是因為入了什麼邪、教，已經神志不清了。

  她剛想張嘴試探一下，風度翩翩的手機卻響了。

  來電顯示是「媽媽」。

  風度翩翩的呼吸一下子粗重起來。

  他盯著來電顯示好久，直到電話鈴聲停止，他媽再次把電話打過來的時候，他才接了起來。

  電話里，他媽的聲音有掩蓋不住的慌張。

  「兒子啊，你剛剛是不是回家了？」

  「我買菜回來，看到家裡的大門敞開著，家裡沒人了……」

  「我現在在救護車上，具體為什麼，你應該知道。」風度翩翩打斷她的話。

  對面的老太太的聲音一下子卡殼了。

  風度翩翩心累閉上眼，長長嘆了口氣，眼中的清明消失了大半，只剩下了濃濃的疲憊。

  「媽，你知道你的做法是犯法吧？」

  「這件事怎麼處理，我不是受害者，我沒法做決定。」

  「一切都等我老婆醒來再說吧。」